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當年的青梅竹馬（3）

  其實在夏鈺和言瑾找到她之前，田然並不能十分肯定，前幾日在京城郊外殺死那個年輕姑娘的凶手，就是當初的那個他。

  那一日風和日麗，是京城的冬天少有的暖和天氣。

  她正在院子裡修剪綻放的臘梅，卻只見自己的貼身婢女晴兒神神秘秘的走了進來，壓低了嗓音，同自己說著街頭聽來的傳聞。

  城外昨晚發現一具年輕姑娘的屍體。

  脖子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然而四周卻沒有絲毫的血跡，連那姑娘身上都乾乾淨淨的，根本不像是被誰殘忍殺死一般。

  一時之間，京城猜測四起，各種神鬼傳說不一而足，讓晴兒聽得興奮，對她轉述的時候更加興奮。

  然而她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直到聽見晴兒那喋喋不休的嘴裡，說出那個年輕姑娘的死狀。

  還有，晴兒形容之時，無意間望向自己的打量目光——

  那天的她，依舊是穿著最愛的白襖紅裙，梳著半髻的頭上環佩叮當。

  但她仍舊是不能確定，又或者是不願意確定。

  畢竟，她一直覺得，當初他離開時的話語，只不過是隨口說的激憤之語，這十來年過去了，哪裡還做得了數？
  直到，剛剛她開門，看到了夏鈺手中刑獄司的令牌。

  “當時他離開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麽？”

  看著田然那煞白著的面色，言瑾抬手倒了杯水遞到了她的面前。

  “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人都才不過十來歲的年紀。

  原本在一起玩兒的好好的，他卻忽然說要離開，而且是要離開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說讓我等他，讓我記得當初跟他在後山破廟裡一起許下的誓言，好好的在家裡等著他，等他回來娶我。

  否則……”

  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田然似乎是有些畏懼一般的停頓了好一陣子，方才繼續開口，道：
  “否則，他就一定會回來找我尋仇，慢慢的折磨我，最後要把我的血全都放乾……”

  田然閉了閉眼，仿佛還能看得到當時的場景，聽得到他那忽然之間變得陰狠起來的話語。

  “你若是離開我，背叛我，我就一定回來找你尋仇。”

  不到十歲的少年一襲玄色長衫，凜冽的寒風讓他的身子顯得更加單薄，卻愈發的倔強。

  “呀，你還要找我尋仇呐？真是討厭，那你倒是說說，要找我怎麽尋仇呀？”

  女孩子的聲音稚嫩而嬌俏，彼時才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她哪裡能想得到，他的話並不是一場孩子氣的賭氣之語？
  “我，我會慢慢折磨你，讓你後悔離開我，更後悔背叛我。

  最後會把你血最多的地方割開，讓你的血全都慢慢流光，我會站在旁邊看著你慢慢死去，讓你的眼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夕陽西下，少年的玄色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他一字一頓的出聲說著，那平靜的嗓音、平靜的面容，讓站在對面的小女孩驀地感到一陣寒涼和驚悚。

  “你，你別開玩笑了，幹嘛，幹嘛說得那麽嚇人。”

  乾乾的笑著，小女孩兒本能有種想跑的衝動，卻又不肯相信他是認真的。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不過，你放心，如果你真的背叛了我，我也會讓你走得體體面面的。

  我會給你穿上你最喜歡的衣裳，給你扮上你最喜歡的妝容髮型，讓你以你喜歡的最漂亮的樣子離開。”

  漆黑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的小女孩，玄衣少年說得認真無比。

  仿佛那詭異而淒美的場景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一般，看著幻影裡的血花飛濺，他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興奮。

  小女孩是真的害怕了。

  她一步一步向後退著身子，嘴裡勉強擠了一句“你要早點回來”之後，便調轉身子滿心恐懼的跑走了。

  彼時的她心裡恐懼害怕，隻覺得那夕陽之下的少年忽然變得古怪而陰狠，甚至讓她一度起了要逃離的心思念頭。

  然而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卻又讓她漸漸覺得，那不過是他要離別的一時困厄和傷心，所以才那般胡言亂語罷了。

  再然後，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十數年的不再相見、甚至不再聯系，也讓當初的小女孩，如今的大姑娘漸漸的淡忘了這件事。

  直到……

  慘白著一張臉抬眸看著言瑾，田然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地滾滾而落，眼眸裡，也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懼。

  “他這是……真的要來找我復仇了吧？
  可是我，可是我並沒有背叛他啊！

  雖然，雖然當初我和他在後山的破廟裡許下那些諾言的時候，是誠心誠意、真心真意的。

  但是，但是他一走就十幾年杳無音序，我怎麽可能就這樣一直等下去？

  何況那個時候我們都還不到十歲，我，我……”

  淚水哽咽伴隨著越來越濃烈的驚恐不安，田然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抱著茶杯的手也不停地抖動著。

  “這不關你的事。”

  抬手覆上了田然的手背，言瑾看著她極認真的說著。

  “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是他自己偏執發狂，是他自己濫殺無辜，你也是受害者，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責怪自己。”

  一字一頓地認真出聲，言瑾是在安慰渾身顫抖的田然，卻也是在說出她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即便是大胤的孩子們都早熟，然而當初許下諾言的，畢竟不過是兩個不滿十歲的懵懂孩童。

  更何況，就如田然所說，當時許下諾言的時候，是誠心誠意的不帶一絲一毫的虛假，可那少年一走十數年杳無音信也是真。

  漫長的時光等待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更何況，只是孩童時候許下的懵懂的諾言？

  倘若說在這一場青梅竹馬之中，非要說出究竟是誰拋棄了誰，誰又背離了誰，言瑾覺得，那個真正需要承擔“背叛”罪名的，反而是他。

  反而是，那個叫囂著被“背叛”的凶手。

  不負責任的離開，不負責任的杳無音信，又不負責任的回來，不負責任的指責，甚至理直氣壯的復仇。

  言瑾覺得，這個人，真的是很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