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男裝
  “調任兵部！”

  尹氏愣住了。她的目光直直的，雙手緊緊地攥住了衣擺。聽到“兵部”這兩個字，她的腦中馬上就浮現出一幕幕慘烈的、血腥的戰爭場面，好似丈夫只要跟這兩個危險的字眼扯上乾系，下一刻就會出生入死、性命不保！

  而傅君雅則是眼前一亮！
  六部中的兵部啊！那是多少官場人士做夢也想進去的地方！手握兵權，運籌帷幄，調兵遣將，雖然責任大、風險高，可是前途卻是不可限量！更何況，重生一世的她早就知道了，最晚在明年春夏，大盛就要發起對北戎一族的強勢攻擊。規模之大，史無前例，而最終的戰果也是壓倒性的勝利！

  像這樣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居然落到了一介書生的父親頭上，簡直就是他扶搖直上的最好途徑。他們一家人，難道不應該彈冠相慶嗎？
  可是尹氏哪有女兒這麽樂觀？對戰爭的本能恐懼，讓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的僵硬，她期期艾艾道：“可是，我們老爺不是文官嗎？怎麽會……調任兵部？”

  “呵呵，妹妹恐怕有所不知吧，兵部也不全是武將，也有很多文官啊！也不是人人都要上戰場殺敵的。”知州夫人好心地勸慰著。她到現在還記得，當丈夫把這次升遷的消息向她公布時，他臉上的那種惆悵之意。顯然他認為，調任兵部比升任知府，前程更為遠大！
  “啊，也可以不上戰場的啊！”尹氏這才轉憂為喜，她這時才明白老爺心中提過的“意想不到的收獲”究竟是指什麽！不過她馬上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不免又憂鬱起來，“可是，好姐姐，若是知州大人和我們老爺都要升遷，一個去的是涼州，一個去的是京城，那我們姐妹豈不是剛一認識，又要分別了？”

  “誰說不是呢？可我們能相識一場，已是莫大的緣分！來，不說這個了，咱們以茶代酒，慶賀你千裡迢迢來到肅州！”知州夫人提議道。她原是江南的官家小姐，來到肅州以後，漸漸沾染了邊地的豪氣，顯得別有風采。

  “好，謝謝姐姐！”尹氏連忙端起丫頭們奉上來的溫茶，陪著一起飲了。

  當下又閑坐著說了不少的話，至晚時分，方才散了。

  回府以後，尹氏不免纏著丈夫，問起升職一事。傅珩卻隻一味的笑而不答。

  尹氏揮著粉拳，嬌嗔道：“好啊，老爺！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官老爺的樣子了，嚴守秘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妾身這樣問你你都不說，看妾身怎麽罰你！”

  傅珩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已是有些微醺，聞言哈哈一笑，一把將尹氏攔腰抱起，放到床上就壓了下去。“好，夫人想怎麽罰，老爺我敢不從命？”

  “老爺……”尹氏媚眼如絲，纖纖手指繞上了丈夫的衣帶。

  是夜，夫妻二人依舊又是耳鬢廝磨，半夜纏綿。

  傅君風和傅君雅兩個，眼見父母濃情蜜意，樂得不去打擾，用了早膳往宅子外面跑。

  傅君風是個少年心性自不必說，就是傅君雅，前世雖然經歷種種，但也從未到過邊塞，離北戎一族如此之近的地方！因此，邊地的風土人情，大盛官軍的駐防，都對他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但是，為了不那麽引人注目，傅君雅還是乖乖聽從了哥哥的建議，學著哥哥的樣子，換了一身樸素的男裝，變身成了一個俊俏的小少年。而她的身姿、面容本來就偏於嬌柔，這時卻要像男子那樣昂首闊步的走路，不免顯出了幾分滑稽，搖搖擺擺地練了一會兒，才勉強可以出門。也是如今宅子小了，家裡的仆從不多，一個沒看住，就讓他們跑出去了。

  “咦，哥哥，我發現這肅州城裡，最多的就是客棧、酒肆和鐵器行了！至於那些賣絲綢金玉、筆墨紙硯、農具商具的，走完了整條街也難看到一兩家！”

  “是啊，我聽父親和知州大人他們說過，以前的肅州並不是如今的模樣。這裡其實是東西方絲綢之路的起點，有很多中原的商人來到這裡，販賣上等的絲綢、瓷器、茶葉等等。而樓蘭、月氏、波斯、大食等國的駱駝商隊，也是從這裡裝上貨物，越過沙漠，回到本國，賺取高額利潤……所以這裡以前是很繁華的！貨物琳琅，商賈雲集，甚至還有胡姬在此獻舞、獻樂！只是因為近些年，北戎的鐵騎經常突襲那些過往的商隊，這才逼得他們改走海上絲綢之路，肅州也就漸漸蛻變成了一個純粹的軍事重鎮。”傅君風無限悵惘地說道。

  傅君雅了然地點點頭。其實這些事她前世也知道一些，但卻沒有哥哥這般上心。如今想來，北戎的興起、肅州的衰敗、商路的改變，與樂州的崛起、二舅的發達，其實是環環相扣的！簡單說，還是那句古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走，這家鐵器行看起來生意不錯，我們進去看看！”傅君風指著前面的一家店鋪，當先走了進去。

  傅君雅緊隨其後，哥哥的意思她豈能不明白，不就是因為父親要去兵部任職了，他這個做兒子的，也得對兵事有些了解嘛！
  進了店，傅君風果然東看西看，幾乎把所有的兵器都拿起來看了一遍。而他的手原本就是拿書拿筆的，除了練五禽戲、八段錦之外，還從未做過粗活重活。一旦搬弄起這些兵器來，還真是沉得慌！這樣一感受，他對父親在肅州任職近三年又多了幾分感佩。

  而傅君雅的作風更直接一些，她關注的是，打一件兵器要多少個工？每件兵器要用幾十斤鐵？加上工錢一共要多少文銅錢？還有，這些鐵都是從哪裡運來的？打成兵器之後，使用多久就會卷刃、變鈍？有沒有好的辦法能增加兵器的鋒利程度？
  那些工匠一開始還只是不很耐煩地回答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到後來就面色驚異起來，“誒，看不出你這位小公子，想法還挺多的嘛，該不會是哪裡來的探子吧！”

  “探子”二字，嚇得傅君雅連連擺手，“不不不，鐵匠大哥你們誤會了，我就是個做生意的，沒見過什麽世面，一時好奇，隨便問問罷了！”說著便躲到了傅君風的身後。

  傅君風不禁失笑，向那些工匠道了聲“得罪”，又拉著傅君雅，在一個貨架前躑躅良久，選了兩把精良的兵器。給傅君雅的是一柄小巧的銀鞘匕首，連刀柄統共只有三寸長，可以放在衣袖裡或是靴筒裡，防身用的。為他自己選的則是一把軟劍，其寬不足一寸，其長約三尺，可以藏在腰帶裡，毫不起眼。

  而這兩樣東西也真是貴，一共花去了他們二十兩銀子！惹得那鐵匠老板眉開眼笑，直誇兩位小兄弟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本店最好的兵器！雲雲。

  兄妹倆被誇得不好意思，訕訕地出了門，繼續往前逛。走到一家酒肆，各自要了一個胡辣味兒的胡餅，又各嘗了幾口燒刀子酒，差一點沒把舌頭燒掉！
  許是從未嘗過這般自由快意的滋味，傅君雅兀自開心不已。傅君風卻是發愁了，先不說這燒刀子酒確實厲害，妹妹眼見著就有些站不穩了，就算他真有本事將妹妹帶回去，估計也要被父母扒層皮了！
  “君雅，乖，來跟哥哥回家！”傅君風將妹妹的手擱在自己肩膀上，攙著她往回走。

  傅君雅嘻嘻笑著，撒嬌道：“不嘛，哥哥，我不要回去，我還要再喝！”說著，勉力地回過頭去，朝酒肆裡揮手大喊，“酒家，來，再給我來一盅！上好的燒刀子！”

  這一聲嬌喝，惹得眾酒客頻頻側目。傅君風氣得牙癢癢，捂住傅君雅的嘴巴不讓她再說話，無奈地哄道：“好兄弟，咱不喝了！咱回家去，到了家裡，你想怎麽喝，就怎麽喝，好吧？”

  傅君雅眯眼看了看臉側的哥哥，忽然又笑了起來，嘟嘴道：“嘿，好哥哥，你騙我的是不是？回到家，我又要做回大家閨秀了，哪裡還能再喝酒？”

  天，傅君風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沒想到妹妹的酒量這麽差，居然自動自發地泄露了她的女兒身！還說得那麽大聲，別人想不聽見都難！早知如此，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手裡的酒盅奪下來的！

  果然，傅君雅的醉態已經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一個高個子的青年人從他們身邊經過，也沒見他如何動作，下一刻，傅君雅頭上的方巾已經松掉在地上，一頭柔滑的青絲頓時洋洋灑灑地松散開來！而那青年也隨之回頭，臉上還帶著些歉然和驚豔！

  原來這位俊俏的小公子乃是一位漂亮的小姑娘！這一變故直出眾人意料之外，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無不為之側目。而先前那間酒肆裡的酒老板，更是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他就說剛才那位小公子有些怪怪的，原來果真是女扮男裝！

  可惜當事人傅君雅，還是一副茫然不知的傻樣，絲毫沒明白自己受到了唐突！
  肇事的青年人見狀，眉目輕快地笑出了聲音，轉身繼續往前走。

  可惡，居然還有膽子發笑！敢情這小子是故意輕薄我妹妹呢！護妹心切的傅君風一臉鐵青，扶著傅君雅狼狽地一回頭，指著那高個少年的背影，咬牙氣恨道：“喂，那個登徒子，還不給我站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