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謀逆（二）
  “住口！容妃，你以為你抵死不認，本宮就奈何不了你了？！”皇后臉色森寒，勃然大怒，氣惱地站起身，長長的裙擺蜿蜒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好似要將容妃席卷其中。

  容妃臉上那條細長的傷口，還在一滴滴地往外淌著血沫，血液在素白的臉上暈染成片，給一向柔弱笨拙的她，平添了一種堅毅剛烈的味道。

  那鮮紅的視覺，刺激了皇后的神經。

  “來人，容妃冥頑不靈，你們去給本宮掌嘴，務必打到她認罪為止！”皇后瘋狂地叫囂著，像一條呲呲吐信的毒蛇。

  “是，娘娘！”蘭嫣等人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一年多來因為容妃上位而產生的種種不順，都想借這個機會討回來。

  容妃不自禁地往後縮，眼神驚恐瑟縮地望著一步步趕上來的蘭嫣等人，“你，你們，你們要幹什麽？……啊！”

  兩個宮女押住了容妃的肩膀，逼得她不得不抬頭往上看，蘭嫣於是極順手地一個巴掌揮了下去，“啪！”重重的一掌，堪堪打在容妃臉上受傷的位置。頓時，傷口裂得更大，更多的鮮血立即湧出。

  容妃被打得脖子偏向一邊，臉上不是疼，而是木，嘴裡甚至嘗到了牙齒松動的感覺。淚水湧下傷口，帶起一陣尖銳的痛，她雖然極力地隱忍，面上的肌肉仍然起了細微的變化。

  嗜血的快感充盈著皇后的心間。她斜睨著容妃，嘴裡發出“哈”的一聲輕笑，那輕狂得意的模樣仿佛在說，妹子，你可真不經打啊！
  沒有給容妃任何喘息的機會，蘭嫣沉浸在行刑的快意中，臉上是入了魔一般的笑。她一下又一下地扇著耳光，用的力度之大，連她自己的手掌也感到發麻。

  十幾二十個耳光過去，皇后還沒有要呼停的意思。

  容妃的臉一會兒被扇往左，一會兒被扇往右，那麻木被動的動作，活像一個傀儡一般。她傷口上的血漿，一次又一次地被拍散，在她左右臉上糊得到處都是。她整個人就像一顆腫脹的豬頭，一張紅色的面孔上，生著兩隻黯淡無神的眼睛。

  蘭嫣的手心手背已經全都是血，黏黏的帶著腥味，連她自己看著都覺得恐怖。

  景仁宮有的宮女見到這一幕，眼裡已是露出了惻隱之意，淡淡的腥味飄散在空中，同時也在她們的良心上翻滾。

  不知過了多久，容妃終於被打得眼淚也不會流了，目光也完全呆滯下去，扶著她的兩個宮女隻覺得她的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然後她們的手一滑，容妃整個人竟是控制不住地滑落在地，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皇后冷冷地瞧著那冰藍色的華服上，血汙腫脹的一張臉，突然“哈”的一下笑出了聲，然後就“哈哈哈，哈哈哈”不可抑製地笑下去，簡直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哈哈，賤婢，她以為這樣不反抗、不爭辯，自己就會饒過她？笑話！
  皇后瘋狂地笑夠了之後，臉上倏然又恢復了刻板的冷漠，好似剛才那瘋狂的舉動根本從未發生過一般。景仁宮眾人不是第一次見這她如此了，全都斂容低頭、噤若寒蟬。

  皇后見容妃久久地摔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由得睃了蘭嫣一眼，寒寒地責問道，“本宮不是說過，不得讓她死在景仁宮裡的嗎？！”

  蘭嫣面帶惶恐，蹲下去探了一下容妃的脈息，驚喜地道，“娘娘，她還有氣！”

  “哦？”皇后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情緒，似乎松了一口氣，同時又隱隱地感到可惜。

  蘭嫣察言觀色，已是出聲吩咐其他人，“拿冷水來，潑醒她！”

  一桶涼水嘩啦啦傾倒在容妃身上，她被嗆得咳了咳，終於悠悠醒轉。臉上的血跡被水衝洗過後，看得出兩邊高腫的臉頰，和一道猙獰的傷口，那傷口比之前那細細長長的狀態，已是不知擴大了多少倍！
  容妃人雖清醒過來，卻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全身上下濕漉漉的，極不自在。她笨拙地挪了挪手腳。

  皇后沒有忽略她這個細微的動作，殘忍地一笑，假意向左右道，“蘭嫣，你們是怎麽伺候的？還不快給容妃妹妹更衣？”

  “是，娘娘！”蘭嫣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涼薄的笑，故作為難地道，“可是，我們景仁宮裡除了娘娘您的鳳服，就只有奴婢們的宮衣了，您看這……”

  皇后哈哈而笑，聲音清脆婉麗，仿佛回到了少女時代那般愉快。她輕蔑地看著一身濕淋淋的容妃，“這個麽……容妃妹妹本來就是奴婢出身，又怎麽會介意臨時穿一下你們的衣服呢，是吧，容妃？哈哈哈哈！”

  容妃並不介意皇后這一次的羞辱，臉色十分漠然。

  可是，當宮女們按住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剝光了她身上的濕衣，把她尚屬優美的身體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時，她平靜的面容終於無法支撐了。

  她蜷縮著，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身體部位，眼裡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皇后死死地盯住容妃。想象著，這具身體，曾經怎樣地跟自己的丈夫交合，然後才有了高陽博那個孽種！

  蘭嫣見皇后的眼中滿是怔忪的嫉恨，倏然想起了主子這些年來的苦！她大膽地在容妃的身上狠擰了幾把，擰的都是特別隱私的部位……她不怕容妃把這樣丟人的事說出去，擰得那叫一個肆無忌憚，一邊擰還一邊假意說，“唉呀，娘娘你瞧我這笨手笨腳的……”

  容妃的身上很快出現了幾塊青紫的淤痕，她緊咬著牙關，眼睛死死地閉上。

  蘭嫣痛快地擰著，直到皇后深深呼吸，臉上出現了極其解恨的表情，方才停手。

  幾個宮女合力將容妃重新穿戴起來，片刻之後，容妃變成了一名普通的仆婦，看上去衰老了許多。她臉上的傷口也被宮女們重新處理過，塗上了一層黑漆漆的藥膏，藥膏清涼中又含著些刺痛，她不得不強忍著伸手去摳的衝動……

  皇后快活地哈哈大笑，指著容妃譏笑道，“賤婢，瞧瞧你現在的樣子！這才是最適合你的妝扮！正是因為你沒有高貴的血統，生出來的兒子也還是個賤種！哈哈！”

  不管高陽博的能力多麽強，皇位，最終是屬於自己的琪兒的！

  聽到“兒子”二字，容妃腫脹的眼皮下，那混沌的雙眼終於又活了過來。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後一根浮木，她一把抓住皇后的裙裾，順勢滑跪了下去，泛紅的眼眶裡珠淚滾滾，嘴唇噏動著，嘶啞的喉嚨裡吐出痛苦的話語，“皇后娘娘，奴婢愚鈍，不知道您到底想要奴婢怎麽做，才肯放過我的博兒？嗚嗚，我的博兒，他是無辜的呀……”

  她用力搖著皇后的裙擺，最終，伏在皇后的衣擺上，痛哭出聲。

  皇后徐徐收斂了臉上的一切表情，淡然道，“哼，果然就是個奴婢！奴性不改！”

  她伸腳將容妃踹翻在地，冷道，“容妃，你知道你是靠什麽魅惑皇上的嗎？”

  容妃一時轉不過彎來，徹底懵了的樣子。

  皇后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跟這麽笨的人說話，真是要活活被她氣死了！
  蘭嫣歎了一口氣，提示道，“容妃娘娘，宮裡人人都知道你最擅長的便是捏拿按摩，如果你的這雙手不小心廢了，哼哼……”

  “啊，你們要的是我這雙手！”容妃驚怒出聲，臉上的傷腫被扯得生痛。

  “呵呵，娘娘你不願意是吧？”蘭嫣作勢幽幽地歎息了一聲，拾起了地上飄落的密信，“那我們就隻好把這些可疑的物件交到內務府去了！呵呵，實話告訴你吧，綺羅這樣的人可不止一個，搜到的密信也不只有這一封！娘娘你想想，皇上到時候，到底會相信誰呢？”

  容妃困難地睜開眼，盯著蘭嫣俏麗靈巧的小臉，眼中顯出幾許遲鈍，似乎正在努力消化著蘭嫣話裡的深意。

  “怎麽？容妃，你這個卑賤的東西，還想要用你那雙卑賤的手，繼續魅惑皇上嗎？！”見容妃沒有立即答應，皇后的聲音陡然變得冷硬無比。

  容妃像被開水燙到了一般，猛抖了一下，這才徐徐地含淚顫聲道，“娘娘，娘娘您說的是！奴婢，奴婢的確沒有資格侍奉皇上，這二十幾年來，奴婢，奴婢……”她心裡委屈，偏偏嘴上木訥得無法形容，只能捂著嘴，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皇后不耐煩了，一擰眉頭，“罷了！蘭嫣，我們走！”

  還未邁開一步，容妃已是一頭撲了過來，死死地抱住了皇后的雙腿，倒在她腳邊泣不成聲，“嗚嗚，娘娘，娘娘我願意，我願意！奴婢，奴婢這就挑了自己的手筋！從此以後，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去打擾皇上……”

  她喃喃地說著，臉上的淚水汪洋成片。在皇后傲然的注視中，她慢慢地松開了皇后的雙腿，右手撿起了綠蘿遺下的那枚匕首，然後，帶著赴死一般的勇氣，咬緊牙槽，對準自己的左手虎口，狠狠地扎了下去！
  “哧！”血花迸出，噴上了她自己的眉眼。容妃身子一晃，“啪”地松開了匕首，呆呆地望著自己滴血的左手，神情似笑似哭。

  這一下用的力氣極大，眾人已經清楚地看見，容妃左手拇指和食指的筋絡已經被生生割斷，血肉翻飛，幾乎要顯出指間的白骨來！
  這一下，她再也不能用這雙巧手去討延熹帝的歡心了！
  四皇子高陽博，失去了一個極重要的助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