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真假
  原來母親有孕是假的！這一發現，令當時的傅君雅大為吃驚。好幾天她都在想，母親為何要這麽做？難道就是為了跟佟姨娘一較長短嗎？既然母親能做出這樣的計劃，那麽她肯定也想好了將來要怎樣去圓這個謊，那自己還需不需要幫母親一把呢？

  她想了幾日，仍是沒有做好決定，便想去找佟姨娘探探情況再說。豈料今日，她前腳剛從佟姨娘院裡出來，後面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傳來了母親被佟姨娘推得小產的消息！她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沒想到這事來得這樣快！
  傅君雅不知道，其實對於假造懷孕這件事，尹氏自己也矛盾得很。

  一開始，尹氏也十分欣喜地以為，自己怕是真的懷孕了。可是沒想到，幾日之後，褻褲上還是見了紅。那一抹刺眼的顏色提示她，月信在推遲數日之後，還是來了。而孩子還是跟她無緣。幸而，因為她不好意思宣揚，知道這件事的也就是紅玉、綠玉兩人而已。

  而她在短暫的失望過後，突然的心中一動：何妨將計就計，假裝懷孕，去氣一氣姓佟的那狐媚子，也好打擊一下那賤人的囂張氣焰呢？同時她也想起來，正好她手裡有多年前娘家哥哥給她的幾味藥，原是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得來，給她調理身子之用的，說是服下去之後會有不行經、脈圓滑等症狀。這時若拿出來用上，應付前來診脈的大夫，足夠了！
  於是，借著紅玉、綠玉兩人之口，大房放出了“大太太也有孕了”這樣的煙霧彈。而尹氏本是行經之期，卻要裝作有孕，在梳洗上多有麻煩之處，也幸而紅玉、綠玉二人足夠細致，什麽都是她們兩人親自服侍，這才連仰正居裡其他的丫頭、婆子們也都給瞞過了。

  只是尹氏自己卻知道，她本來就在經期，卻強行去吃那種不行經的藥，原就是逆了天，吃了幾天之後，藥效就不再明顯，漸漸又下血、見紅。她這才急了，想著得趕緊找個機會，把這件事圓過去才行了，要不然時間一長，在老太太那裡恐怕不好交代！
  也正是因此，當佟姨娘向老太太訴苦的那當兒，尹氏就定下了主意。先是故意跟佟姨娘對罵，然後又有意地跟佟姨娘拉拉扯扯。她也是算準了佟姨娘斤斤計較的性子，這才會故意去招惹的。果然佟姨娘受不得激，雖然用的力度根本不大，畢竟還是推搡了她幾下。她於是就勢倒了下去！而倒下去的那一瞬，她自己很用了幾分力，真的是摔得屁股都疼了！而結果就像她預計的那樣，她摔得足夠重，下身當時就流出了鮮紅的血來！
  當素雲領著唐大夫匆匆趕來，給尹氏看診的時候，尹氏已經很吃了一些苦頭了。流血，雖然不多，那也不是好玩的！疼痛，雖然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但也不是能夠輕易消失的！這就是苦肉計的代價吧。尹氏心裡恨意如潮，自然又把這一筆筆帳都記到了佟姨娘的頭上。

  唐大夫很快就診出了脈象，頓時一臉惋惜，搖頭不已，“脈浮而不滑，搏動略顯虛弱，夫人這一胎，確是……未能保住啊！所幸胎兒並未成形，對母體的損傷有限。夫人只需善自珍重，憑你目前的年齡，再有孕也並非難事。”

  這就是確認孩子已經沒有了。不過這個孩子本來就不存在。尹氏心裡明白若鏡，她其實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受到藥物的影響。聽到唐大夫這麽說，一顆懸著的心倒也放下了不少。

  “有勞唐大夫了。”尹氏躺在床上，隔著簾幔，向唐大夫頷首示意。她如今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了，眾人只能從她虛弱的聲音裡，聽出她心裡的沉痛之意。

  “夫人不必客氣。在下這就去擬方子。夫人保重。”唐大夫去到外面房裡，提筆寫了一張調養身子的方子，用的無非也都是些止血、益氣、固腎、疏肝的好藥，囑咐了紅玉等人具體的煎法，又從紅玉手裡領了三兩銀子的診金，便就告辭而去了。

  唐大夫出門以後，走的是外面的抄手遊廊，遠遠地只見遊廊那一頭走來一群十三四歲的年輕丫頭，穿著一色兒的粉衣、綠衣，簇擁著中間一個年紀稍小的姑娘，雖然隔得遠，看不清面目，但單從那行走的體態和速度上，就能看出那人的氣質高華，絕非凡品。他不禁頓住了腳步，想不到傅府裡還有這樣的人物！
  “唐大夫不記得了嗎？那是我們家大姑娘！我們老太太、大老爺、大太太的掌上明珠！秋天的時候她病過一場，還是您給她看的病呢！”這一回送唐大夫出門的乃是仰正居裡的二等丫頭潤玉。她見唐大夫看得有些發呆，便笑呵呵地解釋道。其實也是委婉地提醒對方，這樣盯著人家小姑娘看，畢竟是有失禮貌的。

  唐大夫已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了，這點為人處世的規矩還是懂的，他連忙收回目光，口裡道著“原來如此，多承相告，”隨著潤玉，沿著該走的方向走了。但這一路上，他屢屢地回放著剛才的短短一瞥，忍不住在心裡歎息：沒想到短短的幾個月，這位傅府的大姑娘，竟然光芒若此了！他努力回想上次給這位大姑娘看病的時候，這位大姑娘是個什麽模樣？卻有些想不起來了。反正是絕對沒有這麽耀目就對了。

  傅君雅匆匆來到仰正居，朝門口的丫頭們擺了擺手，輕輕進了母親的臥房，卻在門口停住了腳步。簾內，尹氏雙眼輕合，似乎已經睡去。傅君雅就這樣靜靜地望著母親，直看了好一會兒，才歎息著走了出來。

  紅玉、綠玉等人已是聽說大姑娘來了，都來到傅君雅身邊行禮。又怕吵著尹氏休息，聲音都是輕輕的。

  傅君雅問她們：“兩位姐姐，我聽說母親病了，特地趕來看看，不知她現在可好些了？剛才我在外面遠遠地看見了唐大夫，他定是請了脈、開了方才走的，不知道他說母親的病情要不要緊？”

  “回姑娘的話，唐大夫說太太的病並無大礙，好好地調養半個月也就能好了。拿了一顆現成的藥丸，先讓太太服下，太太睡下了。讓潤玉送了唐大夫出門，順便抓藥。”紅、綠二人自是盡量往好裡說，免得引動大姑娘擔心。

  幾個人在外面說著話，聲音雖然輕，豈料屋裡的尹氏並沒有睡著，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沙啞著嗓子問了一聲：“可是君雅來了？”

  “母親！”傅君雅撇下丫頭們，疾步走到床邊，握住了尹氏伸在被子外面的手。

  “好孩子，母親沒事，你不用擔心！”尹氏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安慰女兒。

  傅君雅很知道下身出血的厲害，前世，她可不就是下身出血，鮮血流盡而死？往事歷歷在目，她早已淚流滿面，卻同樣地回笑著去安慰母親，“母親，我知道你是最堅強的，無論什麽樣的難關你都會挺過去的，一定不會有事！”

  她如此的斬釘截鐵，倒顯出了幾分稚氣，尹氏含著淚，失笑道：“好，母親不會有事！”手上雖然無力，但還是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秀發。

  傅君雅把臉貼住了尹氏的手掌，悶悶地低聲道：“母親，都怪我！我都說自己長大了，可以保護你，照顧你，可是我卻沒能做到，反而讓你受了這麽大的苦！”這番話其實是她的心裡話。今日，若不是她故意去引逗佟姨娘，母親大概也不會倉促出手，出此下策的吧。而她也深深覺得，自己如今還是“年紀太小，”很多事仍是不方便出面，無形中就陷入了被動！
  尹氏哪裡想得到女兒竟會把責任攬到自己肩上，笑著輕斥道：“傻孩子，你還是個孩子呢，這裡面哪有你的事！你呀，只須好好地跟著蘇先生，學著乖乖的，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母親這心裡呀，就十萬個滿足了！”

  對於母親如此低標準的要求，傅君雅只是笑笑而已，轉而說起了另一個話題，“母親，我聽她們說，你今日之所以害病，都是佟姨娘害的你！這件事，祖母當時也在場，聽說她老人家也發了好大的火！佟姨娘那麽壞，女兒想問問你，你打算怎麽收拾佟姨娘？要不，我去跟祖母說說，乾脆把佟姨娘趕出府去吧！”

  聽了這樣的建議，尹氏委實吃了一驚！她仔細地打量女兒的神色，只見女兒那小小的臉上全是堅定，半點不似戲言。其實她自己早就巴不得佟姨娘徹底在她眼前消失，可是她肚子裡畢竟懷著老爺的孩子，那可是一道沉甸甸的護身符啊！
  傅君雅顯是看出了母親的猶豫，她剛才之所以說得那麽直白，那麽想當然，無非是想引起母親的注意罷了。其實她心裡明白得很，祖母又豈會聽她這個黃毛丫頭說道？

  打定了主意語不驚人死不休，傅君雅繼續道：“母親想的可是佟姨娘肚子裡的小寶寶？那也簡單，等佟姨娘生下了孩子，母親把孩子抱過來養就好了，就當是她賠給你的！然後打罰她幾十板子，遠遠地送去鄉下，責令她一輩子反省，也就可以了。”

  “這孩子！這些瘋話，你都是從哪裡學來的？”尹氏驚訝而不悅地豎起了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