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置業
  倒不是說尹澤成百密一疏，沒能事先安排好給自己替手的人選。實在是，他有心不用尹家主宅那邊的人，免得大哥尹澤華到時候叫嚷說，他之所以能混出個名堂來，還是沾了尹家的光！於是從尹家出來的時候，他果真是一個使喚的人都沒帶，後來收貨販貨，都是現雇的人工，因是臨時認識的，也就無法全然相信，以大事相托。

  而張旺財和董文這兩個，他有心觀察了一下，還都是為人厚道、做事勤快的那種人。於是，他暫時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很快地教會了張旺財如何管理織坊、染坊，足足花了七八天的時間，確認張旺財能夠獨當一面，雖是能應付突發情況之後，這才帶著小廝董文一起，南下往樂州去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一趟，簡直就是前所未有的順利！也是天從人願，一路上一直順風順水。甚至，因著董文的關系，他還結識了一個少年，便是他外甥傅君風的朋友蕭峻成！這蕭峻成年紀也不大，卻是個懂文懂武的，又有高人照拂，尹澤成跟他一起上路，不僅多了個聊天的人，而且根本不用擔心山賊劫匪什麽的，腳程比前一次快了不少！
  所以，這第一桶金，尹澤成可以說是賺得輕輕松松！

  他賺了個盆滿缽滿，自然少不了大姐尹桂芬的好處。按照兩人之前說好的“五五”之分，尹氏足不出戶就坐收尹澤成一半的紅利。她高興之余，把女兒叫過來狠狠地誇獎了一番，連帶著又打賞了女兒無數的好東西！

  於是，母親的打賞，再加上二舅的分紅和打賞，傅君雅也徹底擺脫了彈盡糧絕的煩惱，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小富婆！而她手頭一寬松，整個仰儀居上上下下的日子也就好過了許多，秋實等人辦起差事來也容易了許多，臉上的笑意呀，怎麽也藏不住！

  尹氏母女出手漸漸闊綽，時間一長，傅君風也漸漸看出了端倪。他有心想找母親問問，但母親總是含糊其辭，每每以學業要緊為推脫，就是不肯告訴他。

  直到這一次，在前往肅州的商船上，尹氏才終於把自己的生財之道告訴了兒子。

  傅君風聽後，一顆心久久不能平複。眼前的母親，雖然是一介女流之輩，卻有著他望塵莫及的手腕和魄力！誰說閨中女子不如男，他母親就是一個反例！
  “母親，這兩年二舅父一共給你分紅了多少銀子？”傅君風試探地問道。

  尹氏略一沉吟，微笑道：“約莫三萬兩吧！”這其實只是她到手數目的一半罷了，但是她不敢說得太多，免得萬一傳進了丈夫的耳裡，丈夫心一寬、手一松，就又開始揮霍了。作為家裡的女主人，她還是相信凡事要精打細算為好。

  況且她跟丈夫也已經兩年多沒見面了，誰知道他的心還在不在自己身上呢？也罷，若是到了肅州，丈夫的身邊沒有那麽些鶯鶯燕燕的，她就多給他些銀子花花好了！
  尹氏的心飛去了遠方，傅君風則在凝眉算計，“三萬兩？那真不是一個小數了！母親是打算就這樣存著攢著，還是繼續做些別的呢？”

  尹氏微有些訝異，“聽你的意思，像是讚成我另做些別的？”

  傅君風鄭重地點點頭，“那是自然。就像妹妹說的，銀子喜動不喜靜，只有拿出來經營，才會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多！”雖說讀書人不宜沾染一身銅臭味，可是，自從前年蕭大哥蕭峻成棄文從商之後，傅君風就深深地意識到了錢財的重要。男人如果不能讓自己的家人生活無虞，就算把一顆心全部用在功名上，也只能是一個自私之人。

  “呵呵，你妹妹也真是的，一個姑娘家，成天宣揚著銀錢的重要，也不嫌臊得慌！”尹氏佯嗔了幾句，接著又想到了一件事，“對了，孩子，你妹妹倒是跟我提過一句的，這銀子呀，可以有好幾條出路！可以繼續投到你舅父的生意裡，幫他擴大規模，也可以用來買地！我是讚成買地的，可是你妹妹又說了，要買地的話就少買些良田，多買些荒地！”

  傅君風一愣，“哦？這是為何？”不過他很快想明白了，聽書院的夫子們說，去年冬天天降大雪，北戎一族缺少禦寒的衣食，居然興兵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北疆一半以上的村鎮劫掠一空，隻留下幾個重鎮未敢騷擾！而且這些北戎人也狡猾得很，專挑我朝駐軍薄弱的地帶，而且專擄牛羊、牛羊、糧食，不傷人口，搶了財物，策馬就跑。北疆的駐軍雖然即行圍剿，但還是沒有追上他們的煙塵……

  這件事，使得今上延熹帝大為震怒，想要立即興兵報復，無奈天寒地凍，不宜出戰。而且北疆大量的饑民缺衣少食，嗷嗷待哺，於是隻得動用國庫，調集各方糧草，及時賑助。等到把這些事都處理妥當，北疆的探子來報說，北戎一族搶了足以過冬的食物，已是往更北方的沙漠裡逃去了……

  因著這件事，整個書院裡人人都在傳，說是今年春糧收割以後，皇上一定會派兵攻打北戎！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惡戰，到時候，軍備、糧草、衣物，只會嫌少，不會嫌多！
  可是，春天平平靜靜地過去了，夏天也平平靜靜地過去了，一轉眼現在已是深秋了，這場戰爭卻一直沒有打響。事實上，從好幾年前開始，本朝百姓的心中都在隱隱地等待著這場戰爭，因為北戎的日漸強大和團結，實在已經成了一個現實的威脅！

  可是，今年無戰。那麽，明年呢？後年呢？總有一戰的吧？
  因此說，母親如果能將手頭的銀子轉化為好的耕地，雇人來耕作，等到戰況膠著，軍需吃緊的時候，那些田地上的出產必然極有銷路！事實上，據他所知，書院裡有些同窗的家人已經在著手這麽做了……說得不好聽一點，大家這都是在發國難財啊！
  至於妹妹說的多買荒地，難道是說……？
  尹氏看出了兒子的思索，笑道：“不錯，你妹妹的意思是，歷朝歷代，每當國有戰事，朝廷都會赦免一些罪行較輕的刑求之人，還有那些流離失所的饑民、乞丐，鼓勵他們開墾荒地，多種多收。但是那些荒地本來就貧瘠得很，最少要經過三五年的耕種，才能有一定的出產！”

  傅君風會意地一笑，接過母親的話頭繼續說了下去，“可是，就在這三五年的時間裡，那些耕種之人卻因為廣種薄收，只能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遇上青黃不接的時節、或是洪澇乾旱的年份，甚至有可能顆粒無收！因此，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沒過多久又重新走上了從前的老路，搶劫偷盜、或是沿街乞討，不僅浪費了朝廷的苦心，還製造了新的難題！”

  尹氏滿意地點點頭，“沒錯，就是你說的這樣！”

  “所以，我們如果能事先買來荒地，等到朝廷下令讓這些人來耕種的時候，便把他們招致麾下，直接成為我們的佃農，那麽，他們也就一定程度上有了依靠。在農忙的時候，他們可以相互幫襯，在饑荒的時候，我們可以暫時提供接濟，幫助他們度過難關，重新做人！”

  傅君風豪情頓起，洋洋灑灑地接過話題，一口氣說到了這裡！似乎他所描述的那種理想場景，連他自己也感到神往。

  可是，未幾，他的表情複又凝重了起來，長歎良久才又道，“母親，據孩兒所知，歷史上確實曾經有過這樣成功的先例，不過，失敗者也不乏其人！輕者，是傾家蕩產，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填了進去，卻仍然來不及將荒地轉化成良田、熟地。重者，是招致朝廷的忌憚，認為民間的這種做法，是越俎代庖之舉，褻瀆了朝廷的威嚴！”

  尹氏聞言不由得一凜。她之前並未想得這麽深遠，只是覺得買了荒地之後，又要雇用大量來路不明的人來耕作，實在不是很好管理！更怕因此而影響了丈夫的官聲，這才遲遲拿不定主意。眼看光陰飛走如輪轉，想要把屬於自己的麥種播下去，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了吧！
  “嗯，所以說，這件事實在不是很好辦哪！我已經和你父親通了幾回信，他也一直在猶豫，又說要給崔老大人去信，問問他老人家的意見，才能決定！”

  “崔老大人？便是我們的堂祖、當今的刑部尚書崔鐸崔大人麽？”傅君風訝道。他久未與父親謀面，對於父親所結交的官場之人，知道得並不詳細。這時他聽母親的語氣，似乎父親與崔尚書關系匪淺，頓時難掩驚異之色。

  尹氏點點頭，面上微微帶了些笑意，“是啊！你父親當年升任通判，就是拜崔尚書所賜！如今他在肅州為官三年，官聲斐然，去年北戎來犯，肅州周邊的若乾村鎮，甚至毫發無損，整個朝廷都嘖嘖稱奇。所以啊，你父親來信和我說，我們母子這一趟肅州之行，也許會有意料不到的收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