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羿坐在正座上點點頭,抿了一口小廝上來的茶水。
鄭乾面上一喜,“多謝多謝!”
趙羿不解的問道:“你這麽在乎她,為什麽不直接去給她買房子,還要利用我偷偷摸摸的?”
鄭乾一撇嘴,臉上笑意登時不見了,“我要是去給她買房子,又該被人說三道四了。”
趙羿拿鼻子嗤了一聲,“你還少被人說三道四了嗎?以前也沒見你在乎過。”
他搖頭歎氣,“不一樣。要是平安無事,我再努力把人追回來就是,現在情況未明,不能拉她下水。”
趙羿冷哼道:“我就不信皇上敢。”
“現在不敢,以後呢?一年兩年三年,萬一哪天一不小心被人挑唆起來了怎麽辦?”
而且鄭龍還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皇上刀不架在他脖子上他都能當個瞎子以為皇上對他有君臣之情。
阿若沒有直接回花樓,而是先去了一趟花茗小築,雇了一輛車把自己的東西送回花樓。
總管老人看著她整理東西,心裡頗不是滋味兒,“姑娘,這些東西放在這也不礙事的。”
她把罐子放到車上,拍拍手上的灰,“沒事,我也不能常來了,這些東西還是帶回去方便些。”
總管歎了口氣,搖搖頭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眼看著她把最後一個罐子也放車上,就要轉身上車時,他還是拉住了她的衣袖,忍不住勸道:“姑娘,少爺他有苦衷,他說的話你可別往心裡去!”
她點點頭,“我知道,但是他既然不願意告訴我,那便是有他的理由,我總得陪他演場戲。”
他不想與自己有瓜葛,那自己就隻好順了他的意,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這樣做總是沒錯的。
“都是成年人了,沒什麽誤會不誤會的,我也不是沒腦子,您別多想。”
她這麽說,總管總算是放下點心,對馬夫道:“我領你們從後門出去吧。”
“也好,”她對車夫道:“你繞道正門等我。”
正門有台階,驢車不方便,還是後門好走些。
總管疑惑道:“為何走正門?”
花茗小築正門出去緊鄰街市,來往行人頗多,她帶著一車東西離開花茗小築不是太扎眼了嗎?
她道:“這不就是他要的效果麽?”
她笑笑,轉身往正門走去。
總管無奈的搖頭歎氣,步履蹣跚的跟上。
院牆後的人邁步出來,目光深深的望著她的背影。
“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不會再看著你離開的背影。”
阿若踏出花茗小築正門時,裝了一車瓶瓶罐罐的驢車已經等候在那,她自台階上下來的幾秒鍾,門口就圍了一圈人。
之前她與鄭乾“橋上作別疑似產生矛盾,阿若被拋棄”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大家看著她的眼神稀奇古怪。
唯一一個與鄭乾關系最親近的女人,卻被他趕出了花茗小築。
有人還記得他們南湖邊的合奏,議論紛紛道:“肯定是有變數才導致他們有情人不成眷屬的,肯定是不得已,有人棒打鴛鴦!”
也有人說:“鄭乾風流紈絝根本不值得阿姑娘這麽好的人!還要多謝鄭少爺的不娶之恩嘞!”
當然也有唾罵不屑的:“阿若本來就配不上鄭少爺,鄭少爺就算娶個妾室,那也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就是名門出身大家閨秀,她阿若哪點沾得上?”
“就是,鄭少爺也說了,不過就是圖她一時稀奇有趣罷了。這才寵她幾天,她就以為鄭少爺對她是認真的?呵,可笑!”
阿若歎了口氣,心道:“看來還是罵我的比挺我的多。”
她回頭朝滿臉擔憂的總管擺擺手,“我鋼鐵心,沒事的,老人家不必送了。”
她抬頭看看大門上的牌匾。
也不知道搭進了自己的名聲這麽賣力演出,他會不會賞些銀子?
她轉身坐上驢車,離開了花茗小築。
院子裡出來一群小廝,轟散了門前看熱鬧的人,總管回頭一看,就見靠在門框上把玩著腰間玉佩的男人。
“這些人的嘴都該縫上。”
總管拖著步子走進大門,對他道:“阿姑娘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少爺既然在府裡,怎麽不去送送?”他又看了一眼門外熙熙攘攘的大街,“可惜阿姑娘已經走遠了。”
鄭乾轉身回了院子裡,“有什麽好送的?沒什麽好送的。”
阿若回到花樓,林若兒招呼人把她這些瓶瓶罐罐搬到倉庫裡,然後把阿若拉到一邊問道:“你真就與鄭少爺斷絕往來了啊?”
阿若歪著頭看著她,對她強調:“不是我要與他斷,是他要與我斷。我除了配合還能怎樣?對了,那個朝陽坊六號的宅子,一會兒我去看看哪裡需要修繕,然後再找幾個人打掃一下,爭取盡快入住。端午晚會售票應該沒幾天了吧?”
她極力扯開話題,林若兒也隻好順著她道:“售票三天后開始,一共售票三天,共計一千張票,但是現在你的票還沒做出來。”
想起來這個阿若就頭大。
本來做門票不是一件難事,但那是在有鄭乾的時候……
她問林若兒:“花樓有沒有寫字好畫畫好的人才?”
林若兒道:“有是有,但肯定沒有鄭少爺那麽厲害。”
“沒事,你找來吧。只是新宅的事情肯定要延後了,恐怕端午之前都沒有時間。”
林若兒道:“確實,這幾天發傳單,很多人表示非常期待端午晚會。你準備的那些節目也排練的差不多了,應該能一鳴驚人吧。”
說道經營花樓,她就忍不住要誇讚阿若,但看她興致缺缺的樣子又打住了話頭,對小廝道:“請不忘到阿若的房間來。”
“不忘?”阿若有一瞬詫異,但隨後一想好像也沒什麽,不忘看起來就是一個文人雅客,會琴棋書畫再正常不過了。
林若兒道:“其實有雪、非冷、夢歡也都不錯,但我想著不忘是新來的,就讓他多與你接觸接觸。”
不忘依舊是一襲白衣不染纖塵,進門後先給她作揖一禮,“阿姑娘。”
阿若沒著急讓他畫東西,而是先打量著他這樣子,摸著下巴合計著晚會當天讓他穿什麽。
這個人本身就有本事,長得好看身材也好,就差一個寫真特效加專場,可是怎樣能讓他更出彩呢?首先就是穿著打扮了。
她覺得那套白藍相間的改良版古風套裝就不錯,裡面是青花瓷荷葉袖小衫加闊腿褲,外面一件飄逸的白色紗衣,更附和他的一身溫文爾雅的氣質。
他的特點就是古典美,要是破壞了就不好了。
打定主意,她抬筆在紙上寫下:秦不忘——青花瓷改良版古風套裝。
寫完她才對他招手道:“來來來,聽說你會寫字?”
秦不忘來到桌案前道:“是會一些。”
她連忙讓出座位把他按在椅子上,把筆塞進他手裡,然後拿出旁邊壓著的一張堪比A四紙的大紙條道:“照著這個樣子畫出一張好看的來。”
他看了半天那大紙條,饒是端方如他也不由得表情扭曲了一下。
這上面橫不平豎不直,字更是寫的一團亂,有大半的字缺筆少劃,他根本不認得是什麽!
正要問時,阿若從箱子裡拿出一摞比那張紙條小了五圈的、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兩圈的小紙條,擺在他面前,“縮小畫在這個上面。”
他嘴角不可抑製的抽搐了一下,弱弱的道:“我能否問問,這紙條上寫的是什麽字?”
阿若這才想起文字不通,將那些字解釋了一遍,秦不忘艱難的按照她的格式謄寫到小紙條上,足足用了一刻鍾才寫完一張,擱下筆問她:“是這樣嗎?”
她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點頭道:“對,就是這樣,接著寫吧。”
“寫多少?”
她指著那一摞道:“都寫完。”
秦不忘低頭一看,粗略估計得一千來張……
阿若一看,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叫來小廝道:“去把非冷有雪夢歡這些寫字好的都找來。”
秦不忘在心裡為他三人抹了把眼淚。
看著他們四個人坐在一起抄門票,阿若覺得沒有複印機真的是一件悲催的事兒……活體印刷是怎麽回事來著?好像就是泥字刷墨水兒,然後紙往上一貼?
她甩甩頭。
現在可沒空研究這個,等把手頭事兒都忙完了得空,再看看能不能做出一個印刷機吧。
她撐著下巴看著這四個人奮筆疾書。
秦不忘解決了,她又咬著筆杆開始合計其他人穿什麽……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五月初一這天,天紹國出了兩件大事:一是上午大將軍鄭龍終於班師回朝進京了,二是下午花樓的端午晚會門票終於開始售賣了。
最後傳單上寫的門票其實是按照座位位置定價的,並非完全半兩銀銀子一張。最好的位置半兩,差一點的稍微便宜些,這樣一直降下去,最便宜的門票才三百文,大大提高了購票率。
阿若站在花樓二樓,推開窗望著街道上擁擠的人。
士兵分開兩邊攔住百姓,空出中央大道,浩浩蕩蕩行來大軍。為首一匹黑馬,端坐一黑甲老將,黑色須髯飄然胸前,昂首挺胸催馬前進,身後跟著兩個副將,然後是萬千士兵。
阿若啞然失笑,“大將軍如此威武霸氣,怎麽生出了鄭乾那麽個兒子?”
林若兒也覺惋惜,“是啊,要說大將軍這輩子缺什麽,那絕對就是缺個好兒子!”
鄭龍和楊冉都不是不學無術的人,鄭乾也不知道遺傳了誰,除了偷奸耍滑紈絝浪蕩竟然別無所長!不過能風流到天紹國第一紈絝子弟的地位,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項特長了。
阿若看見副將後面跟著幾個奇裝異服的人,問道:“他們就是單耳國來使?”
林若兒點頭,“看樣子應該就是了。”
鄭龍很快路過了花樓,只剩下隨行的士兵,阿若沒了興致。
林若兒道:“天紹國建國二十年,之前走南闖北都是他打下來的鄭山,後來安定之後,又對周邊小國進行掃蕩,這次大將軍掃蕩的就是單耳國。其實皇上說是讓他打單耳國,後來卻又連續幾道聖旨過去,讓他把周邊好幾個國家連帶著也收了,這才拖了兩年……”
林若兒還在滔滔不絕的給她講鄭龍的輝煌事跡,阿若忍不住吐槽道:“如果真如你所說,這個鄭龍功高震主,皇上還能留他?”
本是一句玩笑話,可林若兒卻沉默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麽,看著她的背影道:“怎麽了?”
林若兒回頭,靠在窗框上遲疑著道:“沒什麽,就是最近聽客官們說了些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