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社城外的莊園中休息了一夜,郭斌便帶領大軍往陽翟縣行去。
陽翟縣是郭斌的根本,如今也成了整個潁川郡的行政中心,因為伏龍山莊和陽翟縣中各種企業的迅速崛起,這裡也以極快的速度成長為潁川郡的經濟中心。郭斌一走便是一年,陽翟縣如今亦是大變樣了。
一路上最為顯眼的,便是一條直通長社的硬化路面了。這條馬路采用陽翟縣特有的公路規格,中間是一條複式的軌道,兩邊則是硬化的水泥路面,這種配有軌道的公路,已經成為陽翟縣的特色公路。
公路兩旁,每隔十米便種植一株樹木,因地域的不同,所植樹木種類也各自不同。沿著這條公路急速前行,隻用了不到半日的功夫,便抵達了陽翟縣外。在城東北跨過潁水的石橋畔,十幾個人立在路旁,焦急而期待地盯著路的盡頭。
漸漸行近,只見打頭的赫然便是趙雲,而緊緊跟在趙雲身後的,便是徐庶、司馬徽、陳到、管亥等人。郭斌興奮地在極遠處便躍下戰馬,展開身法疾奔過去,伸手拉住想要下拜的趙雲和司馬徽的胳膊道:“終於回家了!”
眾人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在城外一番紛紛擾擾後,眾人終於回到了陽翟縣衙之中。
待眾人坐定,郭斌看著下面,文有戲志才、郭嘉、荀彧、司馬徽、徐庶,武有趙雲、關羽、張飛、陳到、管亥,還有鎮守在長社莊園中的何曼,可謂是人才濟濟了。若真是在幾年後,董卓進京,禍亂天下時,以自己的這一番家業,就算稱王稱霸難度不小,可自保應是有余了。
而唯一的缺點,就是潁川頗尷尬的地理位置了。它處於豫州的最西面,西北便是司州,靠近京師洛陽;西南緊挨著荊州,東北面是兗州,正東面是徐州,東南接揚州。可謂四通八達,交通中原的樞紐之地。在太平年月,這裡自然是豪富僅次於幾個像洛陽、臨淄這樣的極大規模城市,可在戰爭年月,這樣的四戰之地,卻是極不好守禦的。誰都知道富庶之地財富聚集,在沒有朝廷壓製的時代,誰不想來咬上一口?
只是如今是靈帝中平二年,亦即公元185年,距離中平六年,公元189年,還有近四年的時間。如今想這個問題,怕是還有點早。尤其是對於郭斌這個拖延症晚期的患者來說,事情若非到了火燒眉毛的關鍵時刻,他是絕不會著急的。因此,這個事情他也只是想了想,卻也無法與人說知。與其如今自己為難,倒不如留待日後再說。
郭斌正出神間,卻見徐庶起身,對眾人道:“主公,剛收到來自京師的飛鴿傳書。”
眾人聽了,俱是精神一振,郭斌身體前傾道:“哦?京師有什麽消息?”
徐庶道:“郭全傳來消息,朝中對於策封蒲頭為鮮卑大單於一事,幾乎沒有異議,想來這幾日之內,朝中便會派遣大臣,前往塞外宣旨。”
郭斌聽了,點點頭卻沒有說話。朝中一直有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類的說法,挑唆起鮮卑族中的內部紛爭,正是朝中諸公的願望,只是不得其便罷了。如今,郭斌將這麽好的機會拱手送給他們,他們哪裡會有不同意的?
對於朝中的眾位大臣來說,這是郭斌拱手送上來的功勞。想當初,延熹九年,也就是公元166年六月,鮮卑大單於檀石槐聯合烏桓、南匈奴等數萬騎入塞攻略緣邊郡國,漢廷命匈奴中郎將張奐督幽州(今北京西南)、並州(今山西太原西南)、涼州(今甘肅張家川)三州軍兵及度遼將軍、護烏桓校尉等營兵進討,鮮卑方退回塞外。
經此一事,漢桓帝深感鮮卑勢強難製,便派遣使者欲策封檀石槐為王,並欲與其和親。豈知,檀石槐竟不肯接受,反而抄掠漢地更甚。這件事,鮮卑部中自然津津樂道,成為檀石槐神話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桓帝卻一直耿耿於懷,引為平生的奇恥大辱。
如今,就是這樣一件連先帝都未曾辦成的大事,卻給當朝諸公給辦成了,這非但是顯示當今天子超過先帝的證據,是當今天子皇帝位合法性的重要佐證,更是當朝諸公能力強於先帝朝的證據。如今眾人雖心知肚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十年之後,五十年之後,乃至百年之後呢?
況且,若是蒲頭竟真的能接受朝廷策封其為鮮卑大單於的安排,那麽就相當於向天下之人昭示,漢家朝廷乃是鮮卑人的宗主國,沒看到鮮卑一族大單於的冊立,都需要大漢朝廷的策封嗎?因此,這件事在政治上的象征意義之大,無異於一場酣暢淋漓的外交勝利。隻這一項功勞,便足夠當朝諸公吃一輩子的了。
郭斌何嘗不曉得此事的重要意義?可是他固然極得天子劉宏的信重,如今卻畢竟年紀尚輕,以弱冠之齡而為一郡父母,這是古往今來都極少見的情況。若是自己不知道好歹,想要獨吞這天大的功勞,那只有被當朝諸公厭惡的份兒。
所幸郭斌夠聰明,他將這事情的決定權交到朝廷手中,等若將功勞交到了當朝諸公的手中。那麽自己雖未曾進京,卻也在當朝諸公的心中留下了極好的印象,謙虛謹慎,敬老尊長的年輕人,總是會得到前輩們的好感的嘛!
況且郭斌在京中也不是沒有人,無論是大將軍何進,還是帝師楊賜,又或者盧植、蔡邕等人,在朝中都是極有影響力的。這個功勞留著,等到日後有機會,這裡再提一提郭斌的名字,升官發財那還跑得了?
不過在明面上,郭斌也不是沒有功勞,破了鮮卑南征的十五萬大軍,並且將鮮卑大單於和連斬殺,這樣的功勞又哪裡是能掩蓋得了的?只是這本便是戰陣上的功勞,當朝諸公既然吞下了郭斌送上的大禮,於此事上便只有為他說好話的。
只聽徐庶道:“主公在塞外大破鮮卑鐵騎十五萬,陣斬鮮卑大單於和連,並獻上神駒烏騅馬,勞苦功高。朝廷擬將主公擢為破鮮卑中郎將,增食邑千戶,衛隊加至兩千人,可開帳設府,依舊留在潁川郡守位上。而雲長因斬殺和連有功,擬封為漢壽亭侯,仍留在軍前效命。其余將領軍士,俱各有封賞。”
郭斌聽了,心中了然,這個破鮮卑中郎將只是個名號,是用來顯示天子恩榮的。至於增加食邑,增加衛隊人數,都是虛的,天下人都知道,郭斌富甲天下,哪裡會在乎那千戶的食邑?所謂的增加衛隊人數,更是個笑話,如今各地豪強,哪一個不養私兵?只要能養得起,只要你不謀反,你要養多少都沒人管你。
而關羽因為斬殺和連而獲得的封賞,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卻絕對是極高的恩遇了。斬殺和連的功勞確實夠得上一個亭侯了,可若是你背後沒有人,不要說亭侯了,怕是一文錢都拿不到。所以說,關羽這個漢壽亭侯,竟能留在郭斌帳前聽用,確然是對郭斌的安撫了,一定程度上說,也是對他的補償。畢竟郭斌立了這麽大的功勞,若真是一點兒實質性的好處都不給他,如何能服眾?
除此之外,郭斌那可以開帳設府的權力,卻是扎扎實實的天子隆恩了。所謂的開帳設府,從字面意義上將,指的是打開帳幕,設置官府,而用在此時此景,則是允許郭斌設立幕府,並且自行任命屬官。
就好像當初盧植、皇甫嵩、朱儁等人一樣,他們當初受命討伐黃巾之時,官位也是中郎將。當時黃巾之亂驟起,朝廷疲於應對,所謂事急從權,朝廷也給了他們三人開帳設府的權力。意思是給他們放權,讓他們組建自己的團隊,以應對即將發生的剿滅太平道的戰爭。
朝廷給了他們這個權力,他們便可以自行招募屬官,而這屬官無疑是受到朝廷承認的。最為知名的,便是吳郡富春的孫堅。朱儁是會稽上虞人,而孫堅是吳郡富春人,二人雖然並非同一郡的,相距卻是極近。如今,若是想從孫堅的老家去上虞拜會朱儁,開車大概需要一小時四十分鍾,總裡程連一百二十公裡都到不了。
朱儁和孫堅,都是當地豪族,相距又如此之近,哪裡可能會沒有聯系?而朱儁征召孫武後人孫堅為佐軍司馬,孫堅便算是出仕了,作為回報,也是實際的需要,孫堅募集了“鄉裡少年在下邳者”,以及“諸商旅及淮、泗精兵”,共千許人,追隨朱儁並力奮擊,所向無前。
從此事中,對於此時富家子弟的出仕方式,便會有所了解。
應募征召,被人推舉,是在科舉制度尚未出現的漢朝最為普遍的世家子弟出仕的路徑。被征召後,你便成了征召人的門人弟子,也成了他的屬吏。從此以後,你便需要為了舉主的事情奔走,要一心一意忠於舉主,否則便是不忠不義之人,你便要受到世人的唾罵。
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漢朝形成了這種獨具特色的官員出仕模式。這種較之後世的科舉制度,帶有極明顯分封製特征的察舉製,正是中國人情社會在此時的一個重要表現。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講的便是這個時代這種以人情左右社會上下階層流動的制度。
因此,郭斌的這個開帳設府,等若是給了他許多空頭的官員任命狀,此時的郭斌,已經扎扎實實地步入了高級官員的行列了。
正當郭斌沉思之時,徐庶一句話,卻著實把他驚到了。
“主公,郭全處還有一個消息傳來。”徐庶頓了頓,繼續道:“楊司空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