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風雪（二）

  蕭峻成蟄伏在烈托的營帳附近，已經好幾個晝夜。

  當日，他從重重風雪之中一直向北，終於找到了弟弟錦成。因為他了解錦成那小子，一定會孤身犯險，一路追蹤烈托而去。所以，找到了烈托，也就找到了錦成。

  與錦成會合之後，他選擇了留下來，繼續監視。

  烈托有如驚弓之鳥，十分狡猾。北逃的路上，從來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兩天。他們率領著殘部一路狂奔，蕭峻成則施展輕功，悄然跟隨。

  烈托拚命逃竄，到了此處，才終於停下腳步。

  此處，乃是北戎的東北面，一向人跡罕至，再過去就是茫茫的雪山。烈托派出護衛，把附近散居的幾個獵戶人家一一殺死，在林子邊緣安營扎寨，日夜防守。

  北戎，其實是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遊牧部族的統稱。烈托曾經憑借武力和威望一統北戎。稱雄二十年。可是在對大盛的戰役中，追隨他的北戎士兵非死即傷，各部族損失慘重，都把罪名歸到了他的頭上。所以他也是一路躲躲藏藏逃到了這裡。他最擔心的不是被大盛的人抓到殺死，而是被北戎各部族的怒火燒死！

  他現在非常悔恨。悔不該當初聽信了那幾個奸細的話，把大兒子遠遠地打發去了阿庫勒草原牧馬。而現在，阿庫勒草原卻成了他唯一的生機！
  這幾日，他頻頻派出心腹，去阿庫勒草原遊說大兒子。只要他們父子齊心，憑借阿庫勒草原這塊水土肥美之地，一定可以東山再起！
  飛雪連天，寒風肆虐。黑沉沉的夜裡，蕭峻成遙望著營帳中的點點營火，拔開酒塞，往嘴裡倒了一點點烈酒。熱意頓時從胸口蔓延開來。

  幾日前，他剛摸到這裡時，就發現了這個熊洞。用匕首殺死了洞裡的棕熊，剝了它的皮毛，佔了它的洞穴，餓的時候甚至割了它的生肉來吃，他才能一直撐到了現在。

  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不敢生火。也不敢隨意出入，活動筋骨。入夜之後，這裡氣溫驟降，饒是他內功高強，幾天下來也覺得手腳發僵。

  他將目光投向南方。那裡空寂無人。可是他相信，錦成一定會沿著他留下的信號，帶來人馬，一舉屠滅烈托殘部！
  冷寂的天空，無星無月。蕭峻成在狹窄的熊洞裡，盤起雙腿，默然打坐。

  遠處，有極輕微的響動輕輕震動了耳膜。就像地震的波動，沿著泥土傳來，到了近處，一整片松林的雪都簌簌地落了下來。極輕微的聲響，可是他聽見了。

  蕭峻成倏然睜眼，看向烈托的營帳。

  沒有任何動靜！

  那麽，這大隊的人馬，一定是錦成帶來的了！

  很好，終於等來了這一刻！
  要趕在烈托的崗哨發現之前，除掉他們！
  蕭峻成運起內力，身形如一隻輕巧的雪狐，幾個縱越，便到了一個崗哨的身後。出手如電，哢嚓一聲，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營帳的周圍，一共有十二名崗哨，彼此相距不過五丈之遙。他一定要快！再快！

  如鬼魅一般，他一口氣擰斷了七個人的脖子。

  可是北戎帳中也有耳力高強的人，這時候也已經發現了遠處傳來的隱隱蹄聲。緊接著，烈托的營帳中突然響起暴喝，“護駕！有人偷襲！護駕！”

  嘈雜的北戎語，混亂的馬蹄響。營火的明滅光芒中，一個身形微胖的華服老者，身手矯健地跳上了一匹健馬，猛抽馬鞭，狂奔而去。

  不好，不能讓他逃了！

  蕭峻成順手擰斷了第八個崗哨的脖子，整個人已經運起輕功，彈射而出。

  “烈托，哪裡逃！”他運氣高喊，聲波遠遠地傳了開去。

  不只是為了震懾烈托，更是為了引起後方追兵的注意。

  似是為了回應他的高喊，後方的天空上炸響了一支信號彈。瑰麗的火光，把方圓三五裡的范圍照亮得如同白晝。

  火光中，烈托率領十余騎兵瘋狂逃竄，長蛇般的陣型，分外分明。

  蕭峻成無聲而笑。眼前是烈托的數十個死忠護衛。大敵當前，這些人留下來斷後。他們且戰且退，手中的各式兵器，閃著幽冷的寒光。

  “大哥！”身後傳來錦成的暴喝。

  在信號彈發出的一閃而逝的光亮中，蕭錦成已經看清了前面的情形。烈托倉惶逃走。自家哥哥一個人迎戰幾十個殿後的北戎護衛！

  這不是以卵擊石麽？蕭錦成目眥欲裂，催動內力，加速朝峻成奔來。

  “別管我！趕緊去圍堵烈托！”峻成一邊迎戰，一邊大吼。

  如果非要死在這裡，他希望頭功是屬於自己弟弟的！

  “不！”峻成聽出了哥哥的決絕，不禁傷心大吼。

  “蕭錦成，趕緊去接應你哥哥！烈托，我去追！”梅笑冬緊跟在蕭錦成身邊，當機立斷地拋下命令，轉身朝烈托追去。

  從這個位置追向烈托，正可以抄一條近路，有勝算。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烈托，是我的！

  在頭功和兄長之間，蕭錦成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後者。他不再理會烈托和梅笑冬，只是狠命地幾個起落，落到了峻成身邊，“哥哥！”

  掌櫃李廣隆和蕭氏商行的高手，緊隨其後，紛紛趕往接應峻成。

  “大哥！”

  “大哥，我們來了！”

  “還有我！”

  蕭峻成手上的紫電軟劍如閃電一般抖動，瞬間又取走了兩個人的性命。

  他轉頭豪邁地一笑，面上幾許欣慰，“哈哈，兄弟們都來了！好，要死一起死，活下來咱就喝它個痛快！”

  幾十個北戎護衛眼見對方士氣暴漲，不敢戀戰。這十幾個大盛漢子打起來身法各異，顯然都是些江湖人士，並非軍中主力。

  真正的主力在另一邊，早已追擊烈托可汗而去！首當其衝的是一個紅袍將領。他就像一隻迅捷的獵豹，眼看著就要咬上了北戎長蛇的尾部。而他身後三十丈處，還有兩三百騎兵舉著弓箭，瘋狂跟隨……

  “快撤！保護可汗！”殿後的護衛中，為首的一人用北戎語高聲發令。

  “哪裡逃！”錦成縱身一躍，利劍穿透了馬上那人的胸膛。

  對方原是北戎第一勇士，仗著一身蠻力，雖然受了致命的一擊，粗壯的胳膊肘仍然往錦成的腰腹間猛烈一撞。錦成哪肯松手，鐵鉗般的雙手死死箍住那勇士的腰身，抱著他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