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鍛煉（一）

  幾個孩子在曲子岩的安排下，很快的將除了最小的曲筱蕊之外的孩子全都召集齊了。

  荷花池上的小亭子，北風呼呼的刮著，孩子們卻興致盎然的討論著。

  討論之前，曲子岩的小廝叫小鋤的給曲子岩出主意：“大少爺，咱們能不能找個屋去商量？這裡太冷了！”

  曲子岩還沒說話，曲瑾靖急忙道：“就在這裡！你知道今天都已經臘月初二了！還有幾天？！”

  小鋤嚇得急忙笑著往後退，曲子岩去問曲筱玥：“筱玥，你知道臘八粥都要放什麽材料麽？”

  曲筱玥急忙道：“有花生、棗！”

  “還有什麽？”

  “豆子……”

  曲子岩搖著頭道：“你也不知道……咱們先要弄明白，煮粥的材料。”

  “問問廚房的廚娘，她們肯定知道！”曲筱筠道。

  曲瑾靖叫：“對！走，咱們去問問！”說著拉了曲筱筠的手跑走了。身後的小廝丫鬟不得不也跟著跑。

  方氏和袁瑜蓉就在不遠處的屋簷下站著看，方氏猶自搖著頭：“商量便找個暖和的屋子商量便是，為何非要在這麽冷的地方商量？”

  袁瑜蓉笑著道：“照瑾靖這個跑法，一會兒就熱得冒汗！”

  方氏朝那邊揚揚下巴：“你看瀚莞。”

  袁瑜蓉看曲瀚莞，自己一個人站在一邊，別人都在熱烈的議論，只有他站的遠遠的，很是格格不入。

  袁瑜蓉輕輕搖頭。

  曲瑾靖拉著妹妹跑到了廚房，隨手抓住一個廚娘就問：“臘八粥裡面都放什麽材料？”

  “材料？”廚娘倒愣了，半晌反應不過來。

  曲筱筠道：“就是裡面要放什麽？”

  “哦，薏米、紅糖、蓮子、紅棗、桂圓兒、黑豆、黃豆、赤小豆、白果、杏仁兒、葡萄乾兒、羊肉丁、花生、核桃……這些是少不了的……”

  “等等等等！”曲瑾靖揚著手示意她別說了，轉頭看著曲筱筠：“你記住沒有？”

  曲筱筠遲疑了念著：“花生、核桃……赤小豆……”

  曲瑾靖急的雙腳直跳，轉頭吩咐小廝：“去拿紙筆！”

  小廝急忙問：“少爺，是隻拿紙筆還是文房四寶全拿來？”

  “把筆沾上墨拿來！”曲瑾靖真恨不能給他頭上來一下子，小廝也看出他的企圖了，一縮脖子一溜煙兒的跑了。

  一會兒，拿來了紙筆，曲瑾靖隨手鋪在案板上：“都有什麽？”看著那廚娘。

  廚娘於是又說了一遍。

  “這有八樣？這分明十八樣都有了！”曲瑾靖寫著寫著覺著不對，扔下筆對著廚娘質疑。

  廚娘笑著道：“並不一定只要八樣，像咱們府裡做的臘八粥，別說十八樣，二十八樣都有了，還要放一些海參丁、鮑魚丁……”

  “等等等等……”曲瑾靖重新拿起筆：“我們要施粥！施粥的臘八粥是幾樣？”

  “施粥？”廚娘怔怔的問了一句，然後道：“我們做臘八粥……就是要這些……”

  幸好旁邊的主廚來了，聽了一會兒聽出來門道，急忙笑著上來道：“二少爺，您是問一般百姓家裡吃的臘八粥吧？就糙米、花生、紅棗……黃豆！”主廚撿了幾樣常有的說了。

  曲筱筠又道：“那又不夠八樣了，叫什麽臘八粥？”

  “對呀！”曲瑾靖嚴肅的看著主廚。

  主廚苦笑，想了想加了幾樣常有的東西道：“杏仁、蓮子、核桃、糖。”

  曲瑾靖這才嚴肅的點點頭，將寫好的揣在懷裡道：“走吧！”

  曲子岩和曲瀚乾、曲筱玥、曲瑾廉在這邊商量怎麽施粥，越說事情越多。曲子岩道：“咱們買好了材料，就在水竹居做……”

  曲筱玥突然的想起什麽，大叫著：“哎呀！怎麽給人家？一大鍋人家怎麽端回家？”

  曲瀚乾急忙道：“不能整鍋隻給一家！”

  曲子岩皺眉深思：“對啊，怎麽給人家？”

  “叫他們拿碗來端唄！”曲瑾廉很輕松的說。

  “誰沒事拿著碗在街上轉？那不成了要飯的了？”

  幾個人因為這個問題解決不了，互相皺緊了小臉發愁，曲瀚莞在一旁冷笑著聽。

  曲瑾靖和曲筱筠一前一後的跑了回來，曲瑾靖拿出寫的單子，大聲的念了一遍，對曲筱玥道：“筱玥！就這些東西，要多少銀子？！”

  曲筱玥怔了怔，曲子岩道：“筱玥也沒買過，哪裡知道？咱們還要上街去問！”

  “對！現在上街買這些東西去！”曲瑾靖一聽要上街，登時激動地直跳。

  曲子岩道：“剛剛二嬸說的話你忘了？你知道這些要買多少……”

  “先上街問問價格。”曲筱玥道：“問了價格，要多少回來算算就知道。”

  “對，先問價格！”曲瑾靖雙手舉高高的：“現在上街！上街嘍！”

  遠處看的方氏又好氣又好笑，正要走下台階去糾正他們，袁瑜蓉笑著拉住她：“大嫂！該提點的我之前都和他們說了，現在叫他們自己琢磨該幹什麽吧，若是一舉一動全都是咱們教的，那他們還鍛煉什麽？最後照樣還是什麽都不會！”

  “可是他們居然要上街！”方氏道。

  袁瑜蓉抿著嘴：“正巧我也要上街……逛逛，大嫂你去不去？”

  方氏愣了愣，失笑了：“……好吧，現在只能跟著這幫孩子瞎鬧了。”兩人轉身就去換衣裳。

  “這不算是瞎鬧，這能培養孩子們的各種能力，比方說，錢財的觀念、做事的條理性、周到性……其實就是他們在鋪子要學的東西……”

  兩人各自回院子換了身出門的衣裳，換衣裳的時候，就聽見孩子們和他們身邊的丫鬟小廝來回稟要出門。

  袁瑜蓉笑著道：“正好娘也要去城裡，一起去吧！”

  而方氏就道：“你們跟著我去。”

  給曲筱玥換上一件洋紅色交領錦緞金線繡蝴蝶穿花的小襖，下面穿著一條白裡子棉褲，外面系著一條碎點裙，上面繡的不是花兒，而是無數的蛐蛐兒，匍匐在草叢中甚是醒目。袁瑜蓉給她外面罩上一件月白色銀狐皮鍛羽，娘兒倆領著手正要出門，曲筱蕊也來湊熱鬧，拉著袁瑜蓉的手不放。

  曲筱玥急著要走，著急道：“娘，帶上筱蕊把！”

  袁瑜蓉又給筱蕊換了件嫩綠的對襟暗紋小襖，外面罩了暗綠亮銀片的棉坎肩。下面就穿著一條水蔥綠絲綢棉布裡子棉褲，裹上一件貂皮短鬥篷，將風帽給她戴上，吩咐奶娘抱著跟自己一起出門。

  方氏領著也穿的厚厚的曲子岩和曲瑾廉在門口等著，院門口馬車都備好了，府裡最大的。

  邱澤媛一臉的驚奇領著曲瑾靖和曲筱筠、曲瀚乾過來：“說是要上街？”她還是兩個丫鬟攙扶著，曲瑾靖就得專門有個她身邊的大丫鬟領著手，不然就如脫韁的野馬一般跑了。

  此時看到馬車，去瑾靖已經按捺不住，掙脫了丫鬟的手，急忙的跑過去爬上車。

  方氏笑著點頭：“是啊，我們要帶孩子們上街去。”

  邱澤媛看到大嫂、二嫂都去，這才放了心，對著車裡吩咐：“曲瑾靖！你和瀚乾要聽話不能亂跑！”

  “知道了！”曲瑾靖在車裡大聲道。

  袁瑜蓉看了看邱澤媛的身後道：“看沒看見瀚莞？”

  “他也要去？”邱澤媛失聲說了句，然後覺著當著這許多下人的面不合適，臉一下子漲紅了。

  袁瑜蓉睜了睜眼，方氏笑著搖頭：“去呢，孩子們都去。”

  袁瑜蓉轉頭吩咐：“去個人叫一下五爺……”剛說著，眼角覺著有個什麽在活動，看過去，才發現曲瀚莞站在那邊的角門處，背挨著牆正在往這邊探頭看。反倒是身後的兩個小廝大大方方的站在那裡。

  袁瑜蓉搖著頭，吩咐曲子岩：“子岩，你過去把瀚莞請過來！”

  曲子岩已經上了車了，聽見了急忙答應著，下了車看了看，跑了過去。一會兒，拉著曲瀚莞過來了。

  曲瀚莞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之前都是跟眾人橫眉冷對的，他也不理誰，除了子岩和他說話之外，誰也不理他，就是子岩，主動找他說過幾次話，他也是不理的。

  但是今天大家上街啊，他很想上街，來到這裡這麽多天了，一次都沒出過門。

  有些臊眉搭眼的低著頭跟著子岩過來，子岩還很客氣，轉身叫他先上車，曲瀚莞看著車上坐著一車冷眼看著他的小孩子，呆了呆，但是終究沒有抵住上街的誘惑，還是硬著頭皮上了車。

  方氏和袁瑜蓉最後上車，笑著揮手叫邱澤媛回去，馬車就出發了。

  車上的孩子們頭挨著頭商量著臘八粥的事情，方氏好幾次聽他們說的可笑離譜，張嘴想糾正他們，但是忍了忍又忍住了，和袁瑜蓉兩人相視而笑。

  曲瀚莞對於外面的風景比對他們討論的事情感興趣多了，一直盯著門簾外面，快到城門口的時候，人多了起來，方氏伸手將簾子拉了下來，曲瀚莞看了方氏一眼。

  方氏也在看他，曲瀚莞立刻轉開了頭，方氏微微皺著眉頭，她是真有點不喜歡這個孩子了，總是陰森森的看人！

  進城門的時候，袁瑜蓉就問：“你們打算去哪裡？”

  “米行！”曲瑾靖立刻搶著道。

  袁瑜蓉點點頭，外面的車夫聽見了，立刻回答了一聲：“是，米行嘍！”

  孩子們興奮起來，筱玥突然喊了一聲：“哎呀！忘了拿上筆墨了，咱們問了價格要記下來的！”

  眾孩子全都齊聲‘哎呀’的叫著，筱筠細聲細氣的道：“咱們一人記一樣的價格就行了。”

  好幾個小孩又都一起拍巴掌：“對呀！”的叫著。

  馬上分配，曲子岩點著自己道：“我記糙米的，瑾靖記紅棗的，瀚乾記花生的，筱玥記核桃的，瑾廉記黃豆的，筱筠記蓮子的，瀚莞，”曲瀚莞低著頭沒出聲，曲子岩又叫了一聲：“瀚莞！”

  曲瀚莞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他，曲子岩笑著道：“你記杏仁的。”

  曲瀚莞沒說話，哼了一聲把臉轉了過去。

  曲瑾靖嘴巴張了張，想說別算他了！看他也不像要記住的樣子！看了看車上的大嬸娘和二嬸娘，又把話咽了進去。

  “我也要記，我也要記！”曲筱蕊拉著曲子岩的胳膊袖子搖著，曲子岩想了想，點點頭道：“好，筱蕊你記糖的。”他心裡暗暗的想著，自己要把杏仁的和糖的價格也要記住，不然萬一曲瀚莞不肯記，筱蕊沒記住，那不是白跑啦！

  筱蕊高興壞了，轉頭笑著對袁瑜蓉叫：“哥哥叫我記糖的！糖的！”

  袁瑜蓉便笑著故意問：“哥哥叫你記糖的什麽？”

  筱蕊愣了愣，轉頭看曲子岩：“大哥，你叫筱蕊記什麽？”

  登時就有好幾個孩子歎氣，曲子岩因為已經想好了，因此也不急躁，笑著道：“筱蕊要記住糖的價格……一會兒哥哥會和你說記住，你就一定記住。”

  曲筱蕊用力的點了點頭，轉頭看了袁瑜蓉一眼，把嘴放在她的耳朵邊上輕聲道：“筱蕊記糖的價格。”

  袁瑜蓉笑著點點頭。

  馬車來到米行，眾孩子劈裡啪啦往下跳，那米行夥計看見一輛大車停在門口，急忙笑著迎出來，然後就看到就好像是下餃子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往下跳孩子，半天了還沒完，夥計看得直眨眼。前面這個車還在跳著，後面停了輛小一點的車，幾個小廝模樣的直接從車裡撲出來，衝到這邊來接著這邊的孩子們。

  孩子們下完了，方氏問袁瑜蓉：“咱們真的不下去？”她剛剛還想跟著下去呢，結果被袁瑜蓉拉住了笑。

  袁瑜蓉笑著道：“不用下去，叫他們自己去，沒事的！”

  “可是萬一夥計胡亂給他們報價格怎麽辦？”

  “他們今天是詢價，又不買。”

  方氏睜大了眼：“正好已經來了，就買了回去便了，難道還要叫他們再跑一趟？！”

  “所以就是鍛煉他們的協調、周到、思考性啊，他們問價跑一趟，要買的時候再跑一趟，經過這一次，下次就會知道做什麽事前會安排好。”

  方氏半晌才歎口氣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了，聽憑你去折騰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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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