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舊夢(3)
  龍錫濘懶得再跟他廢話，繃著臉就往院子裡衝。懷英生怕他跟人鬧起來，趕緊衝上前解釋道：“老伯，你別生氣，他是國師大人的弟弟，被寵壞了，脾氣不大好，但絕不是騙子。您就讓他進去看看，吃不了虧。”

  國師大人的名號果然好用，那老伯聞言臉色立刻就緩和下來，盯著龍錫濘那張漂亮得有些過分的臉看了幾眼，終於還是側身請他們進了院，又有些擔心地道：“我們家大小姐最近身體是不怎麽好，臉色也難看。”難不成真的招惹了什麽不乾淨的東西？
  剛進院子，也不知從哪裡刮進來一股子陰風，撲面而來，饒是懷英懷裡頭揣著靈犀珠，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院子裡居然比外頭走廊還要冷，陰風陣陣，一進來都有點兒難受。

  龍錫濘皺著眉頭，悄悄去拉懷英的衣袖，小聲道：“這院子有點兒不對勁，風水不好。”

  “什麽？”懷英還沒說話呢，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的蕭爹驚訝地出了聲，“風水不好？四郎你還懂這個呢？”他緊了緊襖子，“的確是有點兒不對勁，一進來就怪冷的，這寒氣都滲到骨頭裡來了。”

  管家老伯轉過身，皺著眉頭看了一圈，問：“這小哥兒懂風水？你倒是說說看，我們這府裡頭哪裡不對勁？”

  龍錫濘不悅地道：“我又不是風水先生，哪裡懂那些。不過你們家這院子不對勁是真的，陰風陣陣，邪氣入侵，但凡身體稍稍差些，就極易患病。而且，”他頓了頓，又不安地小聲繼續道，“在這地方住久了，人的陽氣被削，陰氣橫行，容易折壽。”

  蕭爹聞言臉色頓變，小聲地罵他：“四郎你瞎說什麽呢，這種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嗎！”這要是換了脾氣稍稍火暴點兒的，一準兒得拿著菜刀把他們趕出去。不想那管家老伯這次倒沒生氣，一雙混濁而犀利的眼睛盯著龍錫濘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道：“進來說。”

  這是個小小的四合院，加上兩側的廂房和倒座，攏共也不過十來間，正屋並不大，屋裡的陳設卻很雅致，家具雖然十分陳舊，但都能看出是好木材，想來是祖輩們傳下來的。

  管家老伯給大家上了茶，又在屋裡燃了個炭盆，不一會兒，正屋裡便漸漸暖和起來。懷英正欲說話，門口忽然有了動靜，老伯轉過身一看，臉上立刻露出溫和的笑容：“大小姐來了。”

  “家裡來客人了嗎？”說話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樣子挺標致，只可惜臉色不大好，黃中透著些灰白之氣，頭髮也是枯黃色沒有光澤，顯然身體很不好。這應該就是剛剛他們在院子外面瞧見的那姑娘。

  龍錫濘猛地站起來衝到那小姑娘面前，擰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剛剛去過哪裡？”

  雖然龍錫濘模樣生得好，但他板起臉嚇唬人的時候還是挺有威懾力的，那小姑娘明顯被嚇住了，瑟縮了一下，慌忙躲到管家老伯身後，咬著唇不敢說話。管家老伯也趕緊擋到她身前，梗著脖子道：“你要乾嗎？”

  蕭爹不知道龍錫濘葫蘆裡賣的什麽藥，慌忙上前過來拉他，道：“四郎你別亂來，這可不是咱們家。別失禮！”

  懷英卻多少能猜出些原因來，一把拉住蕭爹，上前問：“出什麽事了？可是這小妹妹有什麽不妥？”

  “就是她身上有煞氣。”龍錫濘皺著眉頭道，“邪氣入體，陽氣不足，也虧得被我遇到了，不然，再過兩天，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快步走上前。管家老伯早被他剛剛幾句話嚇得魂都快丟了，而今見他過來，居然忘了攔，於是龍錫濘就這般徑直搶到小姑娘面前，忽地一聲輕喝，同時伸出手在小姑娘眉心一點。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動作，在懷英等人看來，卻仿佛帶著些神聖的味道，他那一聲清喝入耳，且不說小姑娘如何，院中眾人都明顯感覺到身心為之一蕩，腦子裡都清明了許多。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當頭棒喝”？
  懷英還在肆意地想象著，小姑娘已經軟軟地倒了下來，管家老伯慌忙將她扶住：“大小姐，您沒事吧，大小姐——”

  小姑娘並沒有暈過去，只是手腳有些發軟。懷英趕緊上前幫忙，與管家老伯一道將她扶到太師椅上坐下。龍錫濘掏了張護身符給她，道：“以後把這個符帶著，無論日夜都不要離身，不然，性命堪憂。”

  他頓了頓，又問：“你八字是不是純陰？”

  管家老伯頓時瞪圓了眼，“你怎麽知道？”

  “這就難怪了。”龍錫濘道，“幸好如此，不然，她性命恐怕早就沒了。”

  懷英雖然不大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原理，但也多少猜到這小姑娘的生辰八字跟她被這煞氣找到有關。

  管家老伯也意識到不對勁了，慌忙道：“我家小姐最近總去隔壁的吳繡娘家學女紅。自從吳家姐妹搬到這裡，小姐的身體就開始犯毛病。”

  龍錫濘板著臉點了點頭，正欲翻牆過去，忽然又想到了什麽，退回來問懷英道：“我給你的護身符，你隨身帶著了嗎？”

  懷英趕緊把腰上的荷包提起來給他看。蕭爹聞言也趕緊從懷裡掏了一個護身符出來，道：“是上次四郎給我的這個嗎？”

  龍錫濘這才放心：“待在屋裡別出來。”說罷，轉身衝到院子裡輕輕一躍，人便不見了。

  蕭爹揉了揉眼睛，有點兒不可置信地拉了拉懷英的衣袖，小聲道：“沒想到，四郎還挺有本事的。”

  懷英點頭道：“本來就是啊，真要打起來，就連國師大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龍錫濘不是總吹牛皮說，他三哥本事不濟，打不過他嗎。

  那管家老伯聞言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剛才那位公子，真是國師大人的弟弟？還真是……年少有為。”他原本還不怎麽信，不過是看著懷英生得面善才放他們進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話剛落音，隔壁院子就傳來一聲淒厲的哀鳴，那聲音實在可怖，仿佛一隻捏著嗓子大叫的公雞，聽得屋裡眾人心裡瘮得慌。那管家老伯冷汗都出來了，從懷裡掏出塊皺皺巴巴的帕子使勁兒地擦臉。

  “這是逮住了嗎？”蕭爹不安地吞了口唾沫，低低地問，“不會是妖怪吧？還是鬼？”不然，龍錫濘做什麽要問這孟家小妹的生辰八字？蕭爹雖是讀書人，平日裡也不語亂力鬼神，但也看過些古籍話本，多少有些見識，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懷英卻假裝不知道，搖頭道：“我哪裡會知道，回頭見了四郎一問不就曉得了。”

  蕭爹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相當微妙。懷英被他看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嘴裡卻還繼續嘴硬，堅持道：“阿爹你這麽盯著我看做什麽，我是不知道嘛。”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蕭爹唉聲歎氣，頗有深意地搖頭道，“唉，這年頭啊，自家的閨女都不親了，有什麽事連阿爹都不說……”

  懷英：“……”

  父女倆正打著機鋒，外頭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屋裡眾人頓時嚇了一大跳。管家老伯更是腿都軟了，慌慌張張地想扶著孟家小妹往後頭躲，卻壓根兒就站不起來。

  “快……快跑……”蕭爹哆哆嗦嗦地道，一邊說一邊還把懷英往後頭推。說時遲，那時快，門口忽地一暗，竟然衝進來一個滿身紅衣的年輕女人，她披散著頭髮狀若瘋狂，眼睛裡一片通紅，瞪眼齜牙，十分可怖，傻子也曉得這絕非善類。

  管家老伯和孟家小妹都快癱倒在椅子底下去了，嘴裡還不忘“啊啊啊”地大叫。蕭爹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卻還是堅決地擋在懷英身前。懷英則扯著嗓子大聲喊：“龍錫濘——”

  那紅衣魔女卻像沒聽到似的大吼一聲，朝懷英和蕭爹撲過來……

  屋裡陡然生出一道紫光，那紅衣女人撲到半空中時，被那道光一掃，就像撞到了彈簧上似的，像隻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一路被拋出了院子外，“砰”的一聲悶響，也不知到底落在了哪裡。

  蕭爹總算緩過了一些神來，摸了摸自己身上，確定自己完好無損，又趕緊轉過身問懷英：“懷英，你有沒有受傷？”

  懷英卻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半閉著眼睛好像隨時要暈過去。蕭爹趕緊在她人中穴上狠狠掐了一把，她才猛地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阿爹——”屋裡有些亂，桌椅板凳都摔在地上，管家阿伯和孟家小妹抱作一團，閉著眼睛使勁兒號。蕭爹被他們吵得腦仁疼，有些生氣地大聲喝道：“別號了，那妖物都被我給打回去了。”

  管家阿伯的哭聲戛然而止，小姑娘也立刻不哭了，有點兒緊張地睜開眼睛，確定安全了，這才撫著胸口重重地喘了口氣。管家阿伯顫著嗓子道：“哎呀我的天，那吳家姐妹在我們家隔壁住了這麽久，才曉得她們居然是妖怪。我的大小姐啊，險些就被她們要了命去了……”

  他倒是不號了，卻開始哭訴，蕭爹真是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隻得強忍著耳朵裡的噪音，把板凳扶正，又扶著懷英坐好。他忽然想起什麽，搖頭道：“到底是姑娘家，膽子小，一緊張起來居然喚五郎的名字。你叫他有什麽用？還不如叫阿爹我，你看，那妖怪還不是被阿爹給嚇退了！”

  懷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