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探
  佟姨娘在外面走了一圈，終究還是怕冷，又回到屋裡去了。這才發現小丫頭瑞雪不見了，問了蕊珠也說不知道。佟姨娘尖尖的指甲便就戳到了蕊珠的腦門上，恨恨地罵道：“作死的東西！她是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你呢，也一樣的蠢到家了，也不知道問上一聲！”

  “姨，姨娘，奴婢，奴婢知錯了！請姨娘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吧！”蕊珠被戳得幾乎站立不穩，又不敢伸手去揉腦門上的疼痛處，只能跪在冰冷的地上求饒，淚水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卻強忍著不敢掉下來。因為她要是忍不住哭了，又不知道要跪多久才能起來了。

  其實蕊珠和瑞雪一樣，也覺得自己這兩個月簡直太倒霉了！原來在丹陽的縣衙後院裡，有那麽多漂亮機靈的姐姐妹妹，也不知佟姨娘怎麽偏生就看上她們兩個了？有知道的姐妹當時就說了，別看佟姨娘年輕，其實性格反覆無常，心眼兒又小，她定是怕自己的丫環樣貌上威脅到自己，又或是一個有主見的性子，不能甘心聽她使喚，所以才選了瑞雪和蕊珠這兩個麵團一般的人。果然，自從來到佟姨娘身邊，她們兩個身上就沒好周全過。什麽戳啊、掐啊、打啊，都是家常便飯了。這日子，真真是苦不堪言。

  佟姨娘發了一通脾氣，忽然就有些明白了。她身邊的小丫頭不見了，這麽明顯的事，卻不見古婆子、辛婆子來問，定然是她倆早就知情了！這麽說，其實是古婆子、辛婆子有意放瑞雪出去的了？唉呀，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兩個婆子還是有幾分眼力見兒的！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還真是這個道理！在丹陽的時候，自己之所以能鬥敗尹氏，不也是因著這一個“錢”字麽？
  佟姨娘想到這裡，也知道自己錯怪了蕊珠。她一邊端詳著自己塗了鮮紅蔻丹的指甲，一邊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瞧了蕊珠一眼，“行了，別跪了！姨娘我累了，來給我捏捏腿！”然後就軟軟地歪在了榻上。

  蕊珠於是認命地爬起來，小心翼翼地給佟姨娘捏腿。佟姨娘一會兒嫌她動作輕了，一會兒又嫌重了，總之是罵個不停。蕊珠試了多次才合了她的心意，佟姨娘舒服得漸漸就打起盹來，屋子裡的暖炕又燒得旺，她還真就睡著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卻聽朦朦朧朧中有人輕喚：“姨娘，姨娘可醒了？”那綿羊般的嗓音不是瑞雪是誰？佟姨娘立即醒了過來，“瑞雪你這個賤蹄子，剛才死哪兒去了？！”

  “姨娘，奴，奴婢剛才……”瑞雪低下頭，手裡不安地搓弄著衣角，驚慌的眼睛卻不自然地往一邊瞟。

  佟姨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看到了……老太太、尹氏、還有一個陌生的老頭！

  這些人，他們都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佟姨娘心中警鈴大作。是了，門口站著的兩個婆子不是自己人，瑞雪和蕊珠兩個又是極不中用的，自己這日子過的，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佟姨娘裝著急急地想從榻上爬起來，給老太太和大太太請安，尹氏卻是上前來一把按住了她，“佟姨娘你就好好地躺著罷！老太太知道你舟車勞頓，身子疲乏得很，特意找了郎中過來，給你把把脈，這幾日好生調養調養。”許是因為昨夜承了大老爺的雨露恩澤，尹氏今天一天心情都舒暢得很，這會子當著老太太的面兒，也難得地拿出了正房的氣度。

  尹氏這麽一上前，佟姨娘就看清了她的氣色，不是一臉春色是什麽！這個認識，直讓她氣得渾身發抖！這尹氏，果然好本事！都已經是半老徐娘了，還勾得動老爺！哼，她也就是因著自己有孕在身，才能撲騰這麽兩日！這要放在平時，老爺都不帶正眼瞧她的！

  佟姨娘眼裡含著淚，實是因為心裡委屈，卻顯得是感動的樣子，在榻上掙扎著行了禮，紅著臉道：“有勞老太太和太太惦記，媛媛這心裡，萬分的過意不去！”

  “子嗣要緊，這點子事，原就是應該的。”傅老太太和善地應了幾句。

  “是，老太太昨日就派人去請唐大夫了，只不過唐大夫昨日事忙，未能前來罷了。”尹氏盯著佟媛媛，眼裡似笑非笑。

  佟媛媛心裡一突，怎麽，聽尹氏這口氣，老太太就那麽不放心自己的胎麽？

  “罷了，你們準備準備，這就請唐大夫瞧瞧吧！人家事兒忙，不能盡在我們家耽擱了。”老太太見尹氏和佟氏話裡機鋒，你來我往的，便就有些懶懶淡淡的了。

  “老夫人客氣了。老夫人但有吩咐，鄙人自當效勞。”那唐大夫客氣了幾句，就把藥箱拿出來，取出了手枕、絲帕等物。

  “有勞唐大夫。”傅老太太一點頭，和尹氏等人退到了一邊。

  佟媛媛輕輕地一閉眼。這一刻，她心裡難受得很。她雖然不是大戶人家出身，但是人家家裡的夫人小姐都有些什麽樣的講究，她也是聽說過的。可惜，輪到自己，卻沒有這麽好命了！懷的這頭一胎，之前的奔波勞累自不必說，好容易來到這主宅，卻沒有一間正經的院子，隻得窩在這客房裡，一切從簡。這要是當家夫人，一定是隔著簾幔，方顯得體面，不至於讓自己的容貌被這外來的郎中給輕易看了去……

  唐大夫以一方絲帕搭在佟姨娘的手腕上，細細地診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站起身，把自己的物事重新收入藥箱裡。

  “大夫，您看我這是……？”佟姨娘不無忐忑地詢問著。其實她對自己的胎也是有些不安的。畢竟，她懷胎之前，連續喝了那麽久的避子湯！
  唐大夫卻好似沒有聽見她的問話，直接對傅老太太道：“老夫人，還請借一步說話。”

  尹氏看看正往外走的老太太和唐大夫，又看看躺在榻上的佟姨娘，正對上佟姨娘充滿恨意的目光。是了，也難怪了，唐大夫這審慎不言的樣子，直讓所有人都覺得，佟姨娘這一胎怕是有些不尋常！
  對於自己給妾室喝避子湯一事，尹氏自己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全大盛朝的天下，有哪個正室夫人不給侍妾通房們喝避子湯的？這麽想著，尹氏的底氣又足了起來，丟下一句：“佟姨娘且放寬心，好生養著罷！”就追著老太太他們出去了。

  他們這一撥人，風一般地來，又風一般地去了，之後也沒再回來。佟姨娘被大夫瞧了一遭，結果是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左等右等沒有消息，她於是申起了瑞雪：

  “瑞雪，你還不老實告訴我，先前，你是怎麽偷偷跑出去的，連說都沒有跟我說一聲？”

  “回姨娘的話，奴婢是因為……”瑞雪倒也老實，把辛婆子是怎麽找的她一一說了一遍，又說道：“奴婢出了咱們這客院，一時，一時就有些辨不清方向了……而且，奴婢又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只能沿著牆根兒悄悄地走……後來，奴婢不知怎麽的，就被人發現了。”瑞雪慚愧地低下頭，又開始不安地搓著衣角。

  “發現？你被誰發現了？”佟姨娘也開始緊張起來。

  “是，是大姑娘！……大姑娘院裡的秋實姐姐！”想到大姑娘那溫暖的眼神，她突然不再害怕了，面對佟姨娘的追問，也開始鎮定起來。本來實話已經到了嘴邊，不知怎麽的心中一動，卻又扯起謊來了。

  是的，她之所以要扯謊，是因為大姑娘人太好了！其實大姑娘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個一兩歲，但她那神情舉動，就好像她是個特有主見的人，沒人敢把她當孩子看！要是做奴婢，跟就要跟這樣的主子！瑞雪想著與大姑娘的那一面之緣，不知怎麽的卻起了回護的心思，不想把這件事對佟姨娘提起。

  當時，她走著走著便迷失了方向，想回客院去，又不記得路，心裡一著急，腳下便不穩，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塊冰，重重地跌了一跤！正自懊喪間，一個圓臉的姐姐將她扶了起來。看那姐姐的打扮，應該是府裡的二等丫環，那模樣也有些眼熟，似乎是昨日在老太太院裡見過的，跟在大姑娘身邊的。隨後，她果然就看到了大姑娘！其實，在丹陽的時候她就認識大姑娘了，那時候隻覺得大姑娘為人和善，不愛多話，而今卻覺得，大姑娘整個人漂亮得讓人睜不開眼，而且她那派頭，怎麽說呢，特別特別像一個做主子的！好像天生就是一個主子！
  可巧的是，大姑娘竟然也認出了她！還眨眨眼，對那圓臉姐姐說：“咦，秋實你看，這不是佟姨娘身邊的瑞雪嗎？怎麽到我們仰儀居這兒來了？莫不是迷路了吧？”

  當時，她也顧不得身上的疼，慌慌張張就要給大姑娘請安。

  大姑娘受了禮，很隨意地問她：“剛來靳城還習慣嗎？”“對了，你以前不是在針線上當差麽？怎麽跑到佟姨娘身邊去了？”她支支吾吾了幾句，自己也知道回答得不好。還好大姑娘並沒有介意。又說：“呵呵，定是佟姨娘差你出來打探消息的吧？那你可是走錯方向了！我讓我的人送你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