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面面相覷，都覺得臉色有些發白。

  黑衣人卻又是一笑：“這就受不了了？其實以此類推，就能推出許多類似的手段來，比如抓一堆毒蟲蠍子放在瓶子裡，然後扣在我的胯間，那種感覺想必也是很舒爽的。”

  少年們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一號開口道：“看來這種事情閣下沒少做。”

  “你說對了，我的確做過不少次，”黑衣人道：“正因為做過不少次，所以遭報應也是理所當然的，這裡正是荒山野嶺，想要找幾條蛇應該不難，要不……你們在我身上試試？”

  少年們不吭聲了。

  他們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情，但是他們也看出來了，這黑衣人是真的不怕死，豈止不怕死，這人的神經簡直堅韌到極點，然而……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偏偏莫名其妙要跑來找東東的麻煩呢？
  黑衣人的一條腿依然被釘在地上，疼得臉都變形了，鮮血更是流了一地，可是他似乎渾不在意，就這樣饒有興致的看著四個少年，那意思，似乎還有幾分得意，仿佛在這一場關於逼供與被逼供的交鋒中取得了勝利。

  一號那把劍還搭在他的腳踝處，他很想一劍砍下去，可是想來想去，最終卻還是沒砍。

  許久之後，唐天佑才道：“看來，你是一定不會告訴我們任何消息了。”

  黑衣人道：“是的。”

  他想了想，又道：“事實上出了很多意外，我並沒有想過會被你們活捉，然而既然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也願賭服輸，不管我究竟想幹什麽，你們殺掉我，也就一了百了了。”

  唐天佑搖頭道：“你當然不是孤家寡人，你背後還有人，怎麽能算一了百了。”

  黑衣人笑了笑，道：“是的，我不是孤家寡人，但是這次行動卻是我的私自行動，他們根本沒人知道我來了綠水城，所以你們殺掉我之後就是死無對證，絕沒有人會找到你們，更沒有人會來報仇，這一點你們盡管放心。”

  黑衣人說的很誠懇，這段話應該算是他醒過來後最誠懇的一段話，他是真的想死，並且求死，也是真的寧死都不願意吐露任何消息。

  “然而你來抓人，必然是有原因的，那麽到底是怎樣的原因，讓你寧願死都不肯吐露呢？”唐天佑仔細盯著他的表情：“我開始一直懷疑你抓東東是衝著我來的，然而現在我覺得，你會不會根本就是衝著東東來的？”

  黑衣人又不說話了。

  這是個很謹慎的人，他連一丁點的細節都不願意透露。

  唐天佑看著他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卻忽然呵呵的笑了起來。

  黑衣人皺了皺眉，總覺得心底有點不安，他啞聲道：“你笑什麽？”

  唐天佑笑了一陣，才道：“我笑你自作聰明自以為是，你覺得你足夠堅強，不怕死，不怕逼供，於是今天這一局，就一定會向你盼望的方向發展下去嗎？”

  黑衣人更是不安，他問：“你什麽意思？”

  “你其實已經露出了許多破綻，”唐天佑道：“再簡單點說，在你被我們活捉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沒有辦法再完美保留自己的秘密了，你這個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黑衣人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他陡然意識到，還真是這樣！

  他的這張臉，這副身軀已經落到了少年們手裡，哪怕少年們不認識自己，可是在綠水城中，在天道盟裡，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這些人中，總會有人認識自己。

  更何況他並非籍籍無名，相反，他極其有名，或許綠水城中就有超過三位數的人見過自己這張臉。比如韋膨脹……韋膨脹都沒看到他的臉，只是憑他的身材和聲音，就已經認出了他。

  果然，唐天佑接著就道：“你和韋膨脹之間的那些細節，我全都看在眼裡，實在不行，我去問韋膨脹也行。”

  黑衣人用力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肺部火辣辣的燙，這一刻，他的心情變得極其紊亂，他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出手抓人，真是犯了一個不可彌補的錯誤。

  唐天佑卻還沒說完：“事實上，你的身份也並沒有你所以為的那麽難猜。畢竟，這個世界上，又能有多少至強者？加起來有沒有五十個？神魔宗有幾個？天道盟又有幾個？至於太陽宮，他們根本不修古武，所以，你並不是太陽宮中人。”

  “那麽……我是……”黑衣人覺得自己的心在猛跳，下意識的接口。

  “赤練看起來認識你，然而跟你顯然不是一路的，他還說了許多奇怪的話，他說沒想到你會來找我的麻煩，還說你一旦暴露身份，會與太陽宮結仇，後果如何如何嚴重，這些話我當時沒放在心上，但是現在想來，簡直是再明白不過的線索，”唐天佑呵呵笑道：“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勢力只有三個，你既不是神魔宗的，也不是太陽宮的，卻又非常害怕暴露身份之後與太陽宮結仇，那麽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還用多說嗎？”

  黑衣人的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是的，暴露了，他已經暴露了，那麽多的破綻，那麽多的蛛絲馬跡，他根本沒辦法抹平。事實上，他根本就不能被抓，正如唐天佑所說，他被抓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暴露身份。

  “天道盟中的至強者並不是太多，”唐天佑的目光玩味的落在他臉上：“你都已經先天八段，比天道盟明面上的第一天才還要高一個境界，可是看你的年紀，應該也還沒到五十吧？你比起韋膨脹，應該也大不了幾歲，可你比他高了一個大境界。等到韋膨脹到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或許還到不了至強。也就是說，其實天道盟中真正的第一天才，或許並不是韋膨脹，而是你，對不對？”

  唐天佑的語氣裡帶著由衷的讚歎：“一個四十出頭的先天八段，這是何等精彩絕豔的天才，閣下這樣的人，哪怕是在天道盟的頂層人物中，也應該具有極其超脫的身份吧？”

  黑衣人唯有苦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是的，他是天才，他很超脫，他是真正的大人物，以前人家形容一個人出色，會說他像是黑夜裡的螢火蟲，光芒根本掩蓋不住，黑衣人正是這樣一隻螢火蟲，他太出色，以至於當他蒙面抓人失敗之後，他的身份就像是黑夜裡的螢火蟲一樣，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說吧，你究竟是誰？抓東東有什麽目的？”唐天佑最後總結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隱瞞就隱瞞得住的，既然如此，何不爽爽快快說清楚，或許還能有一線轉機。”

  黑衣人終於不堅持了，他垂頭看著地上大灘大灘的血跡，看了許久，才抬頭道：“我叫刀自傷。”

  “百無禁忌韋膨脹，亦正亦邪刀自傷。我是天道盟主的親弟弟，二十年前公認的天道盟第一天才，後來因為犯了大錯而銷聲匿跡的刀自傷。”

  依然是深夜，少年們隻睡了十多分鍾就被一夥毛賊重新驚醒，此時四下裡很靜謐，天上只有一點點微光，當“刀自傷”這個名字從黑衣人口中蹦出來時，少年們有些茫然。

  刀自傷覺得自己很有名，是因為他真的很有名。他以為四個少年聽過他的名字，然而他發現原來這四個少年都不認識他。

  唐天佑和一號固然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石衝宵和石不移也完美繼承了太陽宮的一貫傳統，他們連自己的地盤都懶得關注，更不可能關注隔壁的天道盟，所以居然沒一個人聽過刀自傷的名字。

  不過還好，可以查。

  這個世界缺失的只是對外空間探索方面的科技，地表的信息傳播還是比較先進的，因為無法發射衛星，所以距離太遠的地方就無法進行信息傳遞，這就導致了天道盟、太陽宮和神魔宗完全是各自為戰，各自在自己的地盤發展起了網絡信息系統，然而彼此之間卻沒有辦法做到很好的溝通。

  更何況這個世界還遍布著看不見的空間障壁，所以三大勢力之間的信息交流幾乎為零，每一屆城市交流賽，三大勢力也都是輾轉穿過許多早已探知過的空間門，一步步穿越過來的。

  石衝宵和石不移都帶著手機，嗯，沒錯，這玩意他們也叫手機，原本是太陽宮那邊的產物，然而來到這裡後就沒了太陽宮的信號，反而連通了天道盟的信號，兩位聖子迅速找到了刀自傷的資料。

  這個人，果然很有名。

  這一刻，在場的諸人都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草叢裡，其實靜靜的躺著一個對講機，他們的所有動靜、所有對話，都通過這個對講機傳了出去。

  這是不久之前那夥趁火打劫的小毛賊掉落在這的，如果那時候的刀自傷是正常狀態，如果唐天佑和一號不是身負重傷，只要任何一個人打開領域，這對講機都無所遁形，可是偏偏每一個人都是強弩之末的程度，於是在這靜謐的夜晚，他們的每一句話，就清晰的傳到了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