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風雪（三）

  那一邊，蕭峻成已經注意到了弟弟的動靜。

  與北戎第一勇士近身纏鬥，那可是玩命！峻成的眉間深深一攏，閃電般的劍光立時逼退了三名護衛，對方也不糾纏，跳上馬就要逃走。峻成回身便往錦成趕來。

  北戎第一勇士被錦成抱得摔落在地，長劍從後背穿過，貫穿了他的胸膛。他們這幫北戎人剛才遇到偷襲，連鎧甲都來不及穿，隻穿著厚厚的皮草，血肉之軀自然難敵利刃。

  勇士眼睜睜地看著戰馬舍下自己狂奔而去，知道自己性命難保，便想趕在對方再下殺手之前，與對方同歸於盡。他側躺在地上，身體蜷曲著滾來滾去，想把自己翻身朝下，把胸前的劍尾扎進對方的胸口！
  錦成緊咬牙關，死死撐住。論蠻力，他不是北戎第一勇士的對手。可是他已經看到了哥哥提著劍朝自己奔來。只要穩住身形，哥哥的長劍便能直取對方的要害！

  “呼！”峻成人還未到，手中的紫電軟劍已經飛出，刷地扎進了第一勇士的心口！
  那人一翻白眼，口中吐出一串血沫，已是一命嗚呼。

  峻成揮了一把冷汗，走過來拔出自己的軟劍，把第一勇士的屍體踢到了一邊。錦成一忽兒地爬起來，臉色潮紅，汗如雨下。

  兄弟倆同時露出了一個笑容。剛才這一下，好險！

  錦成眼望峻成身後，突然叫道，“哥哥，小心！”峻成還沒反應過來，腰身已被錦成抱住，來了一個旋轉，隨後，錦成的身子在他背後軟軟地倒了下來。

  “二弟！二弟！”峻成吃驚地扶住了弟弟。

  抬眼望去，那三個逃走的護衛其中一人朝他露出了一個得意而殘忍的笑容。對方這兩人合力殺死了他們北戎的第一勇士，他們無論如何也要討回一點利息！
  “王八蛋！”蕭峻成怒罵。他從北戎第一勇士身上扯下弓箭，眯著眼睛，張弓搭箭，三箭連發，動作一氣呵成。

  “嗖嗖嗖！”三箭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馬上的三人。連射中的部位也是一致，皆是從左耳貫穿右耳。三人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從馬上栽下。

  “大，大哥……”後背上受了箭傷的錦成虛弱地喊。

  “二弟，大哥已經替你報了一箭之仇了，你無論如何要挺住，千萬不能死！”蕭峻成大喊著扶住他，掌中的真氣源源不斷地朝他送出。

  可是錦成的面色卻越發蒼白起來。牙關死咬，臉扭曲成一團。從傷口流出的血居然是一種詭異的黑紅色。峻成這才看出，對方射來的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一種極其強勁的弓弩！如果不是錦成拚死替他擋了一箭，現在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就是他了。

  蕭峻成心中又痛又恨，一咬牙，連出數指，點住了錦成的數道大穴。雖不能止血止痛，起碼先護住心脈再說。

  蕭家商行李廣隆等人紛紛撤下兵刃趕了過來，“東家！二公子！”

  “隨行的有沒有軍醫？快把他找來！”蕭峻成肅聲下令，臉色極其陰沉。

  “有！小的這就去喚來！”馬上就有人領命而去。

  “二弟，這箭上怕是有毒，我先喂你吃幾顆解毒丹。”蕭峻成掏出貼身存放的一個青花小瓷瓶，倒了幾顆在手中。這是臨行前貞平縣主給他的，沒想到當真派上了用場。

  軍醫得了消息匆匆而來，仔細查看了傷情之後說，這一箭傷得極重，離心脈不過半分，需回到營地之後，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才能起出箭頭。以免失血過多。

  蕭峻成微微沉默了一下。點了幾個人，扎了個簡單的擔架，把錦成放上去，抬回營地。其余的人，則去接應梅笑冬。

  梅笑冬提氣在雪地上奔行，距離烈托的隊伍越來越近。

  “放箭！殺了他！”烈托朝身後望了一眼，凶狠地下令。

  “是，可汗！”十余人的馬上衛隊一齊彎弓搭箭，箭雨如蝗蟲一般密集地飛來。

  梅笑冬解下披風，一揮一擋就將那陣箭雨揮灑開去。此時馬隊的速度因為射箭阻攔而慢了下來。不等他們組織下一輪箭陣，梅笑冬縱身一撲，已是借著高處的地勢，穩穩地落在了最後一名護衛的馬上。

  那護衛扭著頭哇哇大叫。梅笑冬運掌如刀，一掌砍彎了他的脖子，那人立刻從馬上栽落下去。梅笑冬順手搶來了他的弓弩，一手搭上五支強弩，朝著前面的眾護衛五箭齊發！

  人在前，他在後，幾丈之遙的距離，他閉著眼都能射中。

  一擊既成，再來一次，只聽到嗷嗷的一陣悶哼，十箭過後，整個馬隊只剩下了烈托一人。

  “烈托，納命來！”梅笑冬高喊。

  天可憐見，他終於可以為父親報仇雪恨了！

  烈托剛才只顧著注意後面追擊的梅笑冬，不防斜刺裡衝出來一支馬隊，轉眼間數十人已將他團團圍住。他倉惶地拉住馬，微卷的胡須因為驚懼憤怒而微微抖動。

  “烈托，你已經是孤家寡人了，還不束手就擒！”梅笑冬冷聲道。

  “廢話！你有種就殺了本王！”烈托大喝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九環金刀。

  “困獸之鬥，還敢妄自稱王！”梅笑冬手中的長劍錚然作響。

  烈托眼珠一轉，“哈哈哈”地狂笑幾聲，“梅笑冬，二十年前，你父親死在我的手上！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跟他一樣，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孬種！哼哼，有本事你就和我單打獨鬥！如果輸了，你就放我走！”

  “你！”梅笑冬手下諸將見烈托口出狂言，紛紛氣白了臉。

  “將軍，休要聽這賊寇胡言！他是在用激將法！”

  “對，千萬別上他的當！我們兄弟一哄而上，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群情沸騰。梅笑冬的情緒卻沒有絲毫波動，只是伸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待隊伍完全安靜下來，他才望著對方，淡淡地道，“烈托！你自恃勇猛，這二十年來頻頻生事，滋擾我大盛邊境！有多少無辜百姓，死於你手！為免兩國生靈塗炭，我必須取了你的狗命！至於我姓梅的一家，究竟是不是孬種，你一看便知！”

  話音未落，他已經從馬上飛騰而起，長劍化作一抹流星，直取烈托咽喉。

  烈托大驚，急忙舉刀相擋。金刀對寶劍，激起一陣陣金石之音。所有人靜靜觀望，手握刀柄，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的變故。

  烈托和梅笑冬從馬上鬥到馬下，五十招過去，一百招過去，不分勝負。兩百招過後，烈托漸漸落到了下風。他這才看出，眼前的這個清瘦青年其實一直在隱藏實力。他靈活地左閃右避，只是為了消耗他的體力，一步一步拖垮他！

  烈托舉著金刀步步後退。就在他心頭大駭之際，無邊的劍光襲來，耀花了他的雙眼。

  “烈托，這一劍，我足足等了二十年！”梅笑冬大喝一聲，長劍從左及右，削斷了烈托的脖頸！
  長劍上鮮血滴落。無頭的屍身上，鮮血噴射而出，濺起一片血霧。烈托的頭顱骨碌碌地滾到了雪地上，微卷的胡須不甘心地翹著，雙眼圓瞪，死死地瞪著蒼穹。

  梅笑冬望著烈托的頭顱，雙目漸漸放空。

  二十年，他終於手刃敵寇，報了殺父之仇！
  微微閉眼，他秀挺頎長的身影晃了晃。龍泉寶劍撐在雪地上，他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將軍！”幾個副將飛跑過來，扶住了他。

  梅笑冬捂著胸口，“噗”的噴出了一口血箭。

  “將軍！你沒事吧！”幾個副將痛呼。

  梅笑冬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微笑著搖搖頭，“我能有什麽事！”與烈托的這場惡鬥，他過度調用真氣，導致舊傷複發。不過，比起此行的收獲，這又算得了什麽！
  細碎的風雪中，他笑容明亮，就像一枝怒放的寒梅。幾個副將感喟地沉默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大盛軍隊將烈托殘部砍殺殆盡，砍下烈托及第一勇士的頭顱，將營帳中的玉璽、王杖、珍寶一一搜出，掩埋了營帳，便就風馳電掣地返回。

  按照梅笑冬的安排，右軍的主力會在邊境集結，確保他們平安撤出。

  大盛軍隊，人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烈托一死，北戎是真正的分崩離析了。至少十年，不，至少十五年，邊境會一直太平下去。

  梅笑冬仰望天空。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露出幾顆幽幽暗暗的星子。那是他從未謀面的父親在垂顧著他嗎？

  心願已了，隻覺得身心前所未有的輕盈。終於，他可以為自己活著了。

  想到小丫頭的那幾個吻，恨不得插上雙翅，立即回到她的身邊。

  可是算算時間，出來已經六天了，能不能趕在她離開之前回去……

  “將軍，蕭小將軍在殺北戎第一勇士的時候受了重傷，如果強行帶著他趕路，恐怕會有性命之憂。而且，我們全軍的速度也會被拖累……”副將之一拍馬上前來說道。

  梅笑冬蹙起了雙眉，“軍醫的意見是什麽？是否要馬上停下來處置傷口？”

  副將遲疑了下，“……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