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夫妻
  “老太太為著兒媳婦好，想找個妥帖的人為兒媳婦分憂。這個情，兒媳婦領了。只不過，素雲姑娘乃是老太太跟前一等一得用的人兒，若是賞給了老爺，怕是這屋裡有一半兒的事情都支使不開了！因此這件事乃是斷斷不行的。其實兒媳婦早就物色了一個人選，這人樣貌也姣好，性情也和順，對老爺的事也十分熟悉，包管比素雲姑娘更適合老爺！……我已經問過了，她本人也願意服侍老爺，只等老爺同意，就可以給她開臉！”尹氏笑眯眯的，如一個標準的“賢妻”那般體貼、大度。

  “哦？你有了這麽好的人選？是誰？”傅老太太難得看到老大媳婦賢惠的樣子，頓時來了興趣。可她就怕老大媳婦葫蘆裡賣的不是什麽好藥！
  而一直靜靜旁聽著的傅珩，這時候眼睛裡也有微芒一閃，他也對妻子的安排十分好奇。

  “呵呵，這個人嘛，便就是綠玉！”尹氏依然微笑著，慢條斯理地揭曉了謎底。“老爺、老太太，你們覺得如何？”

  綠玉？原來是綠玉！傅老太太和兒子相視一眼，已然明白了尹氏的用意。用自己的身邊人去看著老爺，乃是正室太太們一貫的伎倆。不同的是，今天的綠玉，比起數年前的李姨娘紫玉，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綠玉長得又好、又機靈能乾，尹氏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住她，哪裡舍得走出這一步？
  因此，或者應該說，今日的尹氏，比起數年前的尹氏，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哈哈！”傅珩率先撫掌一笑，“夫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哪！”此刻的他，已經深深地明白，妻子變了，變得更“壞，”更有心計，表面上看來也不那麽小心眼了。不知為何，有這樣一個妻子在身邊，他反而對自己的仕途之路更有信心了。所以他的笑，是真心愉快的笑。

  傅老太太也很快地反應過來，也笑了起來。媳婦終於變聰明了，一如多年前的她一般！
  而且她也從兒子的笑聲中明了了他的心意，於是也樂得一個順水推舟，笑著搖頭道：“唉呀，你們哪！得，你們自己鬧騰去吧，我老婆子也不摻和啦！”因為就像尹氏所說，素雲丫頭可是她真正得用的，他們不要，她還不一定想給呢！

  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其樂融融，三個人好像都真的很高興。

  於是乎，當夜，便由尹氏在仰正居的廂房裡，親自給傅珩和綠玉鋪了床。暖帳、錦被、紅燭、熏香，一個三旬的老爺，一個二八的丫環，兩個你情我願，行了魚水之歡。

  尹氏就睡在正屋裡，她在卸妝洗漱的時候一直很平靜。但在躺進了被窩裡之後，卻被那種孤寂的冷意驚得打了一個寒戰，隨後，兩行清淚就那麽落了下來。不敢哭出聲音，就只能咬著被頭默默地流淚。綠玉，綠玉，只有她一半年齡的綠玉，跟她朝夕相處了多年的綠玉，應該很清楚的吧，自己這個當主母的，其實根本沒有小產，明明身子已經好了，卻還要裝出養病的樣子，硬生生地撮合了自己的丫環和自己的丈夫！

  尹氏本就是個淚淺的人，白日裡其實都是在強撐著，這時候獨自流淚，不知不覺又哭紅了眼睛。她正在委委屈屈地揉著眼睛，忽聽到外頭響起一個驚奇的聲音，卻是外頭上夜的紅玉：“老爺！老爺你怎麽來了？”

  尹氏詫異地坐了起來，然後就看見自己的丈夫白色中衣外面裹了一件大氅，端著銅燭台就進來了。她連忙把被子掀開，讓開一半的床鋪讓他躺了進來。她自己則是傻愣愣地坐著，不可置信地看著枕頭上丈夫的臉，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

  今晚乃是他和綠玉的洞房花燭夜，他怎麽現在過來了？他過來了，那綠玉怎麽辦？
  傅珩一伸手把她拽得躺了下來，“犯什麽傻呢？睡覺！”

  尹氏縮在被子裡，側身靠在丈夫旁邊。有了男人的陽氣，被窩裡很快就暖了起來。可她依然覺得一切都不像真的。傅珩的睡姿很好，直直的也不亂動，閉著眼睛就像是已經睡著了。可尹氏知道他並沒有睡著，慢慢的，她伸出一手環住了他的腰間，把臉靠在了他的頸窩。

  “老爺，你不是和綠玉……嗎？那你們，那你們……有沒有……？”尹氏為難地咬著唇，吞吞吐吐地問不出口。

  “嗯。”傅珩簡短地哼出了一個字。

  嗯？是什麽意思？是說他們兩個已經那個那個了？那他為什麽還會跑到自己這裡來睡？難道自己的“大度，”當真就感動了他？難道真像女兒無意中所的那句：幸福就像一把細沙，你握得越緊，它流失得越快？反之，你只需要輕輕地攏著它，它就會安心地被你所擁有？

  “老爺，老爺……”尹氏滿足地一笑，眼中的熱淚再次滾落了下來，滴落在傅珩的唇上。好多年以來，她第一次感到這麽幸福。

  當夜，兩人就這麽摟著，先還想睡來著，後來卻實在是睡不著，又睜著眼睛說了無數的傻話。尹氏說起家中過年的種種安排，傅珩則說起往返京中的見聞，一時聊，一時笑，一直說到了子夜時分才朦朧睡去。

  可是，他們的閑談看似無意，卻都很默契地避開了兩個話題：綠玉，以及佟姨娘。

  第二日一早，尹氏先醒了過來，雖然隻睡了不到三個時辰，鏡子裡的她卻格外的光彩照人。因為綠玉不在，乃是紅玉和采玉貼身伺候的。尹氏一邊任丫頭們給她梳妝，一邊安排了早膳等事。甚至還派人備了馬車。因為她記得的，老爺說今日要去莊子裡看一看佟姨娘。

  對於她的安排，傅珩是一種無聲的滿意。

  而他的馬車剛一出門，君雅就過來纏著母親了。

  尹氏微嗔的，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潑猴兒，蘇先生教你的規矩你都忘到哪裡去了？若是你父親在此，你可不興這樣的！”話雖如此，到底沒把女兒的手從自己身上挪開。

  傅君雅隻一味樂呵呵地笑著，她自從昨晚上聽說了父親升任通判的消息，就一直有些興奮。因為，升官之事，在前世是絕未發生過的，看來重生之後，他們一家人的命運還真是大大的不同了！這是不是說，前世的悲劇就不會再重演了？
  “母親，女兒就是過來問問你，過完年以後，你會不會跟著父親去肅州啊？”傅君雅昂著小臉，滿含期待地問著。

  “那麽你是希望我去呢？還是不希望我去？”尹氏心情好，含笑地逗起女兒來。

  傅君雅狡黠地眨眨眼，“我嘛？我當然隨母親自己啦！”

  “哦？你要這麽說，那我可就去咯！”尹氏刮了刮女兒俏麗的鼻子。她本以為女兒定是舍不得她走的，女兒對她這麽依戀，定是會軟言軟語地求她留下來。或者，求她帶著自己一起去肅州。

  豈料女兒卻是極歡快地拍起手來，“好啊好啊！女兒也覺得，母親實在是非去不可的！”

  尹氏簡直吃了一驚，“哦？為什麽我是非去不可的呢？難不成你想跟我一起去肅州？”那可是苦寒之地啊，也沒有像樣的書院！昨兒晚上在被窩裡老爺就說了，他沒安頓好之前，是不忍心讓妻兒去那裡受苦的。

  “不啊，我是要留在家裡，跟蘇先生學本事的！只要蘇先生不嫌棄我，學多少年都是可以的！”傅君雅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氣說著。雖然跟蘇懷秀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已經深深地被這個女人折服了。蘇懷秀的那種冷毅、那種清雅、那種目下無塵的風度、那種高山仰止的風姿，凝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尹氏這一下才聽明白：敢情女兒是希望自己一個人去陪著老爺啊！她的眉頭頓時就豎了起來，帶著幾分氣惱道：“這就是了，你既是有這個心，我這個當娘的，自然要留在家裡照顧你了！豈能放著你一個人，我自己卻袖手不顧了？你忘了前幾天，你非要去祠堂裡罰跪，結果跪得腿都直不起來？你既是這麽膽大妄為的性子，我要是丟下你不管，你以後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翻天的事兒來！”

  傅君雅見母親有些動氣了，她自己也急了，搖著尹氏的手，一個勁兒解釋道：“母親，您別生氣嘛！那天的事確實是女兒不對，女兒不是已經跟您懺悔過，也保證不再犯了嘛，你就相信女兒吧！過了年，女兒又大了一歲，又有祖母和蘇先生看著，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

  饒是她信誓旦旦、說得天花亂墜，尹氏只是搖頭不信，說起來尹氏也是真怕了，上次女兒的膝蓋給跪僵了，還是多虧蘇先生派玉嬋姑娘送了上等的活血藥材來，讓女兒連著泡了幾次澡，這才好了。這樣的事要是再來一次，她真擔心自己的心臟受不了。

  尹氏的纖纖玉指於是又點上了女兒的額頭，“行啦，你這個小鬼頭！你就直說吧，你這個小腦袋瓜子裡又在轉著什麽壞點子呢？就這麽想把你娘我給支開？”

  傅君雅十二萬分的委屈，摸著自己的額頭，嘟著小嘴道：“娘！我能又什麽壞點子？不就是希望你和父親好好地在一起，不再有第三者的介入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