“你可以自己取名,也可以讓少主幫忙。”沙包閉上眼睛,靜靜的道:“我只知道從今以後,我又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了。”
從掌控千萬到寄居意識海,雖然唐天佑一直很尊敬他,可是沙包內心其實是苦悶的,若是沒有當年的叱吒倒也罷了,可是,他曾經翻江倒海,如今卻要困居池塘,這種心靈上的禁錮和壓抑,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的,或許有些人會發瘋,可沙包不會,他的鐵血並非只針對敵人,對於自律,他同樣有著遠超大多數生命的大毅力。
“我的名字麽?”怪獸慘笑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叫……凰。”
“黃?”沙包的眼神一凝:“你的名字,用人類的某種語言體系來翻譯,的確就是一個黃字。”
“不是黃,是凰,鳳凰的凰。”怪獸沉聲道:“我被困在自己的一塊皮內過了無數年,如今哪裡還有臉叫回當初的名字。”
怪皮內的能量停止了流動,被凰強行收斂住,然後一道黃光微微一閃,這塊皮在眾目睽睽下消失,下一刻就出現在意識海裡,凰的身軀看上去不再虛化,而是漸漸有了實體,慢慢從皮裡走了出來,踏足在沙包的紅色沙漠上,兩位怪獸對視一眼,忽然同時笑了。
“往事已矣,未來,看看我們這位少主究竟能走多遠吧。”
“若我們的死而複生帶著使命,那麽跟著少主走下去,我們終究有一天能夠看到自己使命的真相!”
唐天佑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身上很舒爽,被洗得乾乾淨淨,換了一套衣服,青瓷世家的一群人都圍在床邊不遠的地方,而更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沒見過的老人正用複雜的眼神默默的打量著自己。
唐天佑從床上一躍而起。
“主人醒了,”說話的是坐在床邊最近處的青瓷秀,她的聲音柔柔的,顯得很好聽:“有件事情需要主人決斷。”
嚴折戟強忍著心頭的震驚,等待宣判。
在整個嚴氏中,是他第一個意識到與唐天佑結仇所蘊藏的危機,可是他依然想不到,結局比他最誇張的想象更震撼。沒錯,唐天佑果然一戰成名,並且與十大世家扯上了關系,可這種關系,絕不是世家對天才子弟的招攬那麽簡單,相反,他聽到的是駭人聽聞的“主人”兩個字,這代表著什麽?
嚴折戟的思緒已經完全混亂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況,能讓天之驕女的青瓷秀喊出這聲理所當然的主人,但是毫無疑問,唐天佑此刻所擁有的能量,已經遠遠凌駕於嚴氏之上。
青瓷世家不但是十大世家之一,而且完全有可能還是其中最可怕的一家。
“嚴氏與主人結仇的起因,是嚴小山在瞳之試煉時主動挑釁,試圖乾掉主人所在的小隊結果嚴小山被殺。”青瓷小容淡漠的聲音在不遠的地方緩緩響起:“之後族長嚴焰擅自挪用家族公款請來國際雇傭兵天天兄弟,意圖刺殺唐天佑。”
嚴折戟的頭深深的垂下,對於兒子挪用了公款一事,他當然不可能真的被瞞騙,只是那時他同樣抱著“報仇”的信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了嚴焰的小動作。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樣私密的家族內部事務,居然就這樣被青瓷小容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這是否意味著家族中許多自以為隱秘的東西其實早已在別人的窺探之下了?
“你放心,我們並沒有特意窺探嚴氏的內部秘密,只是碰巧擁有了一些信息渠道而已。”青瓷小容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轉頭看了他一眼:“你們,還不值得青瓷這樣關注。”
嚴折戟眸光黯淡,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嚴氏,在真正的大世家面前竟是如此的卑微。
“天天兄弟跟蹤主人潛入密林,卻功虧一簣,反而全部被主人擊殺,因此一役,天天兄弟中唯一漏網的最強者吳天明與主人結下深仇,此後又多次試圖刺殺主人,都沒成功,”青瓷小容的眸光銳利起來:“這筆帳,同樣是因嚴氏而起,也同樣應該算在你們帳上。”
這卻是嚴折戟始料未及的了,不過他還記得吳天明與自己曾經有過的那次接觸,所以知道青瓷小容並不是故意栽贓。
他真正感到震撼的,是這台面下的一切事情,似乎都在青瓷的眼皮子底下進行,這個號稱聯邦最低調的家族,究竟暗地裡擁有多少能量?
青瓷小容停頓了一下,才問:“你有什麽要補充的?”
嚴折戟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什麽,只是搖頭道:“沒有。”
他很想說“殺孫之仇不共戴天”,可是像他這樣的老家夥,往往比年輕人更加現實,他早已過了熱血衝動的年代,深知力量才是關鍵,如今力量懸殊,自己並沒有講道理的資格。
“是嚴小山主動挑釁,所以這件事從根本上,是嚴氏的錯,對不對?”
嚴折戟點頭:“對。”
“之後你們不知自省,又雇人刺殺,這是一錯再錯,你認不認?”
嚴折戟點頭:“認。”
“吳天明的事情,讓你們錯上加錯。”
“是的。”
“所以主人無論如何反擊,都是天經地義的,對不對?”青瓷小容步步緊逼。
“是的,”嚴折戟深深的歎了口氣,聲音說不出的苦澀:“我們嚴氏……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願意接受你們的條件,只求貴家族高抬貴手,給嚴氏留下一絲元氣。”
“不,我不能做主,”青瓷小容冷笑起來,過了許久才道:“這一切,都由主人自行定奪。”
嚴折戟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之前他還隱隱有些期待唐天佑只是機緣巧合下成了這個“主人”,勢必會成為傀儡,可是這時候他已經確信,唐天佑這個“主人”是真的,青瓷小容並不是迫於某種無奈尊他為主,而是真正的把他當做主人。
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唐天佑在一邊聽著,也漸漸明白過來了,想起嚴氏背地裡做的這些事情,一股怒氣自胸口升起。
試煉時,面對富二代嚴小山的殺念,他的態度是毫不猶豫的反殺,之後,面對同樣富二代的皮古鳳的偷襲,他再次選擇反殺,如果不是皮古鳳求饒及時,或許此刻她早已是一個死人。由此可見,唐天佑並不是一個爛好人。
生於社會底層,飽經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讓他看懂了很多東西,也讓他心裡一直有一股憤懣不平之氣鬱積,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可是一旦遇到外界刺激,他的這股氣就會勃發而起。
歸根結底,嚴小山和皮古鳳的悍然挑釁,都是因為他們的出身,他們高高在上,視平民性命如草芥,即便殺了人也有人擦屁股,而平民們卻不敢動他們一根指頭,由此養成了他們飛揚跋扈的個性。
可是憑什麽?
憑什麽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踐踏法律,踐踏社會道德,可以殺人不用償命,可以憑一己喜怒就斷送他人的希望?
唐天佑不服,他表達不服的方式就是毫不猶豫的反擊。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要麽甘於低賤,要麽奮而反擊,唐天佑在擊敗青瓷醉後就說過,沒有力量的人不要奢望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幼稚的公平。
他的目光冷冷的射向嚴折戟,並沒有因為這個老人此刻露出的乞求和哀傷而動搖,因為他明白,今天你憐憫了他,來日他未必會放過你。
“主人請決斷。”青瓷小容恭聲道。
唐天佑點點頭:“誰要殺我,我就殺他。”
“那主人的意思是……”青瓷小容問。
唐天佑沉吟了一下:“嚴氏的人都想我死?”
“不是,絕對不是,”嚴折戟早已汗透重衣,事態一直在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就連面前這個還顯得青澀的少年,都心狠手辣得讓他很意外,所以他顧不得儀態風度,連忙解釋道:“那都是小兒嚴焰的一己之私,跟其他人沒有關系。”
唐天佑眼裡有一絲譏誚,看了他一眼才道:“就他一個?”
“對,就他……”嚴折戟幾乎就要下意識的點頭了,可是關鍵時刻他總算看到了唐天佑眼裡那一抹譏誚,趕緊搖頭道:“不是,還有……應該是……小兒嚴焰的一家三口。”
“原本是一家四口,嚴小山死後還剩三口,現在嚴大山也死了,”青瓷小容在旁邊輕聲解釋:“不久之前,被我青瓷出手刺殺。”
嚴折戟老淚都下來了,這是他最疼愛的兩個孫子,如今全死了,嚴焰相當於已經絕後了,放在平時,那是足以讓他勃然大怒發動全族大戰的嚴重事態,可是如今……面對青瓷,他忍受著內心的煎熬,隻想要為家族找一條出路。
“嚴焰全家都要死,但是這還不夠。”唐天佑毫不動容的盯著嚴折戟:“我不信這件事情就完全沒有其他人參與。”
“有,還有,”嚴折戟嘴角抽動了一下:“小兒嚴冰、小兒嚴森,因為心疼侄子之死,都參與了雇傭天天兄弟一事……還有長孫嚴大山,也一直想要為弟弟報仇……還有我的十三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