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報說鄭乾來了,崔文星回過身來,讓他帶鄭乾來書房。等的鄭同學一道,心裡打個突,這麽淒涼,連下人都沒有幾個,難道是早就準備好不敵跑路?
“來了,坐。”
崔文星等他進了門,隨手一指,鄭同學乖乖坐了,對這崔二叔,他還是頗為尊敬的,一開始不知鄭老二的事怨恨與他,現在想想何其可笑,若沒有他出手攔著,恐怕早就被趕出城了。
“崔二叔,您叫我來,可是有事?”
“鄭望樓的事你怎麽看?”
崔文星放下茶杯,抬眼看著他,鄭同學瞧著一點表情也沒有,心裡倒是有些猶豫,讚和還是讚離,想了想,咬著牙道:“我讚成合離,都不是一張床上的人了,早些了斷早利索。”
“混帳,合離了我家玉涵豈不是成了離婦,好端端的大家閨秀成了離婦,我崔家不要臉面的麽?”
“那,那就和好?可那田照夕能放手?”
“混帳,停妻再娶又和好,我崔家就這麽好對付?”
“我。”
這,這就沒法好好說話了,難道叫自己來就是為了發泄這個?鄭同學低著頭不說話了。崔文星看了他好一陣,才道:“玉涵來信說,已經有了身孕,鄭望樓還不知道,你去告訴他這個事,若還念著舊情就立刻和那妖女斷了,回卞州去,我便當這事沒發生。”
有了身孕?鄭同學冷汗刷一下就冒出來了,想起當日和崔玉涵一夜迤邐,不會是自己的吧。
“怎麽你不願意?”
“啊,不是不是,就是那個,我瞧著恐怕是不成,為了二嫂我和他鬧翻了都,他一心要飛黃騰達,讓他舍了富貴前程回卞州,恐怕沒戲。”
鄭乾說完,抹了把頭上冷汗,崔文星哼道:“哼,當日在青州,那混帳東西便埋怨過來埋怨過去的,玉涵還為他說好話,果然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憐玉涵一顆心都在他身上,卻落了個如此的下場,你說該怎麽辦?”
“我。”
鄭四爺差點以頭搶地,我他娘的知道該怎麽辦,不是你老崔家該想的麽?
“趙王要納你家妹子為側妃,宮裡已經派人去查了,我不想因為這個讓聖上有了別的想法,你盡快將彩號的事脫手,回卞州把玉涵接出來,自此我崔家和你鄭家沒有半點乾系。“崔文星說完冷眼看著鄭乾,鄭同學苦了一臉,道:“這個,彩號脫手我倒是早有此意,只是我就是個分家另過的兄弟,我去辦這個事恐怕反倒壞了事,畢竟我和那邊不對付的。”
鄭乾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崔文星要幹啥,要合離,痛痛快快的派人去卞州就是,為何還要讓自己去。崔文星見他不解,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和老宅不對付,玉涵在信中可是說你和她像親姐弟一般,想不到她的眼光還是如此之差,錯信了你。”
鄭四爺一聽,不樂意了,站起來道:“崔二叔,這話說的,我和嫂子親如姐弟不假,你也別以為我是舍不得那彩號的銀子,主要就是我這身份,憑什麽代表崔家去說哥嫂的事,你要是說回去搶了就走,甚至是把二嫂許了我,這都算個理由,可現在無名無分呐。”
鄭四爺攤了攤手,這一番話說得確實在理,崔文星聽完臉色卻不善起來,冷冷的看了他一陣,突然說道:“你當我崔家是什麽,把玉涵許給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來人呀。”
“我,我日,我就是這麽一個比方,你,你老管家從門外拿著掃帚衝了進來,崔文星一指鄭乾喝道:“給我趕出去。
老管家得令,舉著掃帚摟頭便打,鄭四爺哇哇亂叫。
“崔文星,你聽不懂人話是怎地?”
“你說什麽,給我打。”
“呀呀,我跑。”
鄭乾氣得鼻涕冒泡,沒想到這崔文星這般不曉事,就這還當吏部侍郎,活該被人陷害。等的他一溜煙跑出崔家,老管家氣喘籲籲的回來說打走了。崔文星長長籲了口氣,歎道:“看來這小子還算是有些良心。”
“老爺,這,這就信任他了?”
老管家分外不解,這麽兩句話能看出啥來?崔文星微微一笑,道:“現在還不能,還要看他怎麽做,若真是念著玉涵的好,必定會賣了份子以後就回卞州去,若是個貪財之輩,說不得會從了田語春他們,且看著吧。”
“老爺,那侄小姐”崔文星深深閉上了眼睛,最後歎道:“給家裡傳信吧,讓大哥派人去接。”
“哦。”
老管家點點頭,放下掃帚去寫信,崔文星站在門口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再說鄭乾一路莫名其妙的回了家,老鄭見他神色不對,問道:“可是那崔文星給你氣受了?”
鄭望樓停妻再娶之事,這幾人哪個不知,都在看崔家的笑話,要不是鄭小四錯綜複雜有些關聯,這三人恐怕也不會和他這麽好說話。鄭四爺呸了一聲,道:“老崔不曉事,把事往我頭上推,我憑什麽管,哼,不說這個了,今兒叫幾位來是有件事和大家夥商量。”
鄭乾把袁珍的話說了,三人相互看了看,老鄭歎道:“不瞞你說,這個事我們已經知道了,就是有些猶豫不定。”
“呀,你們早知道就不說告訴我一聲,讓我瞎琢磨好些日子,就不明白為啥他們老盯著我呢。”
石將行苦笑道:“鄭賢弟,非是不告訴你,實在是這裡頭牽扯甚深,一個不好就落人口舌徒惹麻煩啊。”
“怎麽說?
還是鄭端老頭解釋了原因,原來田語春他們找過他們三家,這麽掙錢的買賣,大家夥都吃了個飽,可國庫都空著呢,上回桂王進了五十萬兩,他田語春死皮賴臉就差在宮裡打滾了才要出二十萬來,現在這一幫人捏著錢大把大把的生息,你讓聖上怎麽看?不如交到戶部去,國庫有錢,聖上省了煩惱,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鄭乾聽了點點頭,這個倒是有些道理,可他們擔心什麽呢?
老鄭歎道:“你不知,桂王府那不用說就是個牆頭草,除了咱們幾家剩下的都是趙王一黨,若應了他們的話,讓別人怎麽看,讓聖上怎麽看,讓秦王怎麽看,你還小,不知道這裡頭的深淺,這已經不是錢的事了。”
“不錯,我們幾家已經位極人臣,與國同休,實在是用不著參與此等險事,就是想安安穩穩掙點錢,就算後代敗家,也能有個敗的,可卻是不想趟這渾水。”
“是極,如今他們拿著大義壓人,拿著厚利相誘,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擔心啊。”
石將行和俞大閔跟著老鄭頭連連歎氣,鄭四爺瞧了瞧三人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三個垂頭喪氣的家夥笑道:“我說,虧你們還是權貴,這也讓你們難成這樣?”
“你,你有好辦法?”
一老兩小,都盯著他看,鄭四爺咂咂嘴,喝道:“不多要,一家一千兩,怎麽樣,這個主意便宜吧。”
“嘿,這小子鑽錢眼裡了。”
“要是真有好主意,別說一千,三千都給。”
“好,這可是你們說的啊。”
鄭同學來了勁,把三人攏過來,低聲道:“咱們何苦聽他們的安排,要獻也用不著跟著他們屁股後頭啊。”
老鄭頭吸了口涼氣,道:“你的意思是”“不錯,明兒咱們就進宮去見皇上,把咱們的股份全捐了,注意不是給戶部,而是給內務府,這樣一來聖上佔了六成半股,吃的滿嘴流油,說不定老人家不好意思了,還給咱們留下點,有了他老人家的背書,咱們就安心的數錢吧,管他田語春怎麽折騰,玩去。
三人一聽,眼光一亮,果然是個好主意,石將行歎道:“不錯,咱們佔了三成半,聖上也才三成,心裡必定是不大高興的。”
俞大閔想了想卻歎道:“若是聖上一點也不留呢?”
老鄭搖了搖頭,道:“不會,聖上的脾氣我知道,你敬著他點,他就心裡舒服,自然給你留面子,就像老桂頭,拿出五十萬兩來送進去,美其名日為國分憂,後來怎樣,還不是聖上讓文程博收了手,讓齊老頭吃了癟,齊老頭倒也耿氣,硬是不鬧不叫,反倒讓聖上覺得虧待了他,今兒朝會上,若不是齊老頭自己推了,說不定廷推還有他一份呢。”
“那是他怕成了靶子,啥好處不行,非得要這等燙手的山芋。”
“不錯,不錯,齊尚書折了個兒子,卻換來個齊家後輩的前程,算得上是賺了。”
好家夥,三人說著說著,又轉到齊尚書頭上了,鄭乾敲了敲桌子,怪不得這三人遇事腦子不夠呢,他娘的就沒專心過。
“我說,咱們是不是先談正事,一家三千兩可別想賴帳啊。”
老鄭頭歎息一聲:“唉,當局者迷,這三千不虧。”
石將行和俞大閔一瞧,偏有些肉疼,三千兩啊,可剛才都說出口了,當著眾人的面怎能反悔,隻得咬著牙認了。隨後便又說起四家怎麽行動,說來說去還是直接叩見聖上的好,不然上書中間出些岔子,讓那幫人得了先,豈不虧死。
四人夜聊完,老鄭等人告辭,約好了明兒一大早來接他進宮,並將三千兩銀子送上,鄭同學滿心歡喜,一個勁的留飯,老鄭幾個偏不敢多留,非是飯不香,而是怕鄭四爺再出什麽花招,又要出血了。
他們這邊商量的愉快,袁克立那邊也沒歇著,當日後晌便和幾家聯絡好了,明兒和威遠侯他們攤牌,若不一起行動,就扔下他們不管了,到時候看誰難堪。至於鄭乾麽,有他沒他都一樣,只要不影響大局就好,就算混個面聖的機會,他還能翻了天去。
袁珍袁公子稀裡糊塗就受了表揚,臉上雖然很是謙虛,可心裡卻叫喚,娘的怎就辦成了呢?
等的第二天,雙方人馬出動,袁克立先到了桂王府,老桂頭心裡哀歎一聲,大勢難為,算了從了吧,至少聖上還念自己個好。曲妍正準備去太白樓主持新年頭一期發售,馬上又跟著有新的廣告要談判,一聽說這個消息頓時大吃一驚。
老桂頭和她歎道:“妍兒,你也別叫屈,大舅爺我還屈呢,可現實如此,徒之奈何,莊家退親可不是瞎退的,聖上是不滿意咱們掙這麽多錢,看著眼紅了。”
“可,可內務府不是有三成的分子麽,一個月怎麽也有十幾萬兩呢。”
“唉,你別說了,越說我這越心疼啊。”
老桂王唉聲歎氣,終究是和她透了些底,這個事壞就壞在太掙錢,讓人算計了,可說不得桂王府想要以後有個好前程,聖上要滿意,未來的新君也要滿意才行。曲妍吃了一驚,道:“大舅爺,咱們站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