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勝敗（三）

  傅君雅很明白，為了天家的臉面，在這個凱旋大典上，皇帝還會讓皇后和二皇子高陽琪出來走最後一場秀。這場秀走完，他們母子的末路也就到了……

  可是，聽話聽音，崔家母女似是對二皇子高陽琪毫不關心，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四皇子高陽博身上。難道說崔家也很清楚皇后一黨如今的困境？

  或者說，崔鐸其實是造成這種局面的重要推手之一？

  沉甸甸的疑惑爬上心頭。傅君雅撩了撩鬢角的碎發，把這些胡思亂想統統趕開。她如今的心願十分簡單。只希望自己在意的那些人活著、平安。其它的，以後再想。

  遠遠的鼓聲傳來。那是獨屬於戰鼓的聲音。伴隨著悠長的長號，雄渾激昂，震動天地。人群頓時斂聲屏氣，伸長了脖子等待。在看到官道那一頭出現的人影時，突然爆出陣陣歡呼。

  “回來了！大軍回來了！”

  “大軍威武！大將軍威武！”

  人人都興奮得失控。官道兩側的笑聲響耳欲聾。

  數十騎神駿的駿馬在官道上疾馳而來。先是兩列手持旌旗的將校，緊接著就是中軍主將桓鵬、左軍主將高陽博、右軍主將高陽琪，還有品級不等的幾十位將軍、幕僚。他們意氣風發，面容堅毅，高坐在彪悍的戰馬上，盔甲上銀光耀眼，猩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整個隊伍就像一柄從邊關射來的利箭，猶帶著強勁的銳氣。

  傅君雅隻覺得呼吸一緊，心跳加快。

  匆匆的一眼，她看到了高陽博。也看到了父親。

  她甚至看到了高陽琪。卻沒有看到梅笑冬。更沒有看到蕭錦成。

  心，一半是火一樣的熱，另一半卻是冰一樣的冷。

  旁邊的丫環們正在興奮地大叫，“太太，縣主！你們快看哪！那一位是不是我們老爺？！”

  像是聽到了她們的呼喊，傅珩朝著她們站立的這個方向看過來，在馬上笑著揮了揮手。

  傅君雅的淚馬上就湧了出來。父親，重生一世，她終於見到了這樣戎馬威風、揮斥方遒的父親！

  傅珩的目光溫柔地拂過妻子、女兒，眼裡滿是欣慰的笑意，然後才掉過頭去看著前面。

  傅君雅轉頭去看母親，只見母親又哭又笑的，臉上全是淚。

  再看周圍，凡是有父兄出征的人家，再見到親人，無不情緒激動，又是哭，又是笑。

  桓鵬等人到了城門腳下，便拉緊韁繩，翻身下馬。他們要代表出征的二十萬大軍，登上城樓，接受皇帝的封賞。

  城樓下的民眾，隻得遠遠地看見，一行矯健的人影登上城樓，在皇帝身前單膝跪下。皇帝哈哈大笑，從禦座上站起身來，一一攜起他們的手，大力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然後，由最靠近禦座的一位大太監宣讀詔書。他的嗓音雖然尖細，但卻清晰有力，隔空遠遠地傳了開去。

  此戰，共殲滅北戎精兵八萬，斬殺北戎將領二十七人，俘虜北戎王庭姬妾三千，繳獲珍寶珠玉無數。北戎首領烈托獨自逃竄至沙漠腹地，從此不再稱王。

  中原古國對戰漠北夷狄，自古以來，從未有如此戰果。從此邊境安寧，百姓安居樂業，大盛太平無憂。朕心甚慰。

  封中軍主將桓鵬為正一品柱國公、天下兵馬大元帥，賜甲第一座、黃金萬兩！
  封左軍主將四皇子博為睿親王，賜甲第一座、黃金萬兩！
  封二皇子琪為福王，賜甲第一座、黃金五千兩！

  封右軍主將梅笑冬為正二品護國將軍，賜甲第一座、黃金萬兩！
  其余各人，俱有封賞！
  聖旨下，城樓上的將軍們再度下跪，高捧聖旨，山呼萬歲。

  城樓下的五千精兵也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呼聲響徹雲天。

  一乾文臣武將在禦前跪地匍匐，“恭賀吾皇成就千秋功業，天下歸心！”

  “恭賀吾皇成就千秋功業，天下歸心！”五千精兵再一次齊聲高喊，躬身行禮。

  “哈哈哈哈！”延熹帝縱聲長笑。隻覺得此生從未有如今日這般，踏踏實實地將萬裡河山踩在腳下。籌謀十數年的功業，一朝得成，身心舒泰，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城樓下，萬民匍匐的脊背一眼望不到邊。他，終於成了一個萬民擁戴的帝王。

  “哈哈哈哈！平身、賜禦酒！”延熹帝豪邁地揮手下令。

  “賜禦酒！”馬上就有內侍將皇帝的命令高聲傳揚了出去。

  一對插著小旗的黃門內侍將一桶桶玉壺盛著的美酒分發到了城樓下五千精兵手中。城樓上，眾將領和延熹帝手持金杯，君臣痛飲，談笑間，乾坤盡在掌握！

  傅君雅像所有人一樣，睜大眼睛觀望著城樓上的動靜。

  看起來其樂融融，實則暗潮洶湧。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二皇子高陽琪給人的感覺陰寒而孤離。先前看見他躍馬而過，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上了城樓，也沒見他與任何人舉杯。

  是了，定是因為他已經失了皇帝的歡心。他與高陽博，一人封王，一人封親王，這一字之差，實際上有天壤之別。按照大盛律例，親王是可以參政議政的，還可以光明正大地蓄養一千府衛。而普通的王爺則不能。那敕封的“福”字，也很值得玩味。皇帝難道是希望這個二兒子從此退出政壇，心甘情願地做一個富貴閑人麽？

  呵。若是真能這樣，倒也罷了。就怕皇帝的封賞只是表面的。過了凱旋大典，又會尋個借口，把給予的這一切通通收回。畢竟，皇后和二皇子所犯的累累罪行擺在那裡。有很多個像玉簪那樣的無辜受害者，正在等著討回公道！

  可是，皇后和二皇子那麽陰鷙的人，難道會沒有防范，甘願就此收手嗎？……

  “歡兒，歡兒你聽到了嗎？你父親獲封三品朝議大夫了呢！阿彌陀佛，這一下他可算是如願了！”尹氏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拉著女兒的手，喜滋滋地說道。

  傅君雅卻似聽而未聞，她的目光卻已經移到了一身紅黃明服的皇后身上。趁著延熹帝和諸位將領正在酣然痛飲，皇后的身子正在慢慢地往城牆邊上靠。

  這個女人，她到底要幹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