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諸事不順(1)
  擺平了藍瑤兒，慕晴一人安靜的在前面走著，長發在身後輕擺，成為了柳惠蓉唯一能看到的光景。她確實有些對不起蘇慕晴，險些因為自己的衝動鑄下大錯，但是這也不能怪她，誰讓那些人先仗勢欺人！
  慕晴頓了步子，側眸看向那生悶氣的柳惠蓉，鼻息處發出一聲悶哼。雖然不會告訴她，但是自己心中還是不由的回想起很久之前她給柳惠蓉的預言。不過想來有過這一遭經歷，以後這丫頭也會學聰明點，不會再處事那麽嬌寵。

  “臉疼嗎？”進了房門，慕晴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而後回身看向柳惠蓉泛紅的臉頰。慕晴眉頭蹙起，冷語了句：“下手還真狠。”

  柳惠蓉捂了臉一臉委屈，尤其是結合了自己此時的處境，更是難過的直抽泣。慕晴什麽話也沒說，遞給她了一條隨身備著的絲絹，然後安靜的坐在旁邊聽她將這場鬧劇的來龍去脈。

  結果，也不過是一位平日裡青睞藍瑤兒的酒客看上了惠蓉，想強行帶走，卻被惠蓉嚴詞拒絕，這下不禁惹怒了酒客，還得罪了一向受寵的藍瑤兒。這還真是兩邊不討好。

  慕晴無奈搖搖頭，開始在屋中翻找著可以替她消腫的東西，翻箱倒櫃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些陳舊的首飾。慕晴有些頹廢的將東西扔在了一邊，然後說：“不然，你忍忍，反正腫的也不是太厲害。”慕晴輕語，眼中有這些逗趣。柳惠蓉眼睛一直，頓時對這慕晴落了一紀狠毒的視線，道：“你你你……你這個女人還真狠，枉我對你那麽好。”

  慕晴笑了笑，上前揉了揉柳惠蓉的頭髮，然後說：“你在這裡稍等，我出去問問別人。”

  可慕晴腳尖才剛一動，柳惠蓉忽然捏住了蘇慕晴的衣角，然後有些黯然的問：“蘇慕晴，你見得很多很多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事與你，你說……我是不是很愚蠢？”她低垂著頭，長發無情的掩蓋在她的眼前，蘇慕晴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只能從那正在顫抖的指尖上感覺到一絲痛苦。

  慕晴沉默，明白她言語中的含義，於是緩緩將手放在她的指尖上，輕聲回道：“人有好有壞，不要因為一個女人而否定了全部。否則你會錯過很多人和事。”慕晴又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

  柳惠蓉微怔，在努力的參詳著蘇慕晴口中的話，然後緩緩點頭，這才安心送了指尖。慕晴見狀，稍稍松了口氣，然後說道：“行了，自己活著開心就好。我先去給你找藥，遲了留下瘀痕就不好了。”說著，便欲離開。誰料這時門聲輕響，莫名的有一抹輕飄的身影走過，使得柳惠蓉和蘇慕晴都嚇了一跳。乍看之下那黑影是一秀氣的女子，她笑顏淡露，眼中平靜若水，那份凜然與冷傲，倒是與蘇慕晴有著幾分相似。這時她將一個小盒子放到柳惠蓉面前，然後說道：“此藥敷上兩日，便會散去淤紅。”說完後便轉身要走。慕晴心頭一緊，在後問道：“姑娘貴姓？”

  女子只是安靜的停了步，半響才輕聲說道：“冰薇。”

  言畢，她便離開了房間，這種不願近人的感覺令柳惠蓉嘟起了嘴，“冰薇好像是醉雨閣的二牌，那股冷勁兒還真有點像你。”

  “我冷嗎？”慕晴轉眸看向柳惠蓉，惠蓉回望，嘴巴扭到了天上，“不僅很冷，而且性子還很差。”

  “這樣啊。”慕晴拍了下手，然後撐桌而起，“那你自己收拾那張臉吧。”

  柳惠蓉瞠目結舌，嗔怒的對著蘇慕晴低喊：“性子果然差死了！！”

  蘇慕晴哼笑，沒再回應，只是拿起冰薇送來的藥，輕輕的塗抹在了柳惠蓉的臉上。

  上完藥，慕晴輕輕的出了房門，突然感覺到什麽異常，於是停住腳步看向側面，果然見到正在探聽的冰薇。她神情淡漠，聽到蘇慕晴出來的腳步聲，也同時回頭看向了她。在那孤傲的眼中，透露的絲絲敵意。

  為何她要這麽窺探柳惠蓉，難不成是在懷疑什麽？慕晴暗襯，卻也不動聲色。

  冰薇冷冷看了眼蘇慕晴，隨後冷哼一聲這才轉身走了，慕晴感到有些茫然，倒也沒加理會，徑自回了她的甲字號房。

  可是進了房，卻突然又湧入了另一道視線刺穿了她的身體，她心中怎舌，看向了慵懶的坐在她床上的東方楚晏。

  “水打得怎麽樣了？”楚晏問道，語氣理所當然，慕晴怔怔的看著他，也理所當然的回答：“灑了。”

  楚晏蹙眉，卻也沒有說話，一時間房內寂靜無比，仿佛只有兩道寒流竄過。此時門外忽然想起了一個丫頭的聲音：“念晴，南楚，你們快些準備下吧。據說晚上回來一位重要的尊客！”

  慕晴心頭一緊，心中念著這位尊客。不知為何心中竟有種不好的預感。慕晴專注的想著，卻不知她這一閃而過的神情完完全全的落入了楚晏的眼中，他微笑，若有所思。

  “今天天氣尚算不錯，掌櫃的要我去置辦些東西，我人生地不熟的，你來帶路可好？”東方楚晏開口提議，臉上帶著盈盈笑意。蘇慕晴怒了努嘴，又看了眼外面的眾人的躁動氣氛。於是稍稍一聳肩，說道：“好，聽你的。”

  出了醉雨閣，慕晴像是第一次獲得了心生那般，感覺到周身無比放松，宛如翱翔天際的鳥兒。楚晏在身後看著，始終掛著深不見底的笑容。

  到了店裡，楚晏看著裡面掛的令郎滿目的東西，頓時將眼睛眯起來。他買東西，一般都是由慕楓直接交付銀兩，今日為了和這女人能單獨相處，故而將滿臉橫淚的慕楓給排除在外。誰料現在就收到了現世報，開始完全不知所措了。

  他掏出錢袋，想要和掌櫃的說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表達，最後終於沒了耐性，將一袋銀子往桌上一扔，道：“舶來品，新的。”

  一旁的慕晴一張臉頓時全黑，然後忍不住的笑了下。看樣子這傲慢的男人還真是從來沒有買過東西，根本不知如何與掌櫃做交談。於是她一把扣住掌櫃滿臉堆笑而伸出的手，而後將錢袋一點點抽出，莞爾一笑道：“老板，只要舶來品中的銀器，這些銀子應該就夠了。”說著，她便將額定好的銀兩推到了掌櫃的面前，掌櫃的頓時將臉拉下，大有“到嘴的鴨子飛了”的架勢。

  東方楚晏從旁看著，倚靠門邊露出淡淡笑意，周圍時而有美人攀上，卻換不來他一個眼神，在那如寶石般的琥珀色中，滿滿都是這個女人。而這樣的出行，竟讓他有種身在民間的感覺，如此這般，他幾乎從來沒有體驗過。

  經過這一遭，蘇慕晴是徹徹底底的感覺到了東方楚晏的身份不一般。在外每經過一個攤位，這個男人的眼睛就像炸開了一朵蓮花，雙腳如何也挪不動步子。不知北堂風在第一次微服出巡的時候，是否也會像他這樣。

  不，他一定會口是心非的說：“這些東西，我又豈會喜歡。”然後讓李德喜私自出宮買了給他送去。

  北堂風就是這樣一個男人，高貴而不願意袒露心扉。

  正走在街上的慕晴腳步一頓，冷不丁的敲打了下自己的頭，著實因再度想到北堂風而懊惱不已。

  正拿著一串吃的在品嘗的東方楚晏亦停下腳步回頭看來，大好的心情稍稍的冷卻了一點。這天下女人，跟他在一起時還想著其他人的，想必就只有這個女人了。

  出於心中的不愉快，東方楚晏咬住了買來的煎豆腐，然後走向慕晴，忽然靠近，慕晴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想跑卻發現雙臂都被東方楚晏擒住，如果就這樣閉著嘴，想必自己的臉就要慘遭毒手。實在不得已，蘇慕晴張開了嘴，生生接下了東方楚晏用嘴送來的煎豆腐。楚晏微微一笑，又向前咬了一寸，便是在準備順勢佔一把便宜的時候，蘇慕晴驀地將豆腐咬斷，即刻向後退了五步，那“生人勿近”的氣息頓時自她身邊迸發出來。

  “千萬別隨便往別人嘴裡送東西，傷到可就不好。”慕晴冷哼一聲，意有所指，也算是警告了東方楚晏的輕挑。東方楚晏擺擺手，當然明白蘇慕晴的意思，但是換過來想想，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在經歷了這一小小的插曲後，蘇慕晴便被東方楚晏強拉入了醉雨閣不遠處的另一家酒樓，照他所言，是醉雨閣的掌櫃的特別讓他來試吃新酒樓的招牌菜，可是話入蘇慕晴耳中，卻著實也相信不起來。不過，近來總是有很多讓她煩心的事，由東方楚晏陪同一起散散心，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菜肴上了，慕晴一看，臉色就黑了。桌上的菜肴基本是老百姓餓到抬不起頭時才會吃的東西，但是東方楚晏卻兩眼放光的看著，每每夾起一筷放入口中，都睡滿臉的幸福。

  她無奈的笑笑，第一次好好觀察一直在自己身邊繞來繞去的他。

  其實，他長得確實算得上是絕世妖孽，方才她和他走了一路，也被女子盯了一路，那些幾乎可以將她燒化的炙熱的眼神，足以證明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多麽的“禍國殃民”。而此刻，他吃飯的動作也極其優雅，每一口菜夾起的份量都是相差不多，而且連咀嚼的次數，都是平均而準確的。

  她也不是瞎子，這“王公貴族”的來頭，應當不會是商戶家公子這麽簡單。慕晴安靜的埋頭吃著菜，漸漸陷入沉思。

  “誒？念晴！”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竄出。慕晴一轉頭，便看到了一身花衣的某位丫鬟。慕晴在腦中不停回想，半天才對上號，想起這位的主子是藍瑤兒。於是勉強一笑，道：“嗯，是我。”

  那丫鬟興高采烈的過來，弄的慕晴毛骨悚然，可也不好將這份陰霾的情緒表現在臉上。

  “念晴，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咱倆關系這麽好，幫我一個忙唄！”那丫鬟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個被錦布包著的玉鐲子，隨後輕輕放在了桌上道，“這個待會幫我帶回醉雨閣吧，給藍姑娘。”

  慕晴有些茫然，伸手拿過鐲子，想要打開，卻忽然聽到那丫鬟再叫了一聲：“哎呀，我趕著出去，先走了！”丫鬟慌慌張張的落下了這麽一句，扭頭就跑。

  楚晏和慕晴相互對視，隨後歎出一聲笑。

  慕晴將鐲子拿出，在陽光下照了照，然後悠然的說道：“真是麻煩啊……竟然就這麽被栽贓陷害了。回去有的忙了。”慕晴說罷，便將那鐲子隨手丟在了桌上，玉鐲輕輕晃動，半響才安靜的停下。

  楚晏拿起看了看，心中亦是了然。因為這鐲子的色澤很是奇怪，一點都不通透。按照藍瑤兒的性格絕不會戴殘次品，若是沒猜錯，一定是方才那丫鬟找了鐲子掉包，只要能塞給難得撞上的熟人，便會推托的一乾二淨。

  栽贓這種事很常見，不過比較有意思的是……這個女人，對於這種事居然毫不在意，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不害怕嗎？”楚晏問道。

  慕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楚晏怔了一下，隨後托腮看向正在凝望大街的慕晴，在他的俊眸中閃動著熠熠星光。總覺得，待會回去後這個女人一定會讓自己有一絲驚喜，讓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正當兩人準備繼續用膳時，大街上突然湧入一批百姓，像是來京城趕市場。這時慕晴才想起不久前柳惠蓉曾提過，京城近期像是要舉辦一個書會。看這樣子，應該就是這個了。

  “要不要去看看書？”慕晴提議，變成她滿眼期待。楚晏自是不會拒絕，欣然接受了這個聽來很不錯的提議。

  ……

  吃過飯的他們，一路來到了京城最大的書場。這裡熱鬧非凡，四處彌漫著書香氣息。慕晴臉色微紅，如何也抑製不住心中的興奮，她四處亂看著，恨不能見給自己埋在書堆裡。

  當然，東方楚晏也是一個好書之人，而且與蘇慕晴的喜好還半斤八兩。於是這兩人便像是旁若無人那樣窩在某個房梁底下開始專心的看上了書，任誰也不會看出這兩個人輝煌的來歷。

  不知不覺，兩人的身體背靠在了一起，分別的支撐著對方然後面向街的兩頭。原本這是一個極其正常的姿勢，但卻恰好因為這份平常，讓這兩個人分別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畫面。

  面朝東面的慕晴剛剛快速瀏覽完了一本戰略書籍，正準備挑另一本，忽然又些許錦衣衛的影子恍如了她的眼前。慕晴心頭一驚，急忙又拿起書籍遮擋在自己的臉前。雖然她知道那些錦衣衛不至於能看出她是誰，但是出於心虛，還是不願意直面這些宮中的人。

  而另一面的東方楚晏也好不到哪去，也是剛剛放了書，就看到了東方穆派來南嶽查他的細作，東方楚晏亦是一驚，跟著將書遮住了自己的臉。

  “咱們換個地方吧。”慕晴側眸低語。

  “同意。”東方楚晏說罷，便起了身。

  可是當兩人準備帶著對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時，卻發現他們的步調完全不一致，兩人被迫扯回，同時疑惑的面面相覷。在眼神的交匯中，兩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即刻側臉望向了對面。

  “有人在找你啊。”他們異口同聲，然後不由的怎了下舌。這種情況，無論走那邊都是很成問題的，他們眼神對了對，決定稍微蒙混過關。誰料才剛一挪窩，晉國的那幾個人便瞄上了這邊，開始逐步向此地走來。

  東方楚晏微怔，想要拉著慕晴走，但是回頭看看，竟然是死路。

  眼見著那些人就要過來，楚晏的臉色也愈發的凝重。慕晴雖不知其中原因，但是東方楚晏身上有許多秘密也已經不是什麽神秘的事了。於是便在那些人馬上就要過來的一瞬，慕晴忽然做了決定，一把來過楚晏而後將他緊緊壓在地上。她捧了他的臉，湊近說道：“忍忍，這是下策了。”說罷，她便傾下身，突然將唇貼在了楚晏的唇上，柔軟相觸，使得楚晏的眼瞳頓時縮動。

  “南嶽的人怎麽當街就做這些……嘖嘖。”

  “那位爺肯定不會，走吧，去別處看看。”

  追來的人嫌棄的看了眼強吻中的蘇慕晴，然後便紛紛離開。待腳步聲走遠，蘇慕晴這才將唇瓣移開然後用力的吸了口氣。若是再堵住她的嘴，想必就要憋死了。

  “人走了，咱們也趕緊撤吧。”蘇慕晴利索的說著，伸手準備拉起楚晏，誰料卻見到這個男人一臉的紅暈倒在地上一點要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慕晴翻了個白眼，然後說：“權宜之計，什麽都不代表。而且還是下下策。”

  “這是上上之策啊！”東方楚晏驀地坐起，眼中泛著些璀璨的星光，“剛才我一時沒感覺到，不如，再來一次！”

  啪——！
  只見一堆書飛過，將東方楚晏掩埋其中。

  回到醉雨閣的時候，時間還早，像藍瑤兒這種頭牌似乎還沒有睡醒。慕晴交了掌櫃的用的東西，又悄然去了某個房間尋找什麽，待一切妥當，她便笑意盈盈的提了從掌櫃那裡買下的酒徑自前往一處她從未踏入過的房間——慕楓的房間。

  自打來了這裡後，她便感覺到慕楓或多或少對自己有所抵觸。剛好趁著這個機會，相互了解了解，於是站定門口，慕晴敲響了房間的大門。

  這時，緩緩打開了，一個滿臉陰霾頭髮凌亂的男子漸漸浮出，如同鬼魅幽冥，當真嚇得慕晴心頭哆嗦了一下，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房間的主人慕楓。

  “念晴姑娘……？”慕楓緩緩而道，聲音飄忽，令慕晴身後汗毛根根立起。

  慕晴勉強抽動兩下嘴唇，然後提起酒壺在他勉強晃了晃，示意來此的目的。慕楓有些不解，但還是將門打開允許她進入。

  踏入了這間房，慕晴當真明白了什麽叫“怨念也能殺人”，雖然這間房整潔乾淨，但是卻莫名壓抑到讓人冷汗直冒，這使得慕晴不得不暗暗猜想，平日裡這慕楓跟著那個家夥，究竟要多操心才能將心緒壓抑成這幅田地。慕晴吞咽了下唾液，不由的替慕楓擔憂。

  慕楓像是在忙什麽，隨手替慕晴拉了椅子，然後坐到另一面凳子上，繼續在修補東西。慕晴稍稍看來，發現是壞掉的褲子。

  那個南楚如此華貴，而這個慕楓卻節儉，果然是主仆，而且一定是差距很大的主仆。

  想著，慕晴便將酒放在了桌上，然後說：“方便喝一杯嗎？”

  慕楓無奈的放下東西，然後抬頭看向慕晴道：“別以為你可以灌醉我，然後套話，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