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三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來：“不能說？”

  “是的，”刀自立笑得很從容：“你剛才也說過，我們所發的誓言，只是不能欺騙彼此，然而有些事情，卻是不能說的，比如你剛才，也沒有告訴我怎樣才能成神，對麽？”

  林七三的眉頭跳了一下，道：“好，那刀兄能否告知，怎樣才能前往你們的世界呢？”

  刀自立卻又搖頭道：“這個……也不能說。”

  林七三的眉頭又是一跳，已經有危險的氣息彌漫上來，沉聲道：“為什麽？”

  “因為……”刀自立看著他的眼睛，語氣裡帶著幾分嘲弄的意味：“我不想說呀。”

  林七三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忽的往後一跳，手往後一伸，原本被丟在山洞一角的那把金色大砍刀就出現在他唯一剩下的那隻手上：“你玩我？”

  刀自立卻沒有半點緊張的樣子，他甚至都沒有擺出要戰鬥的架勢，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林七三，輕聲道：“不是我玩你，是你……太看不起我了。”

  林七三似乎已經非常想要砍人了，卻依然強行忍耐著，只是臉上的殺機濃得嚇人，他眯了眯眼，重複道：“我？看不起你？”

  刀自立點點頭：“剛看到我的時候閣下就直接大打出手，顯然對我並沒有抱著善意，可隨後發現我有豁出命來的意思，閣下卻又強行忍住殺機，開始跟我套近乎，給我不厭其煩的介紹外面的世界，介紹自己的功法，連刀兄這樣惡心的稱呼都喊了出來，這樣前倨後恭的態度，閣下不覺得……做的太刻意了麽？”

  林七三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刀自立呵呵笑道：“我能有什麽意思？閣下實力雄厚，遠非我所能及，雖然現在少了一隻手，可是我卻失去了貼身寶刀，更何況我已經許多天沒吃的東西，餓得奄奄一息，閣下卻是狀態正好，所以，我並沒有打算抵抗，閣下盡可以把我殺了。”

  “是你想多了，”林七三漸漸冷靜下來，道：“事實上，我還需要你帶我去放逐之地，而且，憑你的實力，在放逐之地也應該是一方之主的身份，我還想請求你發動手下的勢力，幫我尋找那個人和那塊碎片呢。”

  “我沒有想多，”刀自立的態度很堅定：“既然你也猜得到我是一方之主，那就應該知道，我明白上位者的心態。你透露出來的秘密太驚人，這樣的驚天秘密是決不允許泄露出去的，所以，我是一定會被滅口的。你現在忍著，只是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

  林七三的呼吸又漸漸急促了，他沉聲道：“你是存心求死了？”

  刀自立微笑道：“是的。”

  林七三此刻真有些老鼠拉龜無處下嘴的意思，他本身就只是一個武癡，並不是那種心思靈活的人，面對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很久才道：“好吧，就算我想殺你，可你也應該假裝帶我去放逐之地，然後找機會逃跑才對吧？為什麽就這麽輕易的等死呢？”

  刀自立瞥了他一眼：“你這是……承認了？”

  “對，我承認了，”林七三哼道：“但是你不能不承認，我說的有道理。”

  “你說得當然有道理，可是我並不想冒險……”刀自立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我刀自立不算是什麽好人，可是卻也知道，放逐之地是我的故鄉，而你們這些外來者……太危險！”

  這一刻他心底其實有微微的悔意，他在想，或許王寂月是對的，天道盟祖祖輩輩為通天塔付出了無數心血，而到了最後，外面的世界居然真如王寂月所說的那麽危險，那個活了億萬年的會長大人，簡直想一想都讓人不寒而栗，那樣可怕的存在，若是真的找到了放逐之地的確切位置，誰能保證他沒有辦法入侵過來？到那個時候，無論是天道盟，還是太陽宮和神魔宗，又該如何抵抗？
  在他看來，三大勢力之間的博弈還屬於內戰，無論打生打死，都是自己家裡的事情，而進化協會想要進來，那就是外敵入侵了，這種事情，是他絕對不想看到的。

  “最重要的是，你那個主人太恐怖，他連外面那麽廣袤的人類世界都不想要，一心一意圖謀我放逐之地，我不得不懷疑，他要做的事情，或許會將整個放逐之地，乃至後面的蟲窩都徹底毀滅掉！”

  “所以我很後悔，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還正好被你遇到。”

  “若是讓你因此而找到放逐之地，我將會是放逐之地的千古罪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林七三的心已經徹底沉了下去，他發現眼前這個人是真的想死，並且絕不會對自己透露半點消息了。

  然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將跟之前派進來的那無數人一樣，被迫進入灰白世界或者紅色世界，變成生不如死的怪物，麻木的等待那個渺茫的希望。

  所以林七三瞬間就暴怒了，他壓抑了許久的憤怒刹那間爆發，吼道：“那你就去死！”

  他沒練過刀法，但是一法通，萬法通，他用刀自立的寶刀砍出一刀，雖然看似毫無招式，卻偏偏妙到極點，隱隱然將刀自立整個人籠罩在裡面。

  刀自立也在瞬間繃緊了身體，他不怕死，卻也不願意毫無反抗而死，所以殘余的真元全部湧出來，竟然在最後關頭躲了過去，一抬頭，那塊藍色的區域就在眼前，他只要往前一撲，就能撲進去，脫離山洞的束縛，來到放逐之地的萬丈高空之上，然後……摔成肉醬。

  “那樣的死法，或許更體面一點呢……”刀自立的腦海裡閃電般掠過這樣的念頭，然而只是瞬間就被他打消掉，他連看都沒再看一眼這塊區域，就側身擦了過去，開始往洞外奔逃。

  他只是不想讓林七三注意到這塊區域，因為這是進入放逐之地唯一的通道，哪怕他覺得從這裡跳下去會摔死，但萬一有例外呢？

  他不容許有一丁點的意外發生，因為這事情的後果實在太嚴重。

  “沒想到我刀自立竟然是個這麽偉大的人……”刀自立一邊奔逃，一邊自嘲般在內心苦笑。

  林七三當然不會放過他，一路追了出來，追進了灰白世界裡，兩人一前一後，刹那間就變成了天邊的兩個小黑點。

  半個小時後，林七三的身影再度從天邊出現，他把金色大刀背在身後，單手提著一個圓溜溜的東西，那分明是刀自立的人頭！
  林七三回到山洞，目的明確的往前走，一直走到藍色區域的面前，看著這明顯與山洞不一樣的缺口，微微的冷笑著。

  “想要轉移我的注意力嗎？”林七三輕聲自語著：“你大概不認識這玩意，我卻知道，這是純淨的宇宙能量啊，我根本就是通過這樣的藍色光柱來到這裡的……”

  “你連看都不看它一眼，卻反而露出了最大的破綻，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就是通過它來到這裡的。”林七三皺著眉頭，努力的思索著：“雖然我不知道對面會不會有危險，然而……如果我不想做一個麻木等死的怪物，那麽從這裡跳下去，已經是我最好的選擇了……”

  跳？
  還是不跳？

  ***
  事實上，從萬丈高空摔下去並不一定會死人。

  當初在天降秘境，唐天佑和一號就是這麽跳下去的。而這一次在通天塔頂，一號是被扔下去的，唐天佑是主動跳下去的，他們都活下來了。

  這個世界製約武者飛翔的因素主要有兩個，第一是隨著高度飛速增加的重力系數，第二是遍布於空中的空間斷層和空間障壁，這兩個因素太難突破，以至於就連這裡的至強者都下意識的放棄了飛翔的願望。

  然而實際上，在天降秘境和通天塔這種特殊的位置，天空中是沒有空間斷層的，而重力系數是可以克服的，所以在這裡其實可以飛，然而思維的慣性讓天道盟歷年來的無數至強者都沒有想過飛翔這回事。

  所以兩人的生存，其實在情理之中。

  王寂月以為一號重傷垂死，卻不知道一號的身體有著變態的修複能力，而且他還莫名其妙在飛船爆炸的時候覺醒了一個叫做“生命之火”的特殊輔助領域，所以實際上，現階段一號的恢復能力甚至比唐天佑還強。

  周婧只是稍稍顯現出一點點半透明的影子，在擊殺了王寂月之後，她的憤怒得以消減，所以她再度進入隱身狀態，所以接下來的許多天裡，一號以為這裡只有兩個人，唐天佑卻知道這裡有三個人。

  他們並沒有離開，也沒有辦法離開，因為這裡是天道盟總部最裡層的核心地帶，沒有刀自立帶著的話，他們根本走不出去。

  所以唐天佑跟一號重新爬到通天塔的頂層，在那裡等待刀自立。他們每天都會抽空喊幾嗓子，期望對面的刀自立聽見，然而大概運氣實在不怎麽好，雙方始終沒能夠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