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人皮燈籠（5）

  “意外？”

  黛眉輕挑，言瑾抬頭看向夏衍。

  “嗯，確實是個意外。”

  點點頭，夏衍的神情嚴肅了幾分。

  當時的夜晚星辰燦爛，皎皎月光下，唐久遠一臉震驚地看著躺倒在血泊之中的樊禕。

  滿是難以置信的眼眸看看自己手中仍舊握著的鐵釺，又看看悄無聲息的倒在地上的樊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唐久遠才勉強接受了，自己一時失手殺死了樊禕的現實。

  渾身緊縮的肌肉疼痛不已，唐久遠在認識到現實之後，腦海中霎時間湧上無數的念頭，甚至想到了跑回家去求救，或者報官自首。

  然而跑向家中的腳步還沒有邁開兩步，腦海裡湧現出自己父親那副乾瘦模樣的唐久遠，卻是驀地停在了那裡——

  他不能就這樣回去，更加不能報官自首。

  否則，他的父親一定會將咒罵自己的話說得更加難聽，尤其是當著官府中人面前的時候。

  不能，他不能。

  昔日裡父親咒罵的聲音和扭曲的面容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唐久遠的心裡瞬間湧上一絲狠辣，卻又抑製不住地暴躁不安。

  他返回身去將渾身是血的樊禕抱起來向著自己的藏身之所跑去，想要找個妥善之地將他埋葬的唐久遠，卻是因為過分的激動和緊張，而無意中將樊禕的手臂擦破。

  生鏽的鐵器連皮帶肉的將樊禕的手臂撕扯開來，那在瑩瑩燭火之中飄蕩的幾片皮膚，霎時間讓唐久遠的心頭一亮——

  多麽通透！多麽單薄！多麽透亮！

  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唐久遠將樊禕手臂的傷口撕扯的更大。

  小心翼翼地從上面扯下一塊皮膚來放到眼前，透過皮膚而看到對面燭火晶瑩透亮的唐久遠，在那一瞬間，不由得心花怒放。

  他終於，終於找到了比薄紙更加透亮而有韌性的材料！

  欣喜若狂，彼時的唐久遠再也不為自己失手殺人而感到擔憂害怕，也再不為整日裡被父親的咒罵包圍著而煩惱。

  他只是興奮不已地翻箱倒櫃，然後拿出自己的工具，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剝離著樊禕的皮膚……

  夏衍淡淡的講述之聲低沉而和緩，卻是讓先前還偶爾有仆從走動的院子裡，變得徹底安靜沉默下來。

  在腦海裡不斷想象著唐久遠剝掉人皮去做燈籠時那興奮又瘋狂的模樣，言瑾握著茶杯的手，不由得微微緊了緊。

  “後來的幾個受害者，都是因為他發現人皮燈籠的好處之後，每年為了奪魁而尋找落單的、容易下手的人來殺害。

  至於剝皮的技術，他為了不讓別人察覺，所以就’偶爾’從不同地方的屠戶那邊路過，裝作閑談的樣子看屠戶如何灌水剝皮，一點一點學會，又在偷來的小動物身上一點一點練會的。

  所以當時大理寺的人，只找到了小動物丟失的地方，並沒有在哪個屠戶那裡問到有人刻意來學習剝皮技術的原因。”

  繼續補充出聲，夏衍的嗓音裡帶了幾分隱隱約約的歎息。

  不知為何，他雖然覺得唐久遠的所作所為冷酷而變態，然而卻又無法徹底的將他當成一般的殺人凶手從心底裡感到痛恨。

  多年的花燈之王大賽，他也總是積極不已的參加，與唐久遠打過的交道也並不算少。

  而那向來沉默寡言的唐久遠，是如何在家中被他那個急功近利的父親****咒罵嫌棄的，夏衍從前也不是沒有替他打抱不平過。

  然而卻是沒有什麽用，唐父在家中積威已久，誰都不敢出聲反抗，又遑論他這樣一個沒什麽太大交情的外人？

  心裡不由得想起遠在南城的樊父，夏衍忽然覺得，倘若唐久遠能夠受到那般鼓勵和寬容的對待一分，即便他永遠拿不到花燈之王的魁首，也決計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殘忍而變態的殺手。

  “你是不是已經去大牢裡看過唐久遠了？”

  抬眸淡淡地出聲，夏鈺忽然開口問道，如若不然，自己的這個七弟今天也不會平白的有這麽多感慨。

  “見過了，他還給了我封簡信讓我幫他轉交給他的父親。”

  訥訥的點頭，夏衍的臉上的神色閃過一絲不鬱。

  “你去了？”

  “嗯，去了，然後被趕出來了。”

  聲音微微的低沉了下來，夏衍臉上的神色愈發的難看了幾分。

  “我將唐久遠被抓的事情告訴了他父親，又把唐久遠托給我的簡信轉交給了他。

  我知道唐久遠的心裡，還是很希望能夠見見自己的父母親人的，誰知道他父親看都沒看就把那信撕了。

  然後就繼續破口大罵，說唐久遠沒出息啊，丟人啊什麽的，還順手打了一個路過的小學徒，然後把我趕了出來。

  我真是替唐久遠覺得憋屈，雖然他是個殺人凶手，我覺得我好像不應該這麽同情他。”

  略帶憋氣的出聲，夏衍的臉上浮起幾分糾結。

  “案子結了就是結了，你好好的想那麽多做什麽？
  看來，你的傷真的是全都好徹底了，閑的你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不鹹不淡地出聲，明白自家七弟心思的夏鈺，故意說這些話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四嫂，你看他，你到底管不管，管不管？

  我好心好意過來給你們匯報案件的進展，可四哥他除了嫌棄我還是嫌棄我，再這樣，我就真的心碎了！”

  目光瞬間轉移到言瑾身上，夏衍哀怨著出聲，他又豈會不知道，夏鈺故意說這些話來是為的什麽？
  “沒事，我雖是仵作，但也多少懂些醫理，你若是心碎了，我會想辦法幫你黏回去的。

  就算是我不行，不還有沈仲淺這個神醫呢嗎？”

  笑嘻嘻地對著夏衍出聲，言瑾不等一臉悲憤的他抗議出聲，便似是想起什麽一般的，再度回頭看向夏鈺出聲，道：
  “說起來，我們好像很久都沒有仲淺的消息了，他最近在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繼續躲著紫蘇。

  為了這個，他近來都跟著紅芍一起去尋找青杭的下落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略帶無奈的出聲，夏鈺的眼眸裡克制不住地閃過一絲黯然。

  青杭啊青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