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意
  佟姨娘吃保胎丸的事，傅君雅其實是聽瑞雪說過的，當時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好藥呢，沒想到最後卻害了佟姨娘！
  她想著，不知那藥是什麽來歷？總該派人去丹陽查查才好吧？若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在裡面，揪出來也可為民除害啊！是了，不妨提醒母親一句，在給父親寫家信的時候，提上這麽一筆！父親那麽聰明的人，自然會善加處理的，也不枉丹陽的百姓惦記他一番。

  這事還是聽府裡的管事們說的，說大老爺這一調任，丹陽的百姓都十分的舍不得呢，還弄了個什麽萬民傘來給他送別！因為，在他們看來，大老爺雖然有些小小的毛病（小貪、小色），但都無傷大雅！他為官總體上還是很清正的，也很辦過幾件實事！他們怕萬一來個新官，比大老爺不知貪婪上多少倍呢！……

  因著佟姨娘小產之事的打擊，整個初春裡，傅老太太都是懨懨的，對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來。尹氏也是悶悶的樣子，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傷感！

  就連傅君雅，也覺得小小的心臟裡疲憊得不行。為了調節心情，她故意讓自己忙碌起來。在仰儀居種了幾株花木，閑來無事又做了若乾香囊、繡帕，拿去哄母親和祖母開心。看著那二人終於露出了幾分笑臉，她這才舒了口氣。

  這日，她又親自鼓搗了幾樣吃食來給母親嘗嘗，然後便聽到丫頭們說：“二舅老爺來了！”她頓時喜不自勝，她正好有事要找二舅父幫忙呢，可巧二舅父就來了！
  “甥女君雅，給舅父請安！有失遠迎，還望舅父恕罪！”傅君雅進了仰正居，面帶著甜甜的微笑、娉娉婷婷地向著上首客座上的一位中年男子行禮。重生一世，再次見到了二舅父，幾乎還跟她記憶裡一模一樣，她心裡委實歡喜得很。

  “唉呀，我的外甥女兒，什麽時候長這麽大了！來來來，快過來讓舅父好好看看！”君雅的二舅尹澤成哈哈笑著，喚了君雅到他身邊去。

  年前，他因為幫一個朋友的忙，竟是到南邊去了一趟，因此傅君雅跟著母親去外祖父家拜年的時候，並沒有見過這位二舅父。

  而二舅父其人，年輕時也是極英俊的，後來卻發了福，一張臉變得圓團團，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了線，一望就是個極和善、極開朗會湊趣兒的人。

  他雖然是個庶生子，但與長姐尹桂芬的感情十分親厚。因為他還在繈褓裡親娘就因病亡故了，他自己也有些先天不足，是桂芬的母親、也就是君雅的外婆可憐他，將他一手養大的。

  難為他懂事了以後，對自己的嫡母兼養母由衷地愛戴，每當嫡母教育他，他便十分聽話，嫡母略和緩些，他便撒嬌、淘氣，跟個親生的兒子並無兩樣。又生了一張那麽討喜的臉，一個那麽樂活的性子。因此君雅的外婆說他“天性赤誠”，待他也越發的好了，有時甚至越過她自己親生的兒子、也就是君雅的大舅父尹澤華去了。

  可是好歸好，真正的管家大權卻還是不會交到他的手上！尹家祖上從販賣春茶起家，如今已是靳城首屈一指的富戶，舉凡茶葉、生絲、瓷器、藥材、香料、木具、馬匹，只要是有利可圖的生意，他們都有所涉及，大大小小的鋪子開了二三十家。以至於有人打趣說，靳城十分之三的商鋪都歸尹家所有！
  可是，這麽多的鋪子，只有三家不起眼的木器行，是在尹澤成手裡管著的。而這幾間木器行的掌櫃、管事，還都是尹老太太的人！尹老太太的想法很明確，澤成要花錢，沒關系，只要是說得上名目的，她老人家給掏腰包！可若是澤成想要開幾間鋪子管管，對不起，不行！好在尹澤成的性子是個豁達的，從來不跟嫡母計較，這一轉眼都快三十了，每天還是樂樂呵呵的。他也沒有什麽旁的愛好，每天就在大街上轉兩圈，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打打招呼，然後就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尹氏和傅君雅母女都很喜歡他。覺得他沒有尋常男子那般惡俗，跟他說話，既有趣，又能知道很多新鮮東西。

  這不，尹澤成給外甥女送上了一對金銀纏絲金釧兒，並一對粉彩香薰球兒，就開始言歸正傳，和長姐說起南下的見聞來了。

  “長姐有所不知，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小弟這一趟出門，委實長了許多見識！先是商州一帶，有人開始用機器繅絲，比人工快了何止十倍！而且那絲又實又密！……後又是樂州一帶，有不少海外的商船來來往往，碼頭上盡是些金發碧眼的洋毛子！他們手裡提著大把大把的金子，乃是不遠萬裡，來買我們大盛朝的絲綢和茶葉的！可惜我朝出產供不應求啊，只要有人販運了去，即使把價格抬高到十倍以上，也會不消片刻便被哄搶一空！”尹澤成搖著腦袋，說得繪聲繪色的，連他自己都感到熱血澎湃。他其實在樂州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件事實在是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呀，只可惜他沒有足夠的本錢！

  尹桂芬也馬上跟這個弟弟想到了一塊兒，“咦，有這麽好的事兒！這要是有人去商州販來生絲，織成上好的絲綢，再販到樂州去，賣給那些海外客商，那豈不是……”不過她想了想忙又道：“誒，不對，何必販來販去的這麽麻煩，不如就在商州開一間織坊、再開一間染坊，豈不是便利得很！”

  尹澤成笑起來，“正是這個理兒！長姐想不想試試？”

  傅君雅一直支起耳朵聽母親和舅父的談話，這時候急忙插嘴道：“要得的！要得的！這麽好的事兒，母親何不和舅父一起試試呢！”

  尹氏笑著睨了女兒一眼，“你這孩子，瞎起哄什麽！做生意哪有穩賺不賠的道理？凡事都有風險的嘛！”

  傅君雅委委屈屈地嘟起了嘴，“我聽舅父說得這麽好，確實就是穩賺不賠的嘛！”回答她的則是尹氏凶巴巴的眼神，還有尹澤成淡淡的笑。是的，他們都把她的話當做戲言了。卻也不知怎的，並沒有想著要把她趕開。許是因為她身上有了一種讓人不可小視的氣度吧。

  其實，傅君雅說的這個話還真是大有來頭的！前世，在她成年以後，繅絲業遠比今天更為繁榮，海外貿易也繁盛到了今天的人想都不敢想的程度，甚至形成了所謂的“樂州十三行”！而朝廷方面，因為從樂州的這十三家豪商收取了大量賦稅，為了保障他們的利益，竟然同意給他們頒發特殊的牒照，限制後來者的進入，使他們毫無顧忌地賺了個盆滿缽滿。

  而外祖父家，因為沒有膽量涉足其中，白白地錯失了良機，等到想分一杯羹的時候，別的更大膽的人都已經把這扇大門給關死了！
  而此刻，尹氏聽了弟弟的說辭，一顆心還是有些蠢蠢欲動的。她年前剛處置了部分嫁妝，給了二萬兩銀子給丈夫疏通關系，手裡頭正是緊吧得很。雖然猜測姓佟的那狐媚子手頭還攥著些銀錢沒放出來，老太太那邊也還有些家資將來要分給大房一部分的，可那都是些不著邊的事兒！正所謂，錢是人的膽，若是能多有些銀錢在手裡，她也就不怕將來有什麽變故了，而君風考學、娶親，君雅出嫁等等大事，也都好辦了……

  唉，若是澤成說的這個事兒，能有十成十的把握就好了！那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參與其中的！哪怕變著法兒籌錢，也可以考慮的！
  尹澤成見姐姐一直沉吟不語，也曉得她現在畢竟是個嫁出去的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夫婿，要她拿本錢出來經營商鋪，確實是要有幾分考量的。

  他於是也不再多勸了，隻誠懇道：“長姐，這件事你隻當小弟說笑便是了！畢竟你要在家相夫教子，這等拋頭露面的事不好親自去做……其實小弟此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小弟自己已是下定了決心要把這門生意做起來的，無奈卻還缺了些本錢，又不好朝家裡人開口，所以，還望長姐看在我們多年的情誼上，幫幫小弟一把！”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一直面帶微笑，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了幾分尷尬。

  澤成果然是來找自己借錢的！其實尹氏在他問自己“想不想試試“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她在心裡飛快地盤算了一下，自己手頭還有多少現銀可以出借？借出去以後，萬一澤成蝕了本，又有幾分可能拿不回來？
  “這樣吧，澤成，長姐手頭的現銀，除了留出一小部分來應付家裡的開支，其余的都借出來給你吧，約莫有個兩三千兩的樣子！畢竟這是你第一次向我開口求助，而你又是個能說會道、愛動腦筋的，我對你很有信心！”尹氏打定了主意，便呵呵地笑了起來。

  不過，這一番好聽的話顯然是為了寬慰尹澤成。

  其實尹氏真實的想法是：澤成雖然善於與人結交，可畢竟沒有實打實地做過幾樁生意，這麽大的事兒還是第一次做，難免會遇到些磕磕碰碰，甚至血本無歸也是有可能的！自己少不少地給這麽兩三千兩，澤成若是全賠了、還不起來了，自己也就不問他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