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半個小時後。

  沈柔柔默默地用袖子擦了擦臉。

  她在校長室裡聽校長講道理已經聽出了耳繭子，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朱校長一邊說話，一邊口沫橫飛，簡直比腐蝕性液體——酸雨還恐怖。

  “……沈柔柔同學，你充分認識到你的錯誤了嗎？”在長篇大論之後，朱校長義正詞嚴地說。

  沈柔柔搖了搖頭，堅持著：“校長，我不覺得我有什麽錯。”要是時光倒流，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只不過力度會稍微小那麽一丟丟而已。

  朱校長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用語言感化她。但是沒想到，他的素質教育在這個學生面前，一點用處都沒有，搞不好這個學生還要和他死磕到底。

  朱校長立刻決定棄文從武，化身咆哮馬：“沈柔柔同學，現在你去給我跑操場，一千米！”

  區區一個學生還馴服不了，不發脾氣還當他是Hello Kitty了！
  沈柔柔錯愕，緩了緩，才吐出一句：“校長，跑操場，那是體罰……”

  “去跑！”

  沈柔柔抬頭望天，決定再最後爭取一下：“校長，我不跑一千米，我寫一千字的檢討可以嗎？不佔標點符號，絕對童叟無欺，不含水分！”

  聽到這句話之後，朱校長決定先去靜一靜……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頭子驀然出現在校長室門口，頭髮幾乎是沒有的，站在門口就像顆電燈泡一樣發光發亮，讓人想忽略都難。

  朱校長眸光一閃，一眼就看到門口的人，頓時把沈柔柔的事給拋到了腦後，受寵若驚地看著那個老頭，又驚又喜地迎上去說：“黎教練，您怎麽來了？”

  “沒事就過來溜達溜達，看看小年輕們，朝氣蓬勃啊。”黎教練目光一轉，又看著沈柔柔，問的卻是朱校長，“這個同學，她怎麽會在校長室啊？”

  朱校長冷汗直冒，這黎教練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來校長室哪有什麽好事。還好他夠機智啊！

  “呃，她……她是來接受先進的思想道德教育的……”

  沈柔柔當時剛好在寫檢討，被朱校長的機智給驚到了，手裡的筆啪的一聲掉到了桌子上。

  靜謐之下，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瞧。朱校長還沒什麽，只是她發現那個黎教練居然笑眯眯地看著她，那眼光飽含了很奇怪的深情厚誼，就像……

  就像幾天幾夜沒吃過豬肉似的……

  這是什麽怪想法？沈柔柔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抖了一抖，就在她驚魂未定時，那個黎教練卻定定地看著她，和藹又可親地問：“同學，你想不想跟著我練習網球？”

  沈柔柔沒什麽想法，隻覺得這又是哪兒來的怪老頭。

  可朱校長卻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突然間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受寵若驚地說：“黎、黎教練，這可怎麽好？她不太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了？”黎教練笑眯眯地說，“我覺得挺合適的啊。”

  他剛才就在默默地觀察這個撿球的女生了。雖然胖，但不是虛胖，而是很魁梧的那種，而且身高夠，力氣也足，看她撿球的樣子八成還是個吃苦耐勞、性格直爽的人，這不是練網球的好苗子是什麽？
  他可是受夠了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弱質纖纖的女孩子了。打網球，需要的就是速度、力度和超級無敵的爆發力！眼前的這個小胖妞現在雖然胖，但可塑性好啊，要是能瘦下來，保不齊能成為第二個李娜呢！更重要的一點是，她那胖乎乎的樣子，一看就很喜慶，所以一下就入了黎教練的眼。

  朱校長馬上反駁說：“她連一千米都跑不了！估計還跑不過我呢！你看她能練網球嗎？”

  沈柔柔皺眉，朱校長這人身攻擊，也太直接了！

  “我看她力氣挺大，能打能扛，搞不好還能抗七級台風呢，呵呵呵呵……”黎教練越說越神，沈柔柔在旁邊為她自己捏了一把汗。

  身為他們話題的中心，她竟然一句話都插不進去，只能聽著兩位神級人物不停地對她評頭論足，像是菜市場裡買豬肉討價還價似的，一個使勁兒地在說這豬肉怎麽好，另一個在說怎麽怎麽不好。

  沈柔柔覺得壓力山大。

  朱校長又拋出了一個重量級的問題：“可她太胖啊！怕是跑都跑不動，怎麽能打球？”

  黎教練不為所動地說：“胖挺好的啊，喜慶！”

  喜慶！

  喜慶！！！

  沈柔柔覺得黎教練上輩子八成和她有仇，就是來拿她尋開心的……

  黎教練又問：“同學，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沈柔柔嘴角抽了抽：“呵呵……別逗了……”

  “這位同學，有興趣的話，現在就可以跟我走啦。”黎教練十分誠懇地拋出了橄欖枝。

  沈柔柔差點掉到桌子底下，難道黎教練聽不出來，她是在很委婉地拒絕嗎？那鼓勵的目光又是怎麽一回事，掀桌！
  朱校長在一旁，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怎舌道：“黎教練，這……”

  沈柔柔不知道，可朱校長卻心如明鏡啊！這黎教練是什麽人，那可是全國網球隊的名譽教練，曾經教出過兩屆國家冠軍的金牌教練啊！他的學生還曾經赴法國參加國際賽事，取得了不俗的戰績。

  反正一句話就是，只要當了黎教練的徒弟，那就可以迎娶白富美，擔任CEO，走向人生的巔峰了！
  沒錯，這黎教練就是這麽牛，所以朱校長才對他禮遇有加。為的就是他能夠挑上學校網球隊的一兩個學生，那麽育德大學在不久的將來也能出一兩個全國冠軍了。

  此時此刻，朱校長仰天長歎：學校網球隊裡不乏好苗子，可是，這胖妹，憑什麽，她憑什麽就入了黎教練的眼啊？

  簡直就是沒！天！理！

  想到這裡，朱校長發出了最後一聲怒吼：“黎教練，你……你收了她，還不如收了我！”

  “噗——”沈柔柔終於忍不住，破功地笑了出來。

  在朱校長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視下，沈柔柔跟著黎教練從校長室裡全身而退。這簡直就是她在育德大學的一樁壯舉。

  可是，就在跟著黎教練走出來之後，沈柔柔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頭疼的問題，那就是，這個黎教練，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內心十分肯定，眼前的這個老爺爺，是因為好心腸，才進校長室裡把她給領出來的。

  嗯，一定是這樣的。

  因為她和運動這玩意兒八字不合，和比賽更可以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

  沈柔柔吸氣，又吐了一口氣，笑著對黎教練說：“老爺爺，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解圍才那麽說的，謝謝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柔柔自說自話了一通，轉身就想走，誰想到，黎教練卻在後面說了一句：“誰說我是開玩笑的？”

  沈柔柔聽到這句話，腳步一滯差點摔倒。

  她回過頭，啞然地說：“……老爺爺？”

  黎教練歎息著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沒良心，剛剛還說要跟著老頭子我學網球，誰知道現在就翻臉不認人啊……”

  原來他是說真的……沈柔柔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最後，黎教練給了沈柔柔一個寫著地址的紙條。

  “明天早上八點準時過來找我訓練。”

  沈柔柔抖著手拿過紙條，上面寫著：城南區金葉島半山二十一號。

  因為地點離學校有點遠，第二天，沈柔柔向同學借了一輛小電瓶車，按照手機GPRS的指引，一路火花帶閃電地開了過去。

  一開始是大路，後來也不知道在哪個拐角轉入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山路安靜而寬敞，兩邊都有路燈，而後漸漸地顯現出一大片茂密的樹林來，遮天蔽日。

  隨著山路的坡度越來越大，沈柔柔開得渾身是汗。一邊開一邊盯著手機地圖，GPRS裡的女聲提示：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千米。

  與此同時，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很多奇怪的想法：什麽魔鬼訓練營，什麽山村老屍，哦不，是山村老師……

  看著眼前的崇山峻嶺，沈柔柔嘟囔著：“這是什麽鬼地方啊？”

  過了一會兒，女聲提示：距離目的地只有五百米。

  沈柔柔的眼前忽而開闊起來，隨後，她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隨著“您已到達目的地”的聲音響起，沈柔柔驚得從電瓶車上跳了下來，還差點被車子砸到了腳。

  “這是……別墅？！”

  在沈柔柔面前的，是一座氣勢恢宏的私家別墅，掩映在茂密的樹林之中，顯得格調很高。

  別墅門口裝著大鐵門，兩邊高聳的外牆貼著大理石，一眼望不到邊。旁邊還有保安亭，一隻全身黑白相間的哈士奇大狗在裡面凶神惡煞地朝沈柔柔吼著：“汪汪汪！汪汪！”

  開了那麽久的電瓶車，沈柔柔累得癱倒在地上，她現在胳膊酸、腿酸、屁股更酸……吭哧吭哧地在地上喘著氣，抬頭一看，鐵門已經緩緩地打開了。

  沈柔柔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老爺爺，這是你的私家花園啊？”

  “哇塞，也太棒了吧！”

  沈柔柔一邊跟著黎教練的腳步，一邊疊聲讚歎，眼前的東西實在讓她怎舌，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居然建有一座幽靜的別墅。而在別墅的旁邊，還有一條國際標準跑道，幾乎可以跑馬。操場上面的草，沈柔柔剛試過了，是真的，不是硬邦邦的假冒偽劣產品。

  “這一大片草坪，每年的保養要很多錢吧？”沈柔柔伸手摸了摸柔軟的小草，好奇地問。

  前方，黎教練朝她招招手：“柔柔，過來這邊。”

  在操場旁邊，有一座專門開辟成健身場的七層小樓房，裝有電梯，裡面設施應有盡有。一應俱全的健身器材，有跑步機、臂力器，還有沈柔柔夢寐以求的動感單車……

  走出小樓房，一個偌大的網球場赫然在前，旁邊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碧波蕩漾的游泳池！
  沈柔柔覺得她的眼睛都快不夠看了。此時此刻，她隻想用一個詞來形容眼前這個神秘莫測的老爺爺了，那就是土豪，活生生的土豪！
  在這裡練習網球應該很爽吧？沒有別人奚落的目光，沒有別人嘲笑的話語，只有自己，可以盡情地跑，盡情地跳！還有機器人陪練，想想都爽歪歪啊！
  還沒到達網球場，沈柔柔已經樂滋滋地幻想出待會兒的場面了。或許老爺爺還會把自己珍藏已久的網球拍拿出來，拍拍她的肩膀說：“柔柔，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不可多得的打球奇才。今天，我就把我的珍藏之物傳給你，往後你要好好練習網球，帶領網球隊其他成員衝出亞洲走向世界，日後維護正義與和平的重任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把我們的網球精神發揚光大啊！”

  或許，還會有類似武林秘籍之類的東西，哦不，是網球秘籍……

  哼，看以後誰還敢說胖子的壞話。事實會證明，大胖子也有無限潛力的好不好？

  沈柔柔想得很美，巴不得現在就跑到網球場上揮灑汗水，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空氣，撒丫子向著網球場狂跑。

  然而，就在沈柔柔剛跑了兩步的時候，站在泳池邊的黎教練突然伸出來一隻腳，出其不意地把她給踹到了泳池裡。

  “啊”的尖叫聲，鋪天蓋地，震耳欲聾……黎教授捂著耳朵，揮一揮衣袖離開了，深藏功與名。

  那一刻，看著潔白無比的雲朵，看著淺藍色的池水，看著那藍白色的水天一線，沈柔柔內心裡忽而湧起了想唱歌的衝動。

  咳咳，那首歌是那麽唱的。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你就這樣出現……”

  媽呀！她是想也沒想到，還會遭此一劫！是蓄意報復，是內心變態，還是劫財劫色？沈柔柔的心裡陰影面積擴張成了無限大！

  啊啊啊啊啊，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不會游泳啊！

  上次在游泳池裡溺水的經歷再度浮現，內心裡的恐懼一波一波地襲來，沈柔柔放開了嗓子，大聲叫喚：“救命！救命啊！”

  剛掉進水裡時體力還是很足的，沈柔柔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放聲大喊，雙手雙腳也沒閑著，撲騰起漂亮無比的水花，一時之間，場面堪比音樂噴泉……

  而在沈柔柔的印象中，黎教練踹她一腳之後，就腳底抹油溜掉了。她甚至用眼角的余光看見了他離開的背影，直至她漸漸往下沉，再看不見了。

  背景音樂再度響起：“可是你偏又這樣，在我不知不覺中，悄悄地消失，從我的世界裡，沒有音訊，剩下的只是回憶……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裡，我的夢裡，我的心裡，我的歌聲裡……”

  真是好狠的心，好狠的人啊！沈柔柔的心和身體一樣，漸漸地沉了下去，難道她今天真的要葬身在這個游泳池裡了嗎，難道她命裡真的和水犯衝，與水有著這種不解之緣？

  ……去它的不解之緣！

  沈柔柔努力拍動水花，想張口喊救命，嘴裡卻湧進了大量又鹹又澀的水，那水的味道就別提了……

  沈柔柔一邊吐水，一邊喝水，覺得自己的人生都要被顛覆了。果然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泳池水向嘴流。

  仿佛有光線晃動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人影還是光影，在水波的掩映下晃蕩。

  隨之一大片陰影覆蓋在沈柔柔的頭頂上。

  是有人來了嗎？沈柔柔感動得直想哭，心跳到了嗓子眼裡，她想揉眼看清楚，可是已經睜不開眼了。

  那人似乎是蹲在了池邊，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水裡掙扎，哪有這樣的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哦不，是伸手相助沒有聽過嗎？居然還大剌剌地站在池邊袖手旁觀，有沒有搞錯啊？
  要是沈柔柔的眼光可以殺人，那人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醇厚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隨著水波傳到了沈柔柔的耳邊。

  “你是不是要成為第一個在一米六深的池子裡溺水的人？”

  沈柔柔有點恍惚，連帶著覺得那聲音都如同天籟，雖然她很清楚地聽出來，那聲音的主人是黎葉銘那個大渾蛋！
  更討厭的是，她本來以為黎葉銘是好心過來救她的，誰知道他只是在池邊冰冷無情地嘲諷她。

  沈柔柔不管不顧地繼續劃拉了兩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黎葉銘那句話，一米六深的池子？一米六深的池子！

  也就是說，她在池子裡是能站到底的？

  沈柔柔踟躕著試了試，用雙腿一蹬，就安安穩穩地踏到了池子的底端……盡管還在水裡，但她明白，自己算是得救了。

  隨後，沈柔柔花了好大一番工夫，解鎖無數種姿勢才從水裡死狗一般地爬了上來，其間游泳池邊的那個冷血無情的人連拉她一把都沒有！這簡直是一個慘痛無比的經歷，如果可以的話，她這輩子再也不想和那該死的游泳池有任何關聯了！

  “咳咳……咳咳咳咳……”

  沈柔柔五體投地地趴在游泳池邊，真想把五髒六腑都給吐出來。如果可以，她想整個人都躺在地上死也不起來了，她已經花光所有力氣，連一根小指頭都不想挪動。

  沈柔柔骨碌碌地轉動著眼珠子，看著站在旁邊，像沒事人一樣袖手旁觀的黎葉銘。

  黎葉銘今天倒是沒穿那清一色的黑西裝白襯衫了，上身是一件深藍色的休閑T恤，下身穿著淺灰色的休閑褲，倒像是來度假一樣。但沈柔柔認為，無論他穿成什麽樣子，都無法掩飾他是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因為想起了上次的教訓，沈柔柔像是條件反射一樣來了力量，立刻轉身抱住胸部，然後再低頭瞥一眼。還好，今天穿的是深色T恤，沒有徹徹底底地走光！
  誰知道黎葉銘居然沒好氣地說：“遮什麽遮，沒人會想看一大團肥肉的。”

  太……太過分了！
  沈柔柔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在打擊之余，她悲痛欲絕地指責：“黎葉銘，你、你怎麽可以這樣見死不救？”

  她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要是在水裡溺死了，他的心裡難道就不會有一點點的內疚嗎！鄙視，強烈鄙視！

  “哦？”黎葉銘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輕飄飄說了一句，“你覺得我一個人拉得動你？”

  拉得動……

  動……

  這句話讓沈柔柔想起上回在游泳池裡被好幾個救生員生拉硬拽上來的場面了，她不想承認黎葉銘說的是對的，而且那畫面太美她一點都不想去回憶！
  “就算不救我，你也能在池邊拉我一把吧？你知不知道那水有多難喝？”

  黎葉銘從容不迫地說了一句：“當然了，你以為是農夫山泉啊？”

  啊啊啊啊啊！沈柔柔簡直抓狂得想撞牆了，她為什麽就說不過他，為什麽？
  等等，她現在是在哪裡？沈柔柔覺得自己這一大早，過得簡直都要魂飛魄散了，等到魂魄歸位後，她才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黎律師，你怎麽會在這裡？”

  黎葉銘好整以暇地說：“我還沒問，你怎麽會在這裡？”

  “我是被一個老爺爺叫來的啊……就是那個什麽黎、黎教練……”

  黎葉銘輕飄飄看她一眼，淡定地說：“那是我爺爺，這裡是我家。”

  沈柔柔驚恐地看過去，他家？他家！
  也就是說，那個把她忽悠過來的老爺爺，就是黎葉銘的爺爺？

  沈柔柔抽了抽嘴角，心想……真是有什麽樣的爺爺，就有什麽樣的孫子啊！呵呵呵呵！
  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裡，不僅有踢人下水的變態爺爺，還有一個毒舌腹黑壞心腸的律師孫子，才出虎穴，又入了狼窩。她到底是入了一個怎麽樣令人發指的“賊窩”啊！

  沈柔柔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阿、阿嚏！阿嚏！”

  沈柔柔全身包著大毛巾，又拿著一大盒紙巾不停地擤著鼻子，她的鼻子都要擤得沒知覺了，還是忍不住流鼻涕。

  “看樣子是重感冒的症狀啊……”黎教練叫人拿來了感冒藥，遞給了沈柔柔，又說，“我已經致電你的校長，給你請了兩個月的病假了，你就好好在這裡養病吧。”

  “不！”沈柔柔掙扎著站起來，推拒著，“教授，哦不，教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開玩笑，兩個月？在這裡兩個小時都夠她受的了，要是在這裡兩個月，她真怕自己是豎著進來，躺著出去的！
  黎教練稍微皺了皺眉：“可是你還感冒呢。”

  “可我什麽都沒帶過來啊，我連衣服都沒有帶來。”

  “這裡什麽都有，也可以讓人下山采購，再不濟，還可以網購嘛。”

  “我還要回學校上課……老爺爺，真的不用了……”沈柔柔大步流星地走出去，隻覺得自己就像妖怪見了光一樣，在陽光的照耀下有點頭暈眼花，頭重腳輕。這是怎麽了，難不成真是生病了？

  她的雙腿酸軟，左右看了看想尋找自己的小電瓶車，終於在大門口一處陰涼的樹底下發現了那輛可憐兮兮的電瓶車的身影。

  沈柔柔腳步輕飄，像踩著雲一樣走過去，還沒走兩步，就發現從大樹後面居然冒出來一隻狗，朝著她狂吠。

  “汪汪！汪汪！”

  沈柔柔嚇得癱坐在地上，揮舞著自己的雙手：“嗚嗚嗚，走開啦，走開……不要吃我……”

  神啊，她只是想要騎車走人而已，為什麽連這麽一個渺小的願望都完不成！

  黎教練遺憾地在後面說：“連奧巴馬都不讓你走啊。”

  什麽奧巴馬不讓她走，看它流淌著口水的樣子，估計是覺得她看起來很好吃好吧？嗚嗚，她居然淪落到被一隻狗給覬覦了！覬覦了！

  沈柔柔只能求助黎教練了：“老爺爺，能不能讓它離我遠點？”

  “這樣啊？”黎教練聳聳肩，很無奈地說，“我也沒辦法，它只聽葉銘的，要不你找我大孫子去？”

  要她找黎葉銘那個大渾蛋！她才不要呢！
  誰知道說曹操曹操到，這才剛剛提起他呢，就見黎葉銘拿著一大盆牛肉從她身邊走過，放在了奧巴馬面前。奧巴馬聽話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連搖著尾巴。

  “乖。”黎葉銘溫和地摸摸奧巴馬的頭，奧巴馬的尾巴搖得更歡快了。

  那頻率，沈柔柔覺得尾巴估計都要廢掉了。

  嘁，原來它是他的狗！難怪對她有著隱隱的敵意！
  而後，黎葉銘又對奧巴馬發號施令：“握手。”

  奧巴馬立馬把爪子舉了起來。

  黎葉銘說：“右手。”

  奧巴馬把左爪子放下，把右爪子舉了起來，又伸長了舌頭看著沈柔柔。沈柔柔驚得倒退兩步，這是什麽狗腿的狗啊！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呢，現在一秒化身小綿羊，就差沒“咩”一聲了！

  “嘁，這有什麽……”沈柔柔別開了眼睛，“才不去看那狗耍帥賣乖呢！”

  黎葉銘把狗盆推了推，說了一聲：“吃吧。”

  奧巴馬隨即狼吞虎咽了起來。

  黎葉銘又摸摸它的頭：“Good boy！”

  Good什麽good啊！
  沈柔柔還是第一次看見黎葉銘這麽溫柔的時刻，而他的溫柔居然是對著他家的狗來的！真是……顯然在他眼裡，她連一隻狗都不如……

  而更讓沈柔柔悲憤欲絕的是，聞著那香噴噴的牛肉味，她發現自己，餓了。

  她怎麽能夠在狗糧面前丟盔棄甲？
  不行，不可以，她不可以被饑餓大神左右，然而……

  “咕——”

  黎教練和黎葉銘齊刷刷看向發出這個奇怪聲音的人：沈柔柔。

  “呵呵呵呵……”沈柔柔乾笑，又咳了咳，試圖把那尷尬的聲音給掩蓋過去。

  可是沒多久，肚子又響了起來。

  聽到這令人尷尬的聲音後，黎教練適時地說：“柔柔，既然你要走，那就不送了。大孫子，我們去吃飯吧。”

  黎葉銘輕松地說：“好啊，那我去叫人準備了。”

  吃飯！

  沈柔柔雙眼發亮，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才不想承認她早上吃了三個包子四個饅頭，加上一杯牛奶呢！一大早地翻山越嶺，又在水裡折騰了好久，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現在她餓得可以吃下三個巨無霸。

  不行，得快馬加鞭地下山找東西吃，不然在半山腰她就得餓死了。

  沈柔柔大邁步向前，想接近電瓶車，可是還沒走兩步，奧巴馬又對著她齜牙咧嘴，連牛肉也不吃了。

  這狗真是像主人……一樣那麽地討人厭！
  沈柔柔無力地望天，這樣看來的話，她好像不待在這裡都不行了呢……

  她無奈又折返回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各種菜式，有咖喱土豆雞肉、有拔絲蘋果、有酸甜排骨，還有沈柔柔最愛吃的炸雞翅……

  沈柔柔咽了咽口水。

  現在無論什麽菜，對沈柔柔來說，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她在這些食物面前丟盔棄甲，輸得慘烈。

  沈柔柔徹徹底底地死心認命，對黎教練說：“老爺爺，我想我還是待在這裡比較好。”

  此時，對沈柔柔來說，進食的生理需求征服了一切。

  她才不會承認是因為奧巴馬和琳琅滿目菜式才留下的呢！嗚嗚嗚，她就這樣屈服了、墮落了！

  黎教練大手一揮，指著外面的操場說：“這樣啊，好吧，那就按照計劃先去跑圈吧。”

  “跑、跑圈？”

  那是什麽鬼？

  黎教練拿出來一張紙遞給沈柔柔：“這是我幫你制定的《訓練時間表》，你自己看吧。”

  沈柔柔徹徹底底地傻眼了。

  時間表上，詳細地規定了她每天從早到晚的運動時間，早晨游泳，然後跑操，下午練習肌肉和力量，晚上又跑操……

  看完時間表，沈柔柔眼前一黑，她想吐血。

  此時，沈柔柔才發現，黎教練在下一盤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

  原來從早上她踏入這個別墅的時候，就已經進入了黎教練布置好的天羅地網。踢她下水是假，想留她在這裡才是真，還有什麽吃飯，也不過是想讓她死心塌地地留在這裡而已！連那隻該死的狗，都是道具！
  沈柔柔覺得，黎葉銘的冷血腹黑一定是和他爺爺學的！一定是！

  黎教練雙手合十放在桌子上，溫柔又可親地說：“柔柔啊，既然你早上已經下了水，今天的游泳就不用了，現在還剩下十圈跑步。”

  “什麽？十圈？”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沈柔柔嗚咽著，哀號著：“可是我還感冒著呢！”

  “我看你已經活蹦亂跳的了，想必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黎教練看了看沈柔柔，“要不，你再吃點感冒藥？”

  沈柔柔乾巴巴笑著：“呵呵呵呵……我想我應該已經好了……”

  沈柔柔很想哭，她想說，你才需要吃藥，你全家都需要吃藥！
  “我有點老眼昏花，大孫子，你有空幫我看看她，運動次數夠不夠，姿勢標不標準。”

  黎教練的話，擲地有聲，雖然不是直接說給沈柔柔聽，但沈柔柔覺得他一定是在間接地威脅自己！因為她根本就拿黎葉銘那個渾蛋沒有辦法！
  走出別墅樓的時候，沈柔柔悲哀地發現，自己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因為她要去跑圈了，在炎炎烈日之下，在饑腸轆轆之下……

  能不能活著走回來，還是一個問題。

  可是如果不跑，就沒飯吃，那她更是要餓死。在累死和餓死之間，她寧願選擇前者。

  沈柔柔一直以為，在強大的動力之下，她能夠創造奇跡，趕快跑完十圈然後回到飯桌上吃飯。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只不過跑了兩圈，她就已經不行了，腳越來越沉，像灌了鉛一樣，每抬起一步，都是折磨。

  飯桌上，黎葉銘看了一眼閉路電視上慢吞吞挪動腳步的小胖妞，淡定地夾了一筷子菜。

  另一個坐桌子邊吃飯的黎教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捅了捅黎葉銘：“嘿嘿，大孫子，你就不問問我怎麽會收了這麽一個徒弟？”

  收什麽徒弟，爺爺真以為自己是一代天師，還降妖伏魔啊？更無語的是，人家剛來，就一腳把人給踹到了池子裡。

  這種變態又惡趣味的做法也只有他那個老頑童爺爺才能想得出來。爺爺收她，自然有收她的道理，他才不想知道。

  黎葉銘想也不想就說：“八成是她運氣不好吧。”

  這個大孫子真是太無趣了，一點也不好玩！黎教練撇撇嘴：“你不覺得這個小胖妞挺有趣，挺好玩的？”

  黎葉銘吃了一口菜，簡單回應了句：“這麽多年過去了，爺爺踹人下水的姿勢還是那麽熟悉。”

  爺爺的鐵手腕他是從小就明白的，也被惡整過好多次，所以接下來那個胖妞是沒好果子吃了。他怎麽都不會忘記，在他五歲的時候，這個老頑童爺爺是怎麽一邊和他說話，一邊臉不紅心不跳地把他踹下水的。

  除他之外，爺爺的兩個徒弟也曾慘遭荼毒。

  問題是，他才五歲啊，這個變態爺爺居然也下得了手！

  “哈哈哈……這就是游泳速成法啊，一手一腳地學多慢啊！大孫子，你別忘記你就是這樣學會游泳的嘛……”黎教練打著哈哈，用力地拍著黎葉銘的肩膀，“你看你現在遊得多好，多快，還不是托我的福……”

  黎葉銘滿頭黑線。

  “我也就罷了，那個胖妞，看起來笨手笨腳的，吃得比牛還多，跑個步都會喘氣喘成狗。哦不，連狗，我是說，連奧巴馬都能跑得比她快。你確定她這樣真的能學會游泳？”

  這樣看下來，爺爺這次找的徒弟簡直就是一個廢柴，也不知道爺爺欣賞她什麽？
  聽完這些“罪狀”，黎教練哈哈大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笑道：“沒錯，大孫子你說得太對了。但是，你不覺得她這樣子很有趣嗎？”

  黎葉銘抿了抿嘴，想著那個胖妞在游泳池裡努力劃拉著手臂的樣子。

  一群烏鴉從黎葉銘的頭頂飛過。

  “無聊。”他眼皮也不抬，冷冷地說。

  “你看看你，寡言寡語的，還不如小胖妞有趣呢。”黎教練氣鼓鼓地說。

  黎教練的兒子媳婦和其他孫子孫女常年在國外，只有這個寶貝孫子離自己近一點。可他卻是個工作狂，每年都看不到幾次。所以真正陪他這個老頭子最多的，居然是那隻叫奧巴馬的狗！

  黎教練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脾氣，放下筷子說：“算了算了，你以後也不用特意請假來看我了。既然覺得無聊，就趕緊地回去做你的律師去，還在這裡陪我這個老頭子做什麽？”

  黎葉銘拿這個老頑童爺爺沒辦法，他知道爺爺是在說氣話。老人一個人在家裡百無聊賴，晚年孤獨寂寞冷，想找個接班人培養也不奇怪的，只不過……他又看了一眼閉路電視裡的那個碩大身影，還是開了口。

  “爺爺要是覺得很無聊，以後我多來看你就是了，真想找徒弟的話，什麽人找不到？去市裡的網球隊裡找個年輕的培養也行，不必非得找一個……”黎葉銘想來想去，覺得沈柔柔那副尊榮實在難以形容，因此才說了句，“難度這麽大的。”

  他有點明白了，莫非爺爺這次是想挑戰高難度？

  那也太強人所難了。

  “誰說她不是好苗子？”黎教練氣呼呼地說，“別看她胖，那小姑娘看起來可是有使不完的力氣，而且肩寬腿長，要是訓練得當，一定能擁有驚人的速度和爆發力。”

  黎葉銘冷冷地說：“可她的克托萊指數已經爆了。”

  克托萊指數是評價一個運動員身材勻稱度的重要指標，反映的是運動員體重與身高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衡量出運動員的相對力量。

  黎葉銘是在變著法子說沈柔柔很胖。

  “胖又怎麽樣，她可以減。”

  在一定程度上，黎教練對沈柔柔是很欣賞的，她那胖乎乎的樣子，老人一見就喜歡，加上黎教練又沒有孫女在身邊，於是便把沈柔柔看成是自己的孫女了。

  黎葉銘沒有想到自己的爺爺居然這麽維護那個小胖妞。

  然而，他又冷然地說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

  “她沒有那個毅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