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人皮燈籠（4）

  逃竄在外的唐久遠，最終被大理寺的侍衛們從城外後山的一處洞穴中捉拿歸案。

  那藏身的洞穴裡點著數根燃燒著的火把，卻仍舊是無法將洞穴裡的陰暗驅逐出去，彌久不散的血腥之氣在空氣裡飄浮蕩漾，令每個進入那洞穴的人都忍不住地惡心作嘔。

  然而彼時待在洞穴裡的唐久遠，卻是一副從容且舒適的模樣，半弓著身子在案幾之前，抬手細細地在面前的燈籠上描繪著紅梅初綻的場景。

  手中的毛筆靈巧跳躍，在燈籠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紅梅花開，而那順著筆尖流淌下來的紅色顏料中，濃重的血腥之氣飄蕩，帶著陣陣詭異的氣息。

  一早就聽到侍衛們衝入山洞時的凌亂之聲，唐久遠卻並沒有抬頭，眸色專注地看著眼前正在繪製的燈籠，他那神色冷漠的臉龐上，幾乎連一絲閃過的慌張都不曾有過。

  那份專注和旁若無人與生命和鮮血相隨相伴，讓衝進洞穴中的侍衛們，心底裡閃過那麽一絲的恐懼和茫然。

  待到那侍衛首領終於緩過神兒來衝上前去的時候，唐久遠也只是抬起頭來對著他們淡淡出聲，讓他們小心著手下，不要碰壞了他剛剛做好的燈籠，更不要吵醒燈籠裡住著的那一個人。

  而順著唐久遠的目光看去，那低矮的案幾之後，尚且有小半張人皮，甚至還可以看得出形狀……

  “四嫂，你不知道，當時唐久遠臉上的那個笑容到底有多詭異，多恐怖，簡直要嚇死人了。”

  將從大理寺那邊聽來的現場情況複述了一遍，夏衍連連拍著胸口感歎出聲。

  那臉上的驚恐與劫後余生的神色，倒仿佛是他真的一起隨著大理寺的人去後山的洞穴裡捉拿過唐久遠一樣。

  “我說四哥，你不要用那種嫌棄的眼光看著我好不好？

  我雖然沒有親自跟著去，但是那種情形有多恐怖，你難道想象不到嗎？

  唐久遠他在笑，他竟然在笑啊！
  滿手的鮮血，滿地的人皮，他就只知道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他剛剛做好的燈籠，然後忽然那麽詭異的一笑！
  我的天，要是我在現場，肯定要被嚇死了。”

  對著近旁的夏鈺不滿出聲，夏衍再度詳細地形容描述，隨即又仿佛是把自己嚇到一般的，抬手拍了拍胸口。

  “我看你身上的傷是真的好徹底了，那皇兄送來的這些藥，我就自己留著了。”

  抬起眼皮看了夏衍一眼，夏鈺不鹹不淡的出聲說道。

  臉上埋怨的表情瞬間僵在那裡，夏衍轉而委委屈屈地看向一旁坐著的言瑾，哀怨道：

  “四嫂，你看他，又欺負我……”

  ……言瑾扶額。

  “別搗亂，讓夏衍把話說完。”

  被夏衍的哀怨眼神看得頭疼，言瑾隻得抬手輕輕推了夏鈺一下，繼續道：
  “那後來呢？抓到唐久遠之後，大理寺的人打算什麽時候審問和結案？”

  “案件已經審結了。”

  “這麽快？大理寺不是才剛剛抓到人嗎？”

  神色間略有幾分詫異，言瑾出聲問道。

  “因為這案子延續這麽多年，還因此惹惱了我四哥，所以大理寺的人本就想著趕快結案，徹底的了結了此事。

  而且不知道是誰將這案子的風聲透露出去了，惹得長安城裡好多人都知道，如今的花燈之王魁首唐久遠，為了得獎而殺人，甚至於用人皮做燈籠，影響特別惡劣。

  連京兆尹大人都跑去大理寺詢問情況了，鄭少卿那邊頭痛不已，就連夜審問結案了。”

  說話間偷偷瞟了一眼自家四哥，夏衍的目光裡帶了幾分不懷好意，卻是迎上了夏鈺那冷淡的目光。

  “唐久遠招了？”

  沒有注意到兄弟兩人之間的目光較量，注意力全在案子上的言瑾追問出聲。

  “據說一開始是不肯說話的，既不招認，也不否認。

  而大理寺的人在找到他的洞穴裡搜出許多的人皮和人血，雖然能確定他確實殺了第四個受害者，但卻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殺了其他的受害者。

  即便是有那幾個燈籠在，這話要是較真起來，也是說不清楚的。”

  挪開看向夏鈺的目光，夏衍萬分自覺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言瑾對他的說法並無異議，畢竟這大胤王朝不比現代，即便是發現了人皮，發現了人血，沒有DNA檢驗，也沒有其他的相關技術，若是真要細細糾察起來，那燈籠上的人皮人血究竟屬於誰，確然是很難驗證的。

  “但是後來大理寺把嫂子你先前找到的那些證據全都擺了出來，比如那紅塵客棧的老板見到來客手上有燙傷的痕跡，比如受害者發絲間的木屑和胃裡的燈油什麽的。

  還有樊禕父親對他的歎息和誇讚，唐久遠就終於忍不住地招認了。”

  接口出聲，夏衍看向言瑾的目光中，帶了一種誇張的“四嫂你真棒”的神情，令言瑾頗有些哭笑不得。

  “四年前，他殺害樊禕的時候，確實是一時激憤的誤殺。

  當時紅塵客棧的老板給樊禕送的信上，是唐久遠寫著的約樊禕見面的時間地點，因為他知道做燈籠的過程不能被隨意打斷，所以信上是與樊禕商量的意思。

  可能因為樊禕當時手頭正忙著，所以他就把時間改動到了晚上。

  兩個人見面之後，本來唐久遠是想向樊禕請教，要如何能讓燈籠紙看起來更加透亮，可是樊禕卻說，自己的手藝和秘訣全都告訴過唐久遠了，然而唐久遠做出來的燈籠仍舊不夠透亮，他確然是無能為力，只有依靠唐久遠自己再潛心琢磨和練習了。”

  “但是，唐久遠覺得，樊禕是故意對他有所隱瞞，不肯傾其所有的幫助他？”

  恰好在夏衍話音停頓的時候出了聲，言瑾的問話，讓夏衍點了點頭。

  “對，就是這樣。

  所以唐久遠當時很生氣，一直在質問樊禕，可是樊禕一口咬定，自己能教給他的已經全都教了，要唐久遠面對現實，好好打磨自己的手藝，不要這麽急功近利。

  結果唐久遠非但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反而覺得他是在諷刺自己，情緒更加激動，兩個人就發生了一些口角，激憤之下的唐久遠，就隨手抄起身旁的工具，捅死了樊禕。”

  “可是，他就算失手殺死了樊禕，又是怎麽想到用人皮做燈籠的？”

  詢問出聲，言瑾對唐久遠殺死樊禕的原因和過程並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

  激憤之下的失手殺人，這是她先前在翻閱驗屍記錄的時候，就已經分析出來的結果。

  “唐久遠說，那對他來說，是個’意外的收獲’。”

  喝了口水清了清嗓音，夏衍臉上的神情認真了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