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諸事不順(2)
  “那是自然，隻喝酒，不說話。”語畢，慕晴便開了罐子，先一步仰頭將酒喝下。慕楓見她如此豪邁，也就放心跟從。

  慕晴見他喝了酒，唇角揚起笑。

  不套話這種事……怎麽可能呢！
  ……

  “告訴你！自從服侍了那位爺，我至少折壽十年，不！二十年！！”

  過了沒多會兒，房間裡突然傳來了一聲咆哮。

  慕晴翹著腿，托腮聽著慕楓痛苦而悲憤的發泄，她指尖輕點桌面，數著在慕楓心中提到的有關那位南楚大爺的罪責，例如早上不起，喜好美色，時常消失，花錢不問……慕晴深表同情，卻還是時不時的給他斟酒。

  直到看見慕楓已經有些渾渾噩噩，慕晴便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太多，於是湊近，若有若無的說道：“晉國可真美啊。”慕晴的語氣隨意而悠然，卻在說話的同時自眼中劃過一道幽光。

  慕楓猛的抬頭，醉醺醺的看著慕晴，半響突然笑開，拍拍她的肩說：“你識貨。晉國山清水秀，比你們南嶽要強多了……嗝。”說完這句話後，慕楓哐當一下就臉朝下的睡到在了桌上，慕晴沉默著那杯子飲了一口酒，眼神漸漸深邃。

  方才她就覺得在書市追來的人口音有些不對，果不其然這南楚是來自晉國。

  晉國人……為何跑來南嶽避難？
  慕晴淡淡一笑，放了杯子起身。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至少知道在他面前，什麽是該說的，什麽事又不能說，其余的，她也不想探究。

  慕晴撣了撣手上的酒味，然後上前將慕楓費力的扛到了床上，撩上杯子，她笑盈盈的道了聲：“抱歉了兄弟。”

  可就在她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見到了正抱著衣服準備沐浴去的東方楚晏，她一怔，東方楚晏也是一怔，隨後側頭看向慕晴身後藏起的人。

  楚晏抬手指了指，滿臉疑惑，想問卻好像又有些開不了口，慕晴也始終沉默不語，不知楚晏究竟聽到幾分。

  終於，楚晏忍不住了，低聲說道：“那個……你不會是喜歡這種感覺的吧？”

  “啊？”慕晴眨了眨眼，竟一時沒能意會他的意思。

  楚晏倏然一笑，擺擺手：“他可不行哦，不過我可以。”

  慕晴像是忽然間明白了，臉上一黑，接著便見一個空酒壇飛向了東方楚晏。

  楚晏輕松的接住，顛了顛，“他酒量不行，下次還是我陪你吧。”

  “好啊，那下次再約。”慕晴說著，便帶著深意笑容的從楚晏身邊離開。楚晏撚了撚頭髮，隨後走到床邊看向正滿臉幸福打著嗝的慕楓，皺著眉頭低語：“這小子，怎麽這麽不勝酒力。酒前酒後兩個樣。”

  床上的慕楓呵呵笑開，七手八腳的抓著楚晏的衣角，“娘……”

  楚晏臉一僵，將被子完全將慕楓遮住，隨後出門去後院沐浴去了。

  出了門的慕晴臉上始終掛著淡笑，沒曾想那個整日繃著臉的慕楓喝下酒竟然還蠻有意思。她走著走著，忽然感覺有什麽人擋住了她的去路，抬頭才看到是才剛剛睡醒的藍瑤兒。慕晴微怔，以為她要直走，於是便錯開一步給她讓道。

  誰料藍瑤兒根本不動，反而揚起了手，眼看就要掌摑蘇慕晴。慕晴反射性的擋住，然後將她利索的轉身欲用擒拿術將她按下，但很快慕晴便意識到這樣的不妥，即刻該了步子，僅僅是避開了她的那一巴掌。

  掌摑落空，藍瑤兒氣得臉紅。慕晴看著疑惑，著實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讓這女人生了這麽大氣。可是當一個小丫鬟從藍瑤兒身後氣哼哼的站出時，慕晴眼睛便漸漸眯起。

  啊哈，她今日心情一直不錯，險些將這麽一檔子事給忘了。

  “你給我下來！”藍瑤兒狠狠低喊，而後便先一步走到了下面大堂。

  慕晴低頭看去，直到那是醉雨閣的女人經常欺負小廝的地方，她淡淡一笑，便也揚袍跟著去了。

  來到了大堂，藍瑤兒非常主動的坐於上座，回身揚袍，還真有幾分娘娘的架勢。她狠狠敲打了下雕木的扶手，像是想威懾慕晴，但是對於從皇宮最高點出來的蘇慕晴，卻帶不來任何的影響。藍瑤兒有些氣急敗壞，臉上露出了些鐵青。周圍女子一見，緊忙上前用好話吹捧藍瑤兒，見她稍稍平了怒氣，那些人這才松口氣。

  從始到終，慕晴都保持著緘默，眼神平靜如水，反比藍瑤兒更讓人生畏。

  “小姐，我就是把鐲子給她了，本來是以為信任她，沒想到聽人說她竟然拿去調包了，若是再晚一步，她肯定會把假鐲子給藍姑娘你。”那丫鬟說的頭頭是道，像是早就編好。

  藍瑤兒聽了，怒火中燒，驀地又拍了下椅子，“你連我的鐲子都敢偷，不想在這京城呆下去了嗎？！”

  慕晴眨眨眼，又好好看了眼藍瑤兒的臉色，見她整張臉都氣紅了，一看便知那東西是王公貴族送的。而且，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北堂風送的。

  “倒打一耙。”慕晴淡淡而語，視線看向囂張跋扈的丫鬟。

  惡丫鬟有些心虛，眼見著周圍人向自己看來，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於是幾步上前準備掌摑蘇慕晴，而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忽見柳惠蓉從不知哪裡鑽出來，一雙眼睛迸著怒火，直接將那丫鬟推了一個跟頭，然後說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你知道的這麽清楚，我看和你也脫不了乾系！”柳惠蓉叉腰說道，那訓斥的樣子，還真有當年柳貴妃的樣子。慕晴看了看，倒是有些懷念。

  “好像這裡就有你說話的份兒了！”那丫鬟爬起，上來就要撲倒柳惠蓉，頓時間兩人掐成一團，連藍瑤兒看的都有些發懵。

  只見氣勢被壓住的丫鬟憤憤起身，當真是有些急了，一把拔出發上的釵子，眼看著就要向柳惠蓉劃去，惠蓉一驚，向後退了兩步不小心摔倒。丫鬟乘勝追擊，舉起釵子就想刺，可是冷不丁的感覺腳下被人絆了一下，她踉蹌幾步，結果一頭撲進蘇慕晴的懷裡。不，確切的說，是被蘇慕晴刻意攬在身邊，悄然的往那丫鬟的腰間塞了什麽。

  她微微一笑，說道：“姑娘，路滑，小心走路。”說罷，便用力將丫鬟推回，而後方才被蘇慕晴塞入腰間的東西也倏然落地，絲布攤開，竟是一個玉鐲在四處滾動著。

  一見這鐲子，眾人皆愣，連那丫鬟自己也傻在了那裡。

  藍瑤兒即刻起身，幾步走到了下面撿起鐲子，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後說道：“這不是我的鐲子嗎？”

  丫鬟一見，臉色頓時嚇得慘敗，難以置信的說著：“怎麽……怎麽可能，我明明……”

  “呀，看來是姑娘你記錯了，這不是在你身上嗎，我還奇怪呢，何時接受過你給我的鐲子。對不？”慕晴蹲下，向那癱倒的丫鬟伸出手，丫鬟一怔，即刻說：“對，對，藍姑娘，我記錯了，是我記錯了……”

  藍瑤兒蹙眉，又驗了驗那鐲子，隨後收起，道：“以後小心說話。”

  丫鬟連連應了，用著複雜的眼神看向蘇慕晴，柳惠蓉悶哼一聲，終於知道方才蘇慕晴去丫鬟房裡找什麽了。於是在被蘇慕晴拉起時，她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狡猾的家夥，又使詐了。”

  慕晴莞爾一笑，道：“結果是好的就行了。”

  待丫鬟退下，蘇慕晴重新站好，藍瑤兒忽然若有所思的來到了慕晴面前。她有些不愉快的看了眼柳惠蓉，然後微微一笑，對著慕晴說了句：“跟我來。”語畢，便先一步回房。慕晴有些疑惑，便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進了屋，藍瑤兒隨便裝點了下頭飾，將鐲子穩穩收好。她差慕晴坐下，眼神中流動著些善意。

  “方才那件事，我看得出來，你救了那不知好歹的丫頭一命。其實自上次我就看出來你是個可造之材，而且懂得為人處事，與那些衝愣之人不同。所以我有個提議。”藍瑤兒走過，用指腹挑起慕晴的下頜說道，“你別再跟著那個容薈了。跟著我，我保證你能吃香喝辣。”

  慕晴側頭想了想，隨後一笑，將藍瑤兒的手移開，“多謝藍姑娘好意，念晴不過是一個下人，只要藍姑娘能幫忙和那些衝愣之人說說，別再刁難念晴，念晴便感恩戴德了。”

  藍瑤兒長歎口氣，像是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她便撫在慕晴的肩頭說：“罷了。人各有志。你這次找到這隻鐲子，算是幫了我大忙，我也要還你個恩情。”藍瑤兒一笑，接道，“你知道我與當朝皇上關系甚好。待他下次來，我會幫你引薦引薦，說不定能有個好差事。”

  慕晴一聽，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於是緊忙回道：“多些姑娘好意，念晴不敢高攀。”

  “呵呵……別推脫了，就這麽說定了。”藍瑤兒說著，便起了身，慕晴心焦，本欲再加把勁將她的念頭掐掉，誰料外面卻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藍瑤兒一聽，臉色頓時凝重，隻冷冷道了句：“你先去忙了，你也好好收拾下，準備接待那位尊客。”語罷，她便離開了房間，慕晴預感有事發生，也跟了出去，在她離開的時候，藍瑤兒和那個男人都不說話，像是談話的內容極為保密。

  那男人一身簡衣布裝，款式雖簡單但料子卻極好，總覺得有些眼熟。慕晴想了想，隨後忽然一怔。見兩人看向自己，慕晴恍神，順勢點頭示意，隨後便轉過身真的離去，然而她最後輕微的一瞥中，卻將那男人的相貌牢牢的印在腦海中裡。

  直到出了他們的視線，慕晴才站定，緩緩攥動了指尖。

  她絕不會看錯，那個男人一定是鄭榮。

  看來，藍瑤兒已經不知何時和晚兒結在一起了。

  她們之間，究竟在籌劃著什麽呢？

  傍晚時分，天還沒全黑，醉雨閣便再度沉浸在一片歡聲笑語下，不時能看到一些大臣官員來此宴請賓客。

  收拾完東西的慕晴慵懶的撐在二樓的雕欄上往下看，眼中沒有絲毫的璀璨，反倒是有種看破紅塵的滄桑。同樣半倚在欄杆的東方楚晏始終靜默的凝視，凝視她，也凝視著下面的人，心中暗暗有數，很明顯的察覺出身邊的女人定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當然，對他來說，亦然。

  “你認識這個人嗎？”楚晏問道。

  慕晴靜靜的聽著，而後隨意的答了一句：“皇城裡的大官，我又豈會認識。”她答的很淡，卻透著輕微的黯然，像是在回憶著什麽過往雲煙。對於今夜要來的這位大人，她沒有特別去打聽，只是想著無論是誰，她都會敬而遠之，以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煩。而且看見平日裡冷冽如冰的冰薇竟然對鏡梳妝了一天，想來那人應該是她的心儀之人。若是不小心，說不定也會落得和惠蓉一樣的慘事。

  想到此，慕晴不由的多了些沉重，暗暗警告自己要小心應對了。

  不過，天下之大，也不一定會是她認識的人，或許方才那番想法，也不過是她杞人憂天了。

  這時忽然聽到一些零碎的腳步充斥了醉雨閣，聲音陣陣，非同凡響。不一會兒便有幾個男子掃通了一條通向自己二樓對面的尊字號房的路，慕晴看了看那架勢，馬上就認出這些人是變裝的護衛。

  她抿住唇角，微微陷入了沉默。而那邊安靜已久的冰薇也在護衛衝入後突然雀躍起來。只見她從房中走出，連帶著些小跑的向著下方趕去，像是在等候著那即將到來之人。

  慢慢的，四周似乎開始環繞起一片悠然的香氣，慕晴慢慢的斂住了閑散，臉上逐漸溢出了凝重，因為那股香氣……

  隨著大門的推開，一襲雪色絲靴踏入其中，扇聲輕擺，便有一身著藍白貴袍的男子進入。在這泛著紅光的黃昏，將他的身上如流水般灑下了一片金黃。他步履穩重，不慌不急，墨色長發隨著幽風在身後撩開。半響，他停住，收了扇，衣角在身側輕輕揚動。

  慕晴驀地向後退了一步，眼神中多了些動搖與顫動，她即刻向回跑去，步履踉蹌，如失冷靜，然後將自己重重的關在了甲字號房中，拚命的調整著呼吸。

  東方楚晏有些疑惑，隨後垂眸看向下面一探究竟，卻發現那人也恰好在往這邊看來。一瞬間，視線交匯，令楚晏的眼瞳輕閃幽光，而後像是看到熟識的人那般輕哼一聲喃喃而語：“北堂墨。”語畢，他傲然的俯視著下方，指尖滑入發中，有些妖嬈，也有些逗趣。他像是稍稍了解了點關於蘇慕晴的事，然後便帶著從容的笑，轉身隨著慕晴的腳步走了。

  站在下方的北堂墨眼中琉璃一閃，像是對看到楚晏有些意外，他沉默，本欲追去，卻聽到耳畔傳來了冰薇的輕喚。北堂墨倏地收回了所有的視線，斂住方才的失神，唇角漸漸噙回了從容的雅笑。冰薇臉頰一紅，有些不敢對視北堂墨的眼，只是寧謐的帶著這位日思夜想的爺向尊字號房走去。

  尊字號房，是醉雨閣專門接待最為尊貴的客人的，設在二樓，無人打擾。北堂墨每每來此，都會入尊字號房，原因是因為這裡足夠清淨，可以讓他安靜的賞完冰薇撩人的琴上音色。

  但今日則不同，進了房，北堂墨卻並沒有急著想聽曲，而是開門見山的詢問冰薇道：“薇兒，她在哪？”

  冰薇欲倒酒的指驀地一頓，臉上暗暗有些蒼白，於是放下酒壺，說道：“爺想見她，為何不親自去找。”

  “本王確要見她，勞煩薇兒喚她。”北堂墨臉上含笑，像是在期待什麽，而這抹高興的神情，在冰薇眼中卻尤為刺眼，於是她隻得暗暗應了，轉身去叫王爺所找之人。

  當房間獨獨剩下北堂墨與同來的離若白後，離若白滿心疑惑的問道：“王爺今日來此不聽曲子，究竟是在找何人？”

  北堂墨噙笑，緩緩展開了手中的扇子，他看向遠處的燭燈，不僅喃喃低語：“若白，你可知，在你不知道的皇宮裡，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本王的人早已暗中告知，當真是很有趣味的事情。不過本王覺得，以你的性子，說了，也不會相信。”

  “若白豈會如此迂腐。不過……皇宮？”若白反問，忽然想起什麽於是問道，“說起來，王爺很久沒去鳳陽宮了與皇后娘娘請安了。”

  北堂墨冷眸頓現，輕輕飲了口桌上的清酒，然後意味深長的說：“一切都歸回原點，鳳陽宮之人，已並非本王所要之人。而且現在的皇后娘娘……”說到此，北堂墨唇角漸漸顯出一絲冷意，便是連半垂的俊眸中，也閃耀著淡淡的殺意。

  離若白見狀，緊忙噤聲不敢多提，隻覺得現在鳳陽宮裡的娘娘，好像與王爺有什麽淵源。說起來，他總覺得王爺有些事情並未告訴他，而且此事，事關那鳳陽宮的主人。

  無論是之前的，還是現在的，亦或是……一年之前的。

  出了房門的冰薇一臉不悅的走在回廊中，指尖卷動了幾下長發，然後又紛紛的將手垂下。在她清秀的臉上浮現著蒼白的色澤，完全不像是剛才去找北堂墨的樣子。

  來到了木門前，她抬頭看了看牌子，然後低聲喃語：“不就是長得比我漂亮了一點，有何了不起。”她說著，便推門而入。

  一聲轟響，使得正在房中忙裡偷閑的柳惠蓉驚了一跳，手上的雞腿也倏然掉地，油乎乎的沾了一片。隨後厲聲說道：“喂，冰薇姑娘，你不知進來要先敲敲門的嗎？”

  “對你，用得著嗎？”冰薇冷語，聲音透著些火藥味。

  柳惠蓉找來旁邊的濕布擦擦手，著實不知哪裡惹到這位大小姐了，於是悶聲說道：“話說回來，你不是該照顧尊客嗎？怎麽有空來我這裡？”

  提到北堂墨，冰薇的怒意更勝，她忽的上前走了幾步，細細的打量著柳惠蓉，甚至還伸手去探摸柳惠蓉的胸口，這突然的無禮使得柳惠蓉驚得連連捂著前胸後退，結巴說道：“你這是幹什麽，我可沒有斷袖之癖。”

  冰薇握了握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臉上浮現了些不快。然後冷冷說道：“那位尊客要見你，你收拾收拾我帶你去尊字號房。”

  “見我？”柳惠蓉有些失笑，擺擺手道，“我可不陪客。”她語氣帶笑，很明顯是將冰薇說的話也當成了玩笑。

  但是冰薇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輕松，反而是繃得越來越緊。

  “由不得你。”冰薇冷冷說著，而後上前便開始剝柳惠蓉的衣服，柳惠蓉嚇得手足無措，幾番爭執下還是被冰薇改頭換面，弄了一身七彩流裙，同時還為她點絳唇，梳長發，活像是在打點即將出嫁的閨女。

  柳惠蓉尷尬不已，時不時的就會清咳幾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