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在一個池子裡，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一圈。

  沈柔柔唱著：“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兩圈。

  她又唱：“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

  沈柔柔一步一步地挪動身體，第一次覺得連走路都是那麽艱難。她已經跑了三圈了，余下的好幾圈，她都是在慢慢地走。

  走完第十圈的時候，她整個人躺在了地上，真真正正一動也不想動了。

  黎葉銘在看到沈柔柔躺下裝死之後，不緊不慢地拿了一瓶礦泉水出去。

  操場上，沈柔柔看見黎葉銘緩緩向自己這邊走過來，手裡還拿著一瓶礦泉水。

  沈柔柔頓時像在沙漠裡看見了綠洲，眼裡泛著綠光，不過嘴上還是哼哼著：“這渾蛋，算他有良心……”

  “心”字沒說完，就見黎葉銘轉開了瓶蓋，很隨意地喝了好幾口，喉結不停地翻動。

  “呵呵……”

  沈柔柔別開了眼，她怎麽可以認為黎葉銘有良心？在一個剛跑完十圈的人面前大口大口地喝水，這人的良心一定是黑的，比苦咖啡還黑。不對，他的良心怕是早就被奧巴馬給吃掉了吧！
  轉眼間，黎葉銘已經走到她的面前，冷冰冰地說：“因為你跑得太慢，其他菜都已經叫人撤掉了，現在還剩下一盤青菜，限你三分鍾之內回去，不然就只有白飯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沈柔柔眼裡都要噴出火了。

  黎葉銘看了看手表，慢條斯理地說：“還有兩分半。”

  “渾蛋！”

  沈柔柔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像死狗一樣地爬了回去。

  果然，如黎葉銘所說的，桌子上隻放著一小盤青菜，以及一小碗白飯。而且那盤青菜，好像只是過了水而已，一點點味道都沒有。

  沈柔柔悲哀地想，她吃得比奧巴馬還少，運動量卻驚人地大。

  還讓不讓人活了？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沈柔柔突然靈光一閃，想到自己早上背過來的背包，那可是個寶物，比哆啦A夢的大口袋還好用呢。

  她早上來的時候，塞了一堆好吃的在裡面，有巧克力棒、葡萄沙琪瑪，還有芒果芝士蛋糕，就是為了一路上補充熱量用的。

  她一邊左顧右盼地尋找她的包，一邊去問黎葉銘：“我的包呢，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包？”

  誰知道黎葉銘說：“你的包已經泡水了，你還要嗎？”

  得知真相後，沈柔柔驚恐地流下了汗水，她覺得這個屋子一定與她五行相克！
  “黎律師，那個……我不可能吃得比奧巴馬還少吧？”沈柔柔哭喪著臉對黎葉銘說，“好歹也多留一盤肉吧！沒有肉，有點肉絲也行啊！這素菜素飯，又沒味道，讓人怎麽咽得下去啊！”

  黎葉銘扯了扯嘴角，風輕雲淡地笑了起來：“奧巴馬還有一袋餅乾，你要的話，可以給你。”

  狗、狗餅乾？！
  沈柔柔抖了抖嘴唇，驚恐地擺擺手道：“不了，你自己吃吧……”

  她坐在桌子邊，就著青菜，生生地咽下了那一小碗白飯。

  日子過得這麽艱難，讓她怎麽直面這慘淡的人生，怎麽有勇氣繼續生存下去……

  實在是……造孽啊！
  下午和晚上，沈柔柔異常艱難地完成了計劃表上的運動。就這麽被折磨了一天，可晚餐居然比午餐還少，碗裡的米粒她都可以數得出！再這麽下去，沈柔柔覺得自己連活下去都是一種奢望。

  晚上，沈柔柔坐在電腦前，一邊看著今天上課的PPT，一邊和楚雲吐苦水。

  沈柔柔連吐槽都有氣無力的：“楚雲，我現在過著比非洲難民還不如的日子。再這樣下去，我就算現在不會餓死，也已經在被餓死的路上了……你不知道那個黎教練有多麽變態，我今天晚上就喝了一小碗稀飯，是稀飯！”

  蒼天大地啊，她現在的食量不要說和奧巴馬比了，就是和自己小時候比，她七歲的時候一頓吃的也比今天一天多。

  楚雲在電話那邊說：“柔柔，你拜托我查黎教練的信息，我已經搜索到了……”

  沈柔柔不屑一顧地說：“怎麽樣，是不是特別水的那種水貨？”

  “不，剛好相反。”楚雲吞了吞口水說，“我給你念念啊，黎教練年輕的時候蟬聯國家網球聯賽冠軍十三年，現在是國家網球隊名譽教練、市網球隊特級教練。雖然他收的學生並不多，但曾經教過的兩名學生，剛出道的時候就獲得了不俗的成績，現在均在國外深造。”

  “你好像拜了一個不得了的師父啊……喂，柔柔，你聽到了沒有？”

  沈柔柔整個人都呆了。

  這麽厲害，她沒想到那個黎教練居然這麽有來頭……

  厲害得有點過頭，那些頭銜沈柔柔聽著都有點暈乎了。

  她顫抖著聲音說：“楚雲，我現在應該怎麽辦？他找我當徒弟，該不會是逗我玩的吧？”

  “現在？很簡單，躺平，好好睡個覺，明天才能再戰江湖啊！”

  “可是臣妾做不到啊！我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堅持住，回來後，你就能嫁給高富帥，走向人生的瘋癲，哦不，人生的巔峰了！”

  掛了電話，沈柔柔在床上輾轉難眠，她覺得她得了一種病，症狀不是失眠，而是餓。

  那種肚子餓的感覺，簡直就是生不如死。不，是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抓心撓肝地想吃東西，想吃東西，想吃東西……

  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沈柔柔第一次想到了：出外覓食。

  月黑風高夜，外出覓食天。

  沈柔柔摸黑行進著，她已經制定好了一整套覓食的方案了：先去24小時便利店裡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通通吃一遍，再把那些能打包的都打包，回來後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繼續第二天的魔鬼訓練。

  這個計劃簡直就是天衣無縫，十分完美。

  但是首先，她得把自己的電瓶車給拿出來。

  風呼呼地吹著，在燈光的照映下，奧巴馬在它的木屋子狗窩前睡得十分香甜。

  沈柔柔現在要做的，就是繞過奧巴馬，走到那棵大樹下。她本以為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然而，她還是低估了奧巴馬的警覺性。

  沈柔柔只不過才向前走了兩步，奧巴馬立刻睜開了眼睛，直立站了起來，朝著她吠了起來。

  奧巴馬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裡尤為刺耳，響徹天際。

  “噓——噓，奧巴馬，安靜點兒！”

  沈柔柔竭力地安撫奧巴馬。要是放在平時，大不了扔點兒肉給它吃，估摸著就可以了。可是現在，連她自己都吃不上肉了，更別提這茬了。

  幾分鍾後，沈柔柔放棄了，決定用第二個方法和奧巴馬套近乎。

  那就是忽悠，大大地忽悠。

  她蹲在地上，和奧巴馬平視，好聲好氣地哄著：“奧巴馬，你看，我們都是喜歡吃肉的肉食性動物。有一句詩怎麽說來著，我給你念念啊，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別那麽看著我嘛，我是手裡沒有肉，要是有，我早就給你吃了。要不我們來玩一個躲貓貓的遊戲，你背著我，我數一二三四五，你再轉過來？”

  沈柔柔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尖向前走。奧巴馬仿佛真的被她忽悠了，不知所措地歪著頭。

  沈柔柔想起來網上有人說的，哈士奇這種狗，就是傻，就是二缺，就是……

  她剛想到這兒，就見蒼茫的夜色下，一個頎長的人影站在那兒。在燈光的照耀下，臉色煞白煞白的。

  “啊啊啊啊啊啊！”

  沈柔柔慘白著一張臉，緊緊地拽住了身邊的樹枝，又下意識地後退幾步，這麽一拽一拉，樹葉就窸窸窣窣地被抖了下來。

  一時之間，落葉繽紛。

  沈柔柔睜大著眼，看著在紛紛落葉中站著的那個人。那個人輕飄飄地在嘴邊勾起一個冷冽的弧度，看起來陰惻惻的。

  “怎麽，想逃跑了？”

  沈柔柔硬著頭皮否認：“沒……才沒有咧！”

  “哦？”黎葉銘站在那兒，什麽也不說，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也不知道那家夥哪裡來的氣場。

  黎葉銘環抱雙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柔柔。薄唇輕輕一啟，吐出的就是殺傷力極大的語言武器。

  “那你這麽晚了在這裡幹什麽？”

  一陣夜風吹來，沈柔柔渾身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老是有一種在法庭上，被黎葉銘詰問的感覺。

  “我看風景不行啊？而且我在這裡，關你什麽事？”

  她不想搭理黎葉銘，轉身想走，沒想到黎葉銘卻突然很爽快地說了一句：“你想走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沈柔柔轉過身，看見奧巴馬在不停地搖著尾巴，黎葉銘沒有阻攔她的意思。她只要再前進幾步，就可以拉著自己的電瓶車離開這裡了……

  再也不用去吃那些苦了。

  沈柔柔的腳步滯了滯，可是……真的就這麽走了嗎？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跑了，當一個逃兵？

  黎葉銘仿佛洞察了她的所有想法，把她的電瓶車拉了出來，架在一旁說：“爺爺那邊我會和他說，你走吧。”

  老爺爺……沈柔柔吸了吸鼻子。她和老爺爺非親非故，但是他卻從校長室裡把她給救了出來，還把她帶到自己家裡接受訓練。

  其實就算老爺爺把她踹到池子裡，她也從來沒有生過氣。因為她知道老爺爺是真心實意地在對她好。

  他那樣牛氣的一個教練，想找任何優秀的學生都能夠找到，卻找了她這麽一個大胖子，也不嫌棄她是一個胖子。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裡，沈柔柔竟然有點想哭。

  她揉了揉眼睛，折回去跑到黎葉銘面前：“誰說我想走的？”

  其實她只是餓了想出去覓食，但是一點點也沒有想過要逃跑。

  “哦，關我什麽事。”

  黎葉銘看都沒有看她，雙手插在褲袋裡，默然往前走。

  她走不走，和他毫不相關。

  “黎葉銘！”

  柔和的燈光下，黎葉銘看見那個站在他身後的胖女孩，叉著腰，特別大聲地說：“你別看不起我，我告訴你，我沈柔柔是絕對不會當逃兵的！我一定會堅持到底！”

  “隨你。”

  黎葉銘譏諷地扯了扯嘴角，頭也不回地走了。

  因為饑腸轆轆，沈柔柔這一晚可以說是睜著雙眼到天亮，第二天起床頂著一副熊貓眼，連黎教練都看出來了。

  吃早飯的時候，沈柔柔以為黎教練會說今天就別跑步了之類的話。沒想到黎教練的評語卻是：“看來還是運動量不夠啊，沒辦法一覺睡到大天亮。”

  運動量不夠！
  不夠！

  沈柔柔很憋屈地戴著游泳圈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沒錯，因為她不會游泳的緣故，特地向黎教練申請了一個游泳圈，還是橡膠的，沒充好氣的。沈柔柔憋了一肚子氣才把那個游泳圈給吹鼓了起來。

  然後她就發現，它的外形是一隻黃色的，栩栩如生的小鴨子。

  黎教練拿著那個小鴨子游泳圈，十分懷念地說：“嗯，這還是葉銘小時候用的。”

  小時候用的……

  沈柔柔一邊想著黎葉銘那個嚴肅面癱的樣子，一邊聯想他拿著那個小鴨子在游泳的樣子，一下沒忍住，笑翻了。

  沒想到她還沒笑完呢，黎葉銘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後面走了過來，吐槽了一句：“那麽小，她戴不進去的。”

  沈柔柔特別不以為意地說：“誰說我戴不進去的……”

  吹完了最後一絲氣，整個泳圈也脹到最大。

  沈柔柔發現了一個慘痛的事實，那個小鴨子泳圈小得只能套在她的手臂上……啊多麽痛的領悟！

  那邊廂，黎葉銘已經戴著一副泳鏡，特別灑脫地一下躍入了水裡。那動作十分嫻熟，像一條靈活的魚一樣，在水裡遊刃有余地遊著。

  而更讓沈柔柔嫉妒的，是黎葉銘的身材……怎麽能那麽好！四肢修長有力，就連腹部也隱隱有著好幾塊腹肌。不是那種鼓鼓脹脹的，而是那種線條流暢的，全身上下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倒三角，是倒三角！
  嗷嗷嗷！沈柔柔看得口水直流，黎葉銘這廝還讓不讓人活了！

  黎葉銘在水裡遊完一個來回，沈柔柔還抱著小鴨子坐在泳池邊，雙腳在水裡劃拉，踟躕著不敢跳入水裡。

  遊，還是不遊？這是一個問題。

  然而，在她的身後，還有虎視眈眈的黎教練……

  “嘀——”

  黎教授吹響了手中的哨子。

  沈柔柔眼睛一閉，抱著小鴨子就下了水。

  要不是知道游泳池只有一米六深，她是絕對不敢下水的。沈柔柔戰戰兢兢地抱著小鴨子，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游泳圈上，竭力保持著平衡。趁著黎教練不注意，偷偷地用腳尖踮著地，在水裡慢悠悠地走著。這樣除了仰泳，蛙泳、蝶泳、自由泳……就沒什麽姿勢她遊不出來！

  噢，她太機智了，簡直機智得要哭了。

  走了幾步後，忽而感受到一陣水的波動。沈柔柔轉過頭看去，只見黎葉銘修長無比的手臂，在眼前晃動。

  他遊的是自由泳，特別舒適地在水裡劃著，可憐的沈柔柔被濺了一頭的水……

  她抹了抹臉：“黎葉銘，你……”

  話音未落，又一陣水花飛濺過來。

  沈柔柔用腳踮地離遠了一點兒，大聲地喊著：“黎葉銘，還能不能讓人好好遊了？”

  黎葉銘忽然從水裡仰起了頭，把泳鏡拉在了頭頂上，特別不屑一顧地說：“你那也叫游泳？”

  沈柔柔放開游泳圈，十足十地用手在水裡劃了一下，姿勢正確，簡直滿分！
  “我這不是在好好地游泳嗎？”

  黎葉銘冷笑一聲：“你以為別人看不見你腳在底下走啊？”

  ……她原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瞞不過別人的眼睛。

  沈柔柔徹徹底底地無語了。

  她非常沮喪地泡完了半個小時的水，然後慢吞吞地從水池裡上來。更讓她沮喪的是，她上來之後，泳池的水位一下子就下降了不少……

  在水裡的黎葉銘也感覺到了水位的不自然下降。

  “呵……”

  沈柔柔隻想捂臉狂奔。

  鑒於沈柔柔游泳的時候不給力，上午跑步的時候黎教練又多加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讓她拉著奧巴馬跑步。

  然後……

  在寬廣的操場上，黎葉銘看戲似的欣賞著一隻傻不拉幾的哈士奇拉著一個同樣傻不拉幾的胖妞在操場上奪命狂奔的模樣。

  與其說是人在遛狗，還不如說是狗在遛人……

  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奧巴馬又傻又大個還有力氣，才能拉動一百六十斤的沈柔柔了……這樣也好，不然奧巴馬精力旺盛無處釋放，只能苦哈哈地咬東西玩。

  操場上時不時地回響起沈柔柔驚天動地的呼喊聲。

  “奧巴馬，這邊，往這邊走！”

  “奧巴馬，慢點兒，慢點兒……”

  “我跑不動啦……救命啊！”

  “奧巴馬……”

  黎教練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攏嘴：“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精力充沛啊，呵呵呵呵……”

  “咳……”

  黎葉銘雖然沒說什麽，但他忍不住低頭的動作，不小心抖動的肩膀，足以說明一切。

  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麽爺爺會喜歡這個小胖妞了。

  因為她，很逗。

  在黎家住了好些日子之後，沈柔柔覺得她仿佛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她甚至懷疑自己已經升級成為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了。

  她甚至會在黎葉銘幫奧巴馬洗澡的時候，順便去遞遞毛巾、沐浴露什麽的，還老是陪奧巴馬玩丟玩具遊戲，盡管每次跑出去拿玩具的人是她是她總是她……

  在沈柔柔堅持不懈地遛了奧巴馬好幾天之後，奧巴馬終於不再對她齜牙咧嘴了。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什麽用處。

  此時，沈柔柔身上正套著一個特大游泳圈，在泳池的水面飄來又蕩去。

  她來到黎家已經有些日子了，她在游泳池裡放空，思索人生的奧秘。人在水裡的時候就顯得特別地平靜睿智。

  她在苦苦思索怎麽回復黎沐莎的信息。

  “柔柔，我有堂哥的行蹤哦，他下午貌似和朋友聚會來著，你還來不來？”

  黎沐莎自從和她結盟以來，顯然以匡扶正義為己任，每時每刻都不忘暴露自己堂哥行蹤這個任務。沈柔柔望著防水袋裡黎沐莎發來的微信，長長地唉了一聲。

  她很想告訴黎沐莎，知道黎葉銘的行蹤也沒有什麽用處，因為，她每天都能見到黎葉銘，卻還是得不到咚咚鏘的任何信息。

  事實證明，黎葉銘是一座築得密不透風的牆，沈柔柔根本就沒辦法從他的身上撈到半點有價值的線索。

  然而，要怎麽和黎沐莎說她在黎葉銘家的事？沈柔柔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就在這時，黎葉銘已經撲通一聲跳下了泳池。沈柔柔怕被他看見，只能匆匆地打了一句：“暫時不用了，有時間再和你詳談。”

  放下了這件事之後，沈柔柔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她是來這裡學習打網球的啊。

  可是，這些天以來，她到底做了些什麽？除了網球理論課和基礎課程，每一天都在跑步、游泳、做健身操、踩電動自行車，甚至還有令人發指的遛狗、陪狗玩、給狗洗澡……

  沈柔柔抬頭，藍藍的天空上飄著幾朵白雲。天氣這麽好，她卻如此急躁，這樣不好不好。

  此時此刻，那些潔白的雲朵在她的眼裡，全部都成了各種形狀的棉花糖。

  有漢堡包形狀的、炸雞形狀的，還有蛋糕形狀的……沈柔柔吞了吞口水。

  黎葉銘遊了過來，用嫌棄的口吻說：“同在一個池子裡，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沈柔柔已經習慣了黎葉銘的冷言冷語，而她的反擊方式就是拍著水面，濺起一大片水花。

  可還沒等水花落到他的身上，他就已經迅捷地從她的身邊遊走了。

  反擊不成，沈柔柔還濺了自己一頭的水，她忍了，又向前遊了幾下。這幾天，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游泳裝備從小鴨子換成了超級大泳圈，剛好可以在她的腰身上環繞一圈，雖然還有一點兒緊。

  在泳圈的幫助下，沈柔柔也從在水底步行，變成了在水上浮遊的姿勢了。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泳圈的浮力很不給力。沈柔柔遊了好幾下，卻一直止步不前，一點也沒移動過。更恐怖的是，她的身體好像越來越重，還在逐漸地往下沉……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坐在一艘安全感滿滿的大船上，正悠哉遊哉地看著風景，看著海裡遊弋的魚兒時，船突然沉了……

  沈柔柔的腦海裡突然閃過著名的電影《泰坦尼克號》裡沉船的畫面，還有傑克和肉絲那深情滿滿的對話。

  “You jump， I jump！”

  就在這個當口，沈柔柔聽見了非常清晰的“噝噝——”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個堵著氣孔的閥蓋被人為地打開了，泳圈正在瘋狂地漏著氣，還發出了讓人心肝脾肺腎全都疼起來的噝噝聲。

  什麽鬼？！喪心病狂啊！要出人命啦！
  “啊啊啊啊啊啊！”

  沈柔柔瘋狂地擠壓著泳圈，泳圈漏氣漏得更快了，很快就癟成了一片薄薄的塑料圈，連一丁點兒浮力都沒有了。

  在突然沉沒的時候，所有的恐懼一擁而上。而更糟糕的是，沈柔柔剛剛還揚揚自得地跑到了深水區裡遊，這個區域她是碰不到池底的啊！

  沈柔柔不停地劃動著雙手雙腳，竭力使自己靠近泳池邊。她不顧形象地呼氣、吸氣、呼氣、吸氣，用盡平生所有游泳技能，終於使出了最牛×的招式——狗刨式，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遊到了池邊。

  可憐兮兮的泳圈早已經癟成一片，成了輕飄飄的一個圈。

  上岸後，黎葉銘已經披了一件白色浴袍躺在沙發椅上曬太陽了。

  沈柔柔白著一張臉，跑到他跟前說：“黎葉銘，是你吧，放掉我游泳圈的氣，你怎麽可以這樣？”

  剛剛就在他遊過她身邊之後，泳圈的閥門就被扯掉了，不是他還有誰？
  黎葉銘滿不在乎地說：“這不是學會游泳了？”

  沈柔柔氣結，想了半天卻找不到應該反駁什麽才好……

  “可你明知道我怕水！”

  如果不是有游泳圈，她這輩子都不想和游泳池有任何關系。可他明知道她怕水，還這麽做，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大渾蛋！
  黎葉銘從容不迫地站起來，冷靜地說：“首先，我告訴過你這泳池淺水區只有一米六，也就是說，在這個水池裡，你是能踩到底的，你也事先知道這個事實。”

  黎葉銘頓了頓，又說：“其次，就算你在深水區，你每天戴著游泳圈游泳，就是心裡還沒有完全地放下對水的恐懼，所以只有孤注一擲，才能夠真正地把所有負擔放下。”

  在起身之時，黎葉銘說：“……連游泳的勇氣都沒有，還妄想進入減肥的門？我勸你還是省省吧。”

  “黎葉銘，你這個渾蛋，大渾蛋！”

  沈柔柔蹲在水池邊，又回想了一遍黎葉銘的話，發現其實話糙理不糙。雖然他每一句都像是在嘲諷譏笑，但總能讓她茅塞頓開，豁然開朗。

  沈柔柔愣了愣。

  這莫非就是江湖上所謂的……激將法？

  這兩個月，沈柔柔不想去回想她是怎麽過的。

  好不容易過完這暗無天日的“地獄式減肥假期”，正當沈柔柔一臉歡欣鼓舞地想著終於可以逃脫黎家這個大魔窟的時候，黎教練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一份課程表。

  “雖然你要回去上課，但這訓練還是不能荒廢了。我看了一下你的課程表，除了星期一二五有課，剩余的時間我會讓司機去接送你過來。”

  沈柔柔抖了抖嘴唇，淚流滿面：“教練……”

  “怎麽？你有意見？”

  “不，我是說……”沈柔柔聽見了自己吞口水的聲音，“我還要去圖書館學習其他的功課……”

  “這個沒問題，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給你請一個家庭教師。”黎教練把目光望向了黎葉銘。

  讓黎葉銘給她當家庭教師？還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沈柔柔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黎教練，我覺得你的安排完全沒有問題！其他的課程我完全可以自學成才！”

  說完這句話後，沈柔柔聽到黎葉銘“嗤”地笑了一聲。

  沈柔柔回過頭，趁著他不注意偷偷地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沒想到黎葉銘居然出其不意地轉過了頭，堪堪和沈柔柔齜牙歪臉的樣子打了一個照面。

  於是，黎葉銘臉上的笑意更深邃了……

  那一刻，沈柔柔真想在地上挖個坑把自己給埋起來，這樣到秋天的時候，她就可以收獲好多個自己了……

  離開黎家的時候，沈柔柔是搭黎葉銘的順風車下山的，她的電瓶車就橫亙在黎葉銘的後備廂裡。

  把電瓶車打橫了放在後備廂裡的時候，沈柔柔看見了電瓶車車輪與後備廂刮擦的痕跡。

  這也太不小心了吧？沈柔柔心疼極了，囑咐著說：“小心一點，我這車子很貴的。”

  黎葉銘無語。

  在車上的時候，沈柔柔掰著手指細數著每個星期來黎家的日子。雖然次數多，但她終於不用忌口了啊！
  沈柔柔仿佛聽見自己的內心在呼喚著：麻辣小龍蝦！薯片汽水！炸雞翅！我來啦！快投入我的懷抱中吧！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就像吹脹起來的氣球似的，隨著微風，飄到了無邊無際的天空裡，要不是那討人厭的黎葉銘在旁邊，沈柔柔簡直要開心得笑出聲來。

  按捺不住這份喜悅的心情，沈柔柔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邊哼出聲音來：“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呀，天天就愛窮開心哪。逍遙的魂兒啊，假不正經吧，嘻嘻哈哈我們窮開心……”

  雖然沈柔柔哼得很小聲，但那歌聲還是飄進了正開車的黎葉銘耳中。

  窮開心？回學校就這麽開心？黎葉銘看著高興得輕飄飄的沈柔柔，嘴邊噙著一抹笑。

  到了學校門口，沈柔柔下了車，還高興地向黎葉銘揮手致意：“黎律師，多謝你了。”

  黎葉銘在車窗邊慢悠悠地說：“沈柔柔，有件事我要提醒一下你。”

  沈柔柔：“嗯？”

  黎葉銘拿出手機，在沈柔柔的面前搖了搖。

  “剛剛在車上我突然想起這個校園通APP，綁定學生號後，能實時地看見每天的學生卡消費清單，包括飯堂消費。”

  沈柔柔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所以，你想說什麽……”

  黎葉銘勾著嘴角說：“這幾天你在學校吃飯，爺爺沒辦法監控你攝入卡路裡，所以我已經綁定了你的學生號。”

  黎葉銘還說：“我會嚴格計算你的卡路裡數量，如果超標，你的運動量會以相同數量增長。”

  “不、會、吧？”

  沈柔柔嚇傻了，他的意思就是說，她再也不能肆無忌憚地在飯堂吃各種零嘴兒和甜食了？

  “黎葉銘，你聽我說……”沈柔柔還想揪著黎葉銘求情，可他油門一踩，就不知所終了。

  沈柔柔無助地蹲在地上，想哭卻哭不出來，她仿佛看見了美食插著翅膀從她眼前紛紛飛走的樣子……如果說，剛剛有一百倍的開心，那麽現在，就有一千倍的傷心。

  從最高的地方跌下來，才是最痛。

  嗚嗚嗚……沈柔柔心碎成渣，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她憤恨地想著：黎葉銘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見不得她好！這個腹黑的男人！

  沈柔柔內心的火焰熊熊燃燒，握著拳頭：“黎葉銘，我沈柔柔和你不共戴天！勢不兩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雖然對黎葉銘的仇恨值噌噌噌地往上漲，但沈柔柔悲催地發現，自己壓根就不是他的對手。

  論智商，她鐵定被黎葉銘碾壓；論計謀，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論游泳，她會被他虐得很慘，但論球技……

  沈柔柔的眼神唰地一下亮了起來。

  雖然她現在在網球水平上只有半桶水，但不見得黎葉銘那衣冠禽獸就能贏得過她！
  而且他那麽工作狂的一個人，沈柔柔就不信，他還有時間練習什麽網球，把球拍揮得舞態生風！
  “就這麽決定了！”沈柔柔想，學成之後，一定要在網球上虐黎葉銘。虐他，虐他，死命虐他！
  在沈柔柔腦補了無數次，黎葉銘在網球上成為她的手下敗將，苦哈哈地抱著她的大腿求原諒的戲碼之後，她往黎家跑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而第三個月，沈柔柔上的課也越來越豐富。除了網球的理論基礎課之外，黎教練還常常有針對性地給她播放和講解一些比賽視頻和分解動作視頻，讓她拿著網球拍對牆打以及和機器人對打。

  在黎教練的幫助下，沈柔柔很快就掌握了一肚子的理論知識和實操技術，網球水平躍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那時，沈柔柔越發地覺得自己是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並且會打網球的優秀青年了。

  因為練習了很多次人機對打，又在黎教練那裡得到了零星表揚，沈柔柔覺得自己已經具備了基本的對打技巧，能夠向黎葉銘那個只會在法庭上戰鬥的弱雞發出挑戰了！

  這天，黎葉銘回家後，就發現沈柔柔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向著自己飄過來。

  那小胖妞心裡肯定計劃著什麽陰謀，黎葉銘正這麽想著，就見沈柔柔狗腿地跑過來，對著自己噓寒問暖：“黎律師，你回來啦？今天工作辛不辛苦，累不累，我給你倒杯水喝吧？”

  黎葉銘擰著眉，吐出一句：“……不用。”

  “呵呵呵呵，既然不累的話，那……”沈柔柔掏出了背後的網球拍，“不如陪我打球？”

  看著那副網球拍以及笑得像隻大尾巴狼的沈柔柔，黎葉銘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黎教練咳了咳：“那個柔柔啊，大孫子剛上班回來，你就別去煩他了。”

  沈柔柔心裡頓時樂開了花，既然黎葉銘不敢接腔，那就說明，黎葉銘的網球技術很水嘛……

  沈柔柔伸出一根手指，繼續說：“陪我打一場吧？就一場？
  黎教練尷尬地走了過來：“柔柔，我大孫子他從不打球……”

  連黎教練都這麽說了，黎葉銘的網球水平也許真的是讓人不忍直視？更何況，在黎家的時候，沈柔柔還真的沒見黎葉銘打過網球，他甚至連網球拍都沒碰過一次。

  黎教練心事重重地看著黎葉銘。

  “好。”

  誰知道黎葉銘卻突然答應了，大大出乎沈柔柔的意料。

  總算是答應了……沈柔柔笑眯眯地看著黎葉銘：“放心吧，我會手下留情的。”

  “呵……”黎葉銘放下公文包，說，“我先上去換衣服。”

  十五分鍾後。

  落日的余暉灑滿了整個網球場。場地一邊，有一個少女拿著網球拍，在落日余暉下映出她……龐大的身軀。

  黎葉銘上場的時候，黎教練還不忘囑咐著：“大孫子，手下留情啊。”

  正當沈柔柔為黎教練這句話困惑不已的時候，黎葉銘已經開了球。

  一顆夾帶著猛烈強風的網球瞬間而至，快狠準，打了沈柔柔一個措手不及。她甚至來不及去研究那顆球是怎麽飛過來的，只能傻傻地看著它落到了自己的界內……

  沈柔柔傻眼了。

  饒是她這樣三腳貓功夫的人，也能看出，這樣高質量的發球，恐怕只能在國際賽事上看到，沒有個三五年是練不成這樣的技術的。

  她抬起眼，看著殺氣騰騰的黎葉銘。

  沈柔柔想，她大概……太低估眼前的對手了。他不是網球界的弱雞，而是網球界的戰鬥機，戰鬥機中的VIP。

  很快，一顆球又嗖地飛了過來，沈柔柔實在無力抵擋，球拍堪堪碰到球，就被那股強勁的力量帶著身體往後仰。

  他的那顆發球，簡直就是神速啊！那手勁沈柔柔根本扛不住。

  才不過一個來回，沈柔柔已經吭哧吭哧得只剩下喘氣的份了，再看看閑情逸致拿著球拍的黎葉銘，沈柔柔悔得腸子都青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認輸，認輸！”一場比賽結束，沈柔柔丟了球拍，順勢癱倒在地上。

  黎葉銘勾了勾唇，可惜地說：“才打了一場，筋骨都沒活動開。”

  “呵呵……”沈柔柔簡直要哭出來了。他的球，她一顆都沒接到好嗎？這讓人怎麽打！
  誰知道黎葉銘那廝，還意猶未盡地看著她說：“太久沒打球，球技都生疏了。”

  沈柔柔呈大字形癱在地上，心裡想的是：生疏你個頭，你全家都生疏！

  她怎麽就那麽想不開挑戰他呢？就是參加大胃王比賽也比這個靠譜啊！她再也不會挑戰黎葉銘了！再！也！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