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借錢
  尹澤成心裡微微的一沉，隨即泛出些苦澀來。看來長姐對自己的“信心”也還是有限的！兩三千兩而已，又要賃作坊、又要買繅絲機、還要進蠶繭、請織工，怎麽算怎麽不夠，更別說還要開織坊、染坊了。

  不過他樂觀豁達的性子卻不允許他苦著一張臉，更不允許他輕易放棄，因而他還是笑得跟彌勒佛似的，打個恭道：“長姐慷慨解囊，小弟這廂謝過了！我知道長姐有長姐的難處，只不過，這兩三千兩銀子確實不足以成大事，還請大姐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幫小弟多籌措一些？畢竟，規模越大，收益越大……小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這次一定能漂漂亮亮地乾上一筆！到時候，小弟一定感恩圖報，重重地謝過長姐！”

  澤成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尹氏不免有些後悔，看來自己先前還是嘴太快，把數字說得太小了，如今想改口也不好改了，只能裝作很為難的樣子，“澤成這話可嚴重了！咱們是親姐弟，本就該互相幫忙，說什麽謝不謝的！得啦，長姐的手頭確實不太寬裕，不過你既然開了這個口，長姐答應你，一定再想想辦法！”

  有了這句不算承諾的承諾，尹澤成果然大喜過望，連連又打恭致謝，屋子裡的氣氛重新又其樂融融起來。就在這時候，他覺得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袍，側頭一看，原來是小君雅！

  “二舅父，我有話跟你說！”傅君雅仰著一張粉嫩的小臉，晶燦的雙眸裡閃著期盼的光。

  “好孩子，你有什麽話，盡管跟舅父說！就算是摘星星、摘月亮，舅父也一定幫你辦到！”尹澤成心裡樂呵，半開玩笑的話幾乎是張口就來。

  可是傅君雅卻一點不像要開玩笑的樣子，小小的臉上寫滿了認真，“二舅父，你不是要做生意嗎？君雅有錢，可以借給你！”

  “哈哈，你？要借錢給我？”尹澤成這一下是真的奇了，指指小外甥女，又指了指自己，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愉快之極。

  就連尹氏也被逗樂了，嗔道：“你這孩子！娘隻當你在乖乖地聽大人講話呢，怎麽忽然說起這等不找邊際的話來了！”又向弟弟道：“澤成，她一個小孩子家，說話沒頭沒腦的，你可別當真！”但她雖然說著這些解釋的話，心裡卻又隱隱有幾分期待，女兒向來是個主意多的，她說的這個話，許是真有些什麽門道也說不定呢！

  “哈哈，不當真，不當真，我當然不會當真！”尹澤成心情舒泰，也伸手揉了揉傅君雅的頭髮，“我的好外甥女哦，你這麽看得起二舅父，二舅父要不混出個名堂來，還真不好意思來見你！”借著這個話，其實還是向長姐表明自己的必勝之心。

  傅君雅也不忙著解釋，一直等母親和舅父都笑過了，漸漸恢復了平靜，這才款款道：“二舅父不要當甥女是在說笑，甥女雖然沒有幾個錢，但卻是真心實意想投到舅父的生意裡，不管能賺多少，總比躺在甥女的箱籠裡打瞌睡強！”

  “唉喲喲，我的這個女兒喲，還真是鑽到錢眼兒裡去了！”尹氏失笑地說著女兒。女兒張口閉口就是錢錢錢，哪像個大戶人家的閨秀？讓她十二分的不好意思。

  尹澤成卻是撫掌微笑，“嘿，長姐你還別說，我瞧我這個外甥女兒啊，還真有你當年的幾分模樣呢！”他這話說得極是真誠，並沒有半分打趣的意思。因為他適才看得很清楚了，甥女的眼中閃著精明睿智的光，就像一個大人樣在跟他談判。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外甥女兒，並不只是一個閨中小姐這麽簡單！
  他於是又揉了揉傅君雅的頭髮，溫和地笑道：“好孩子，你既是有這個心，二舅父怎能不領你這個情？二舅父答應你，不管這一趟能賺到多少銀錢，都給你買最好的禮物回來，你看好不好？只不過，你的那些私房銀子卻還是好好地收著，就不用拿出來了，嗯？”

  傅君雅眨了眨翦水雙眸。這要是在前世，她肯定就這樣算了，不會再堅持了。可是這一世，她不想就這麽糊塗過去了！只有拿出些真金白銀來，才會真真深深地觸動二舅父的心，也觸動母親的心！讓他們對這樁生意真真正正地重視起來！
  因為，她有一種隱隱的預感，外祖父一家能不能真正發達起來，升格為大盛朝的一等豪族，說不定就在於二舅父的這一次嘗試了！

  懷著這樣的信念，她慎重地搖了搖頭，“二舅父，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我既是有若乾銀子，又何必收著讓它長霉？自是要拿出來，助你一臂之力的！”

  她說著，也不等尹澤成和尹氏再發話，徑自叫了秋實，“你帶幾個人，去把蘇先生送我的那些禮物盡數搬來，我要當面交給二舅父！”

  她這一系列言語動作，自有一種決策者的恢弘氣度，竟是讓尹澤成和尹氏二人都愣愣地說不出阻攔的話來。二人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氣定神閑地等著秋實回來。

  終於，尹氏忍不住了，“孩子，你真的就這麽篤定，你二舅父這一趟生意一定能成？”

  傅君雅鄭重地點點頭，從從容容回道：“當然了，母親！我聽蘇先生說過的，我朝的君上乃是極有抱負、極開明的曠古賢君，凡事敢為前人所不為，如今已是任用了一名洋人為官！連這樣史無前例的事都可以做，那麽，和洋人做生意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一番話說得尹澤成眼睛亮了起來，他連連點頭，“是了，是了，這件事我在樂州也聽說了，那些洋人都津津樂道得很，紛紛誇讚我朝物華天寶，風氣開明，有海納百川的胸懷！還說他們那些番邦之國，有不少人都對我朝向往得很，一個個都想親自來看看呢！”

  傅君雅莞爾一笑，有二舅父從旁佐證，比她自己說多少話都來得管用！

  果然尹氏懸著的心已是放下了七八成，但她還是嘟嘟囔囔道：“哼，什麽金發碧眼的洋毛子，也都想來我朝搶地盤，那我們這些人還有沒有地方去了？”倒把尹澤成和傅君雅都說得笑了起來。

  正當時，秋實等人已是把蘇懷秀臨別時贈送的禮物抬來了，打開箱籠來看時，只見是若乾金銀錁子，並一些印染的、織錦的衣料，那種富麗堂皇的光彩，直讓整個屋子都洋溢著光輝，也難怪蘇懷秀不喜歡這些“俗物”，一轉手就送人了。

  其實也不怪傅老太太不會選禮物，實是她老人家就愛個光鮮亮麗的，要從她屋子裡找幾樣素淨的東西來送給蘇懷秀，還真是難上加難！可這些東西卻是實打實能換錢的，約莫值得兩三百兩銀子。就算蘇懷秀不拿它們換錢，就帶回去送給族中的子弟，也是極妥當的。偏生蘇懷秀目下無塵、挑剔的很，這也就怪不得傅老太太了。

  尹澤成看到外甥女手頭竟有這麽些好東西，一時也驚住了。兩三百兩銀子的硬貨，對一個小姑娘來說，絕對不算少了！況也都是她這個年紀正用的著的，卻沒想到她真願意拿出來讚助自己！這要是換作別的女孩子，是斷斷不可能的。

  一時間，尹澤成的心裡起了驚濤駭浪，看眼前的外甥女兒又有幾分不同了。在他看來，女子不僅要生得好看，還要有本事、有頭腦，若是還有幾分膽魄，那就不是小小的一座靳城所能關得住的了！

  於是，尹澤成硬是將這些物事折算成了整整五百兩銀子，還當著尹氏的面手書了一張借據，交給了傅君雅，這才滿載而歸。有白紙黑字的借據在手，尹氏也沒法說女兒這樣做不對，便拉著女兒的手，直將尹澤成送到二門以外，又望著他的馬車發了許久的呆，這才回去歇著。

  接下來的許多天裡，尹氏的心都還是在這件事上打轉。一時想著弟弟說起的南邊的見聞，一時又想著女兒不同尋常的舉動，不停地算著到底要借出去多少銀子才合適。她也隱隱地覺得這件事說不定會影響深遠，越發遲遲定不下一個主意來。

  可巧這一日，兒子君風從崇盛書院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最新的消息。

  那就是，蕭家的大公子峻成，就是從前就不是很願意讀書走仕途的那個，終於還是從書院裡退學了！他的弟弟錦成，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攔不住，隻得任他去了！

  原因是，他決定了跟隨一個世伯，跑到南邊去經商！據說是要跟洋毛子做買賣！
  “什麽？”尹氏吃驚地瞪大眼，“蕭峻成也要去跟洋毛子做買賣？賣什麽？難道是絲綢？瓷器？”她心裡著急得很，怎麽這才幾天的工夫，就這麽多人緊趕慢趕地要去湊這個熱鬧？要說蕭家人也是經商的好料，從前的蕭德深不就是靳城的首富麽？沒想到他兒子也繼承了他的本事，才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就決定了往這條道上走……俗話說無利不起早，這好肉要是都讓別人啃了，自己這邊卻還沒有動作的話，豈不是連湯也撈不著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