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收買
  佟氏在客房裡窩了一天，一直沒有見到老爺，心裡不免慌亂起來。想找個借口出去，無奈門口的那兩個婆子就像兩隻笑面虎，態度雖然客氣，口氣卻一點不肯放松。看這架勢她也能明白，傅老太太的這番安排，明著是要照拂於她，其實也還是監視的意思……

  佟氏想了想，從自己帶來的箱籠裡摸出了約莫二兩碎銀，藏在了自己的衣袖裡，然後她攏了攏頭髮，走到門邊，向那兩個婆子笑道：“兩位媽媽，你們看我初來乍到的，很多規矩也還不懂，這老太太和老爺吩咐我安心養胎，我便也睡得踏實，竟從昨夜一覺睡到了今天晌午！許是睡得久了，呆在這屋子裡又有些悶得慌，便有些頭昏腦脹起來！我私心想著要是能出去走走，或許也就好了，對腹中的胎兒也是有好處的。兩位媽媽說，是不是這個理兒？”一面說，一面就借著袖子的遮掩，把那些碎銀子悄悄地塞到了兩個婆子的手上。

  兩個婆子都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了，什麽樣的事沒見過？掂了掂手裡的銀子，彼此對望了一眼，嘴角流露出來一絲絲笑意。

  左邊那個看起來和氣些的辛婆子笑道：“姨娘這又是何苦呢？姨娘也是個有造化的，只需放寬了心，好好地養著，還愁將來沒有好日子過？奴婢們都是不中用的人了，蒙老太太恩典，當著這份差事，原是幫不了姨娘什麽忙的。”

  佟氏聽這辛婆子的意思，像是話裡有話。再看右邊的古婆子，雖然臉上一直沒有什麽表情，但是銀子到手以後，到底是多看了自己兩眼。

  這些個貪心的老虔婆！佟氏心裡罵著，臉上的笑卻是更巴結了幾分，已是從左右手上摘下了兩枚玉戒指來，摁在了辛婆子、古婆子手裡，“兩位媽媽說哪裡話呢！不怕媽媽們笑話，我昨日剛到這府裡來，連個東南西北都還沒有摸清呢！而媽媽們卻是府裡的老人了，這府裡有些什麽風吹草動的，兩位媽媽能不比我這個新來的清楚？我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感到腹中的孩兒有了胎動了，就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老爺，讓他也高興高興！”這佟氏也是個伶俐的，她從傅珩那裡聽說過，就是當官的老爺，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任職，也還有好幾座山頭要拜呢，何況是她們這種為人做妾的！
  “呵呵，原來姨娘是想見大老爺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嘛！那，古姐姐，依你看呢？……”正所謂，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這辛婆子好像是個見錢眼開的，她掂量著手裡的玉戒指約莫值得三、五兩銀子，臉上先就有些松動了，但她還是看向了同來的古婆子，因為古婆子跟老太太的時間更長，為人處事比她更有經驗。

  那古婆子為人謹慎，輕易不肯表態的。這時雖然收了銀子和玉戒指，也不能不對佟姨娘有所表示了，但臉上的表情卻還是木木的，兩條細眉不過淡淡的一抬，“姨娘這是成心讓我們底下人難做呢？其實姨娘想想也知道，大老爺才剛一回府，忙完了祭祖又要忙應酬，怕是這幾天都不得閑呢！”借著這兩句話，就把佟姨娘最關心的傅珩的去向告訴她了。“可是呢，我們兩個老婆子也都是過來人了，也知道這懷胎的艱難，姨娘既然悶得慌，那我們就陪姨娘在外面的回廊裡走走吧。萬一老太太問起來，也是為了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好。”借著這句話，又把自己的責任撇清了。“只是這露天的地方就千萬去不得了，萬一踩著冰，不小心滑倒了，老婆子就算有一百條命，也是賠不起的。也請姨娘不要為難我們才好！”

  費了這半天勁，就只能到外面的回廊裡走走，連院子都出不了，這不是活生生要把人悶死嗎？在丹陽的時候，自己哪裡過過這種日子呀！佟氏心裡明顯的不得勁，可這兩個婆子乃是老太太派來的人，她輕易也不敢得罪，何況對方也已經有所讓步了，便隻得裝了一副笑臉，“媽媽們說的是！我也不是個不知好歹的，能在回廊裡走走，透透氣，已是很好了！”

  古婆子威嚴地一頷首，“姨娘知道就好。”

  當下，瑞雪和蕊珠兩個丫頭快手快腳地幫佟氏收拾了一番，系上披風又拿上手爐，便就出門了。古婆子和辛婆子兩個，一個在前面引路，注意看看回廊裡一路上有沒有小塊的、不起眼的冰，另一個則殿後，不住的東張西望，也是唯恐有任何意外發生。

  佟氏等人在回廊裡慢慢地走動著，只見這客房的院子裡布置得極是疏朗清雅。昨日那場短暫的風雪早已消停了，隻天色仍有些陰沉而已。而這融雪之後的風，就像硬刀子一般，刮得人臉上生疼。這樣的天氣，根本就不適合散步的。唯一能增加趣致的，就只有那傲雪的臘梅和七裡香，開出一朵朵淡黃的小花，送出點點清香。

  辛婆子因是故意走在最後面，這時便一把扯住了前面的一個丫環。這丫環正是瑞雪。

  瑞雪見了這辛婆子，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戰戰兢兢道：“媽媽，您，您這是……？”

  “我呸！你這蠢笨的丫頭，作死的往前走做什麽？不知道趁便兒出去一趟，給你那姨娘打聽點消息麽？這點事，難道也要你姨娘手把手地教？”辛婆子把瑞雪扯到一根廊柱後面，壓低著嗓子，開口就是一頓好罵。

  “媽媽，這，這能行麽？剛才古媽媽不是說了麽，隻讓我們在回廊裡走動走動，並不讓我們到院子外面去的……”瑞雪瑟縮著肩膀，小聲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呸你個蠢貨！你古媽媽那說的是你姨娘！她可是雙身子的人，她要是有個好歹，我們這些人，全都得吃不了、兜著走！”辛婆子的一嘴唾沫幾乎全都噴到了瑞雪的臉上。“而你不過是個丫頭，古媽媽有說不讓你出門嗎？行了，叫你去你就去，問那麽多！”

  “是、是、是，媽媽，我這就去，這就去還不成麽？”瑞雪哭喪著一張小臉，躲開幾步，飛也似的跑走了。她實在是不能聽這辛媽媽嘮叨了，也實在是要找個地兒來把自己臉上的唾沫好好地擦擦了。

  “唉，這麽不經事的丫頭，還跟著個這樣的主子，真真是可惜了！”瑞雪走後，辛媽媽撇撇嘴，望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然後，她緊趕著幾步，追上了前面的佟氏等人。

  如果說，傅君雅跟著老太太的那段時日，除了抄經、練字，還做了件什麽重要的事，那就是暗中收服辛婆子等人了。

  別看這辛婆子明面上貪財，又愛佔點小便宜，可傅君雅卻知道，她之所以這麽做，全都是因為她家裡有一個長年服藥的小孫子！聽說，那孩子生下來就有點先天不足，他娘又是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還是辛婆子這個做祖母的，到處求人要人乳，又或是灌米湯，才把這孩子給拉扯大。可這孩子到底還是虧了底子，如今長到七八歲上，已不知病了多少回，近兩年更是每七日就要服下一根人參，來延壽保命。但現今這物價，即便是只有二三十年的小參，也要賣到一兩多銀子一根！由此可見，這辛婆子一家的負擔到底有多重了。

  傅君雅前世就對這辛婆子的為人頗為感動，那時候也曾悄悄送過些銀兩，但在出嫁以後，就再沒想起過這一家人。今世，她初見這辛婆子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這才記起來原來還有這麽個不容易的人！而前世的自己，卻是太粗心了，做的未免有些不夠。所以，那次一回到仰儀居，她便拿出些私房錢，讓秋實去外面的藥店買了兩根五十年的人參回來，再悄悄地送給了辛婆子。辛婆子本來是不敢受的，是秋實硬塞給她的，倒把這辛婆子感動得一塌糊塗。拉著秋實一個勁兒地念叨說，多虧了大姑娘的好心，這兩枝人參，足夠她孫子用一個月的了！更重要的是，這參越老，效用越好，她孫子連續吃上兩根，這病哪，就一定能好上幾分，說不定很快就能下地跑跑跳跳了！
  也就是因為有這麽一出，這辛婆子對大姑娘的事，從此便多留了一個心眼。這不，昨日這佟姨娘一來，老太太要點兩個人來跟著她，這辛婆子一個激靈便站了出來。她想著這佟姨娘要是對大房太太和大姑娘不利，自己也能早點得到消息，也好提點她們。

  她沒想到的是，這個佟姨娘果然是個心眼多的，才安分了不到一天，就開始打什麽鬼主意了。而她，也正好將計就計，推波助瀾，幫著這女人把府裡的規矩糟踐得更厲害些！到時候，這女子就一定會有好果子吃了，嘿嘿！
  而傅君雅，昨日看到辛媽媽主動站出來跟著佟姨娘，且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還悄悄地給自己使了個眼色，那時候，她便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辛婆子這步棋，看來是走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