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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深愛》第2章 突然好想你
  第2章 突然好想你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最怕朋友忽然的關心,最怕回憶忽然翻滾絞痛著不平息,最怕突然聽見你的消息。

  最怕此生已經決定自己過,沒有你,卻又突然聽見你的消息

  ——五月天說,《突然好想你》。

  熊熊燃燒的火光……

  男子猙獰可怖的面容……

  一聲聲尖銳刺耳的控訴,如刀子一般劃破他的耳膜……

  “就是你……不知疾苦的公子哥兒——哈哈哈——追求什麽狗屁的愛情……”他邊哭邊笑,已然是處於崩潰的邊緣,最後竟失控地大吼起來,“要不是你追求什麽狗屁的愛情……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電視新聞裡,面帶微笑的記者向觀眾報道著黎城首富林彭城的病情……

  一本本八卦雜志,套紅的巨幅標題,猜測著林彭城億萬身家的歸屬……

  股市動蕩,大屏幕上的數字不斷下跌……

  無數的記者……

  閃光燈刺眼……

  電視屏幕上一片混亂,眾人呼喊著圍聚著。不遠處的欄杆上,有一名衣衫襤褸的男子望著鏡頭。他的目光那麽呆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鏡頭。

  帶著絕望的悲愴,縱身躍下。

  林至遠猛地睜開眼睛——

  周圍的一切都猛然消失了。

  有淡而柔的光線從金棕色的窗簾後面透進來,落在潔白的床上,光線恍惚。窗子微微開著,清涼的風從窗縫間溜進來。

  窗簾微微晃動。

  頭頂上是一盞乳白色的燈,靜靜地瀉下光芒。

  他,安然無恙地睡在自己的房間裡。

  望著天花板怔了半日,林至遠才輕輕地歎了一聲。剛要坐起身子,顧管家推門進來:“少爺,您醒了。”他的手裡,有熨好的白色襯衫和西裝。

  林至遠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他訂婚的日子。

  是的,和金家小姐訂婚的日子。

  呵,真是諷刺呢——

  一個多月前林少爺在訂婚宴上落跑的消息,在數日之前,還是黎城人們茶余飯後的熱門話題之一,而如今,他卻又一次要和金家小姐舉行訂婚宴。

  帶著,心裡累累的傷痕。

  心裡猛然泛起一陣疼痛,他重重地呼吸著。

  顧管家看出他的異樣,急忙上前來:“少爺,心口痛嗎……要不要請醫生來?”

  林至遠咬牙,揮手示意不用。

  他強撐著下了床,拿下櫃子上的威士忌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的酒性極烈,灼得他的喉嚨如火燒一般的疼痛起來,才能掩蓋住心口的疼痛。

  顧管家看在眼裡,是滿滿的心疼。

  自從半個月以前,那個被公司辭退了的員工在少爺面前自焚之後,少爺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整個人都變得沉默起來。

  再不是從前那個開朗的少爺,再不是那個總是張揚著燦爛笑容的少爺。

  並且,得了可怕的心疾。

  一旦情緒激動起來,心口就會一陣陣的發痛,然而請了最優秀的心臟科專家來做了全面的檢查,卻隻得出一切正常的結論。

  “少爺,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我看還是將訂婚宴壓後吧。”他心疼地走過去,想要如同往常一般伸手去撫少爺的背,然而——

  林至遠轉身,冷冷道:“你先出去準備車子,我換好衣服就下去。”

  那目光裡,再沒有了往日那般的熟悉和親昵。

  顧管家一怔,隨即訕訕地縮回手去。

  “是。”他微微躬身,轉身離開。

  沉重的白色木門被輕輕關上。

  顧管家轉身,背影落寞。

  “是,老太爺,少爺已經準備好了。是……”他掛掉電話。轉身已經看到少爺從樓梯上下來。白色的襯衫越發地映襯出臉色的蒼白,唇色亦是淡淡的,帶著病態的粉紅。

  頂上金色的燈光瀉下來,將他照得幾乎像是一個透明人。

  “少爺……如果不舒服的話,還是不要強撐吧?”顧管家擔憂地說。樓下有許多記者在等候,如果讓他們看到少爺這個樣子,恐怕也不是件好事。

  林至遠搖頭。

  “不需要。”他的聲音輕得好像是風中飄起的鵝毛,恍惚不能聽聞,然而卻有一種奇異的堅定。

  掃視了一眼客廳,卻看不見顧文成。

  “文成可能已經先到酒店去了。”顧管家急忙上前來解釋,因為緊張而雙唇緊緊抿著。

  然而林至遠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嘴角始終是淡漠的冰冷。

  是的,他做了決定——

  他選擇承擔起家族的責任,選擇承擔起林氏企業千百萬員工的期盼,他選擇了同金家的小姐訂婚,他選擇了,放棄她。

  明亮如星的眸子,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呼吸猛然一窒,半晌,微微轉身。

  優雅地理了理袖口露出的襯衫,他輕聲道:“走吧。”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門上的金百合浮雕分開。

  顧管家走進電梯,伸手將門擋住。

  林至遠隨後走進電梯。

  電梯靜靜地下降。

  小小的空間裡,空氣沉默得令人窒息。

  終於。

  電梯下降到一樓。

  “叮”的一聲,門打開了。

  無數的閃光燈在一瞬間亮起來。

  顧管家轉頭去看少爺。

  仿佛是華麗的蛻變,方才虛弱不堪,臉色蒼白的那個少爺一下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臉上洋溢著淡淡得體的笑容,神采飛揚的準新郎。

  林至遠對著鏡頭展開淡淡的笑容。

  俊美得簡直比那閃光燈還要刺眼。

  大賣場。

  燈光大亮,一排排的彩色液晶電視在播放著同一條新聞,畫面上有擁擠的人群,無數閃光燈此起彼伏。

  身穿著賣場促銷小姐的藍色旗袍的女子怔怔地站在那裡。電視機上,是她熟悉的面容,卻帶著陌生的笑容。

  好像是一部憂傷的電影,時間定格在那一個瞬間,鏡頭拉遠,她孤零零地站在那一片喧嘩之中,安靜得仿若不存在,周身都籠罩在暗光之中。她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間便被刺痛了,被那陌生的、淡淡的笑容,恬淡得,好像是冬天裡靜靜落下的雪。

  原本冷冷清清的電器部,忽然一下子熱鬧起來了。賣場裡的人似乎都得到了消息,從各個方向湧過來,一睹黎城首富的風采。

  “哇……長得很帥呢!”

  “我聽說林至遠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怎麽這裡看起來冷冰冰的像冰山?”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前些天不是拒絕訂婚還逃婚的嗎,怎麽現在又這麽大張旗鼓地要訂婚了?而且是跟同一個人,真不知道這些有錢人到底在玩什麽東西……”

  “之前不是有傳言,說林少爺在……在哪一家的訂婚宴上,宣布了自己的新女友嗎?怎麽又忽然要跟金家小姐訂婚?”

  “我聽說,是林老爺子以億萬家產相威脅,林少爺才改變主意的,女人嘛,有了錢還愁沒有女人……”

  大賣場的廣播裡,播放著五月天的歌。

  想念如果會有聲音,

  不願那是悲傷的哭泣。

  事到如今,終於讓自己屬於,

  我自己。

  只剩眼淚,還騙不過自己。

  突然好想你,
  你會在哪裡,
  過得快樂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鋒利的回憶,
  突然模糊的眼睛。

  宋紗背對著所有的電視,愣愣地站在那裡。

  她隻覺得手腳發冷。

  半個月以來漸漸淡下去的那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再一次清晰地出現,傳遍四肢百骸。她想要逃離——她不要看到他,她害怕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害怕想起那些快樂的時光。

  但是,卻怎麽也邁不開腳步。

  心底有強烈的渴望,想要再看一眼那張臉。如果再不能相見,那麽她默默地,隔著冰冷的電視屏幕,看一眼也好。

  她還沒來得及冷靜地思考,身子便已經不由自主地轉過去。

  刹那間,林至遠美好的面容迅速在她的瞳孔裡擴張開來,鋪天蓋地,每一台電視機裡都是他的臉部特寫,四面八方,好像奔湧而來的洪水,將她包圍。

  我們像一首最美麗的歌曲,
  變成兩部悲傷的電影,
  為什麽你帶我走過最難忘的旅行,
  然後留下,最痛的紀念品。

  我們,那麽甜那麽美那麽相信,那麽瘋那麽熱烈的曾經。

  為何我們還是,

  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老去……

  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排成兩列,為林至遠擋住蜂擁而上的記者。然而還是有不怕死的記者奮力地衝過了人牆,衝到林至遠的面前:“林先生,請問你這次訂婚是出自真心的嗎?一個月前的逃婚事件又是怎麽回事呢?”

  顧管家眉頭緊皺,示意保鏢上前把記者拉開。

  林至遠卻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保鏢退下,對著那名記者展開友好卻淡漠的笑容。那名記者見狀急忙把錄音筆伸到林至遠的面前,她身後的攝影師將攝像頭牢牢對準林至遠。

  “我想對於我訂婚的事情,大家心裡都有許多猜測。這樣對我的未婚妻來說,是極不公平的。”林至遠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緊不慢,“所以今天借此機會我跟大家解釋清楚。”

  在場的記者都自動自發地安靜下來,掏出自己的錄音筆踮起腳尖想要盡力向林至遠靠近一些,以錄下他下面所說出來的話。

  他看著攝像頭,眸光暗沉。

  下頜的線條那麽僵硬,仿佛是一尊毫無表情的石雕。

  “訂婚,是我自願的。關於愛情這件事情,我想在我的生命裡面,它並不重要。”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有沒有愛過宋紗?還是只是玩玩而已?”記者窮追不舍。

  宋紗。

  雖然早就料到會聽到這個名字,然而這兩個音節真正跳進耳朵裡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猛地揪了一下。

  然而只是那麽一下而已。

  他定定地看住記者,表情淡漠得幾乎要把所有人都冷凍結霜:“說玩玩恐怕並不準確。我跟宋紗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只是好朋友而已。我是受了她的委托,在她的朋友面前假裝是她的男友。沒想到事情被傳得變了樣,才引發了這麽嚴重的後果。”

  他微微鞠了個躬:“在這裡,我向所有受到傷害的人道歉,並且承諾林氏一定會對此作出補償。”

  回答得滴水不漏,那記者一時也找不出別的問題。顧管家見狀,急忙示意保鏢上前請那名記者離開。

  宋紗呆立在電視機前。

  隔著擁擠的人群,她依然能看到電視上林至遠完美的面容,如王子般尊貴。

  電視機裡記者在采訪著什麽,然而她卻聽不清楚。

  她只看到,林至遠笑容恬淡地回答著。

  她只看到,屏幕上打出了一行漂亮的英文:林至遠聲稱訂婚不後悔,沒有愛過宋紗。

  訂婚,不後悔。

  沒有……

  愛過她。

  仿佛是看到什麽可笑的事情,她忽然笑起來。

  明亮的,如春天的陽光一般的笑容,浮現在她的嘴角。

  她笑著,笑著。

  忽然又開始流淚。

  她笑著淚流滿面,笑著品味心底一點一滴滲出來的心痛,那些細微的疼痛,侵入了她的血液,慢慢地流遍全身,然後,變成了她無法承受的劇痛。

  “真的,是沒有愛過嗎……”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顧文成擔心地看著宋紗:“你還好吧?”他的聲音極為溫柔,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身為林氏家族管家的兒子,顧文成有著比起林至遠來絲毫不差的容貌。

  宋紗一怔:“你……”不是應該去參加林至遠的訂婚禮才對嗎?

  顧文成笑笑:“我很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這些天來,顧文成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帶她去兜風,去遊樂場,知道她要找兼職,便幫她安排妥當。他說,要替林至遠補償她。

  “我和少爺,雖然名為主仆,實際上卻如兄弟一般。現在做弟弟的傷害了你,我這個做哥哥的是應該承擔起一點責任的吧。”他笑著對宋紗說道。

  他的笑容,和林至遠的是不一樣的。

  林至遠的笑容,或者說曾經的笑容,是如夏日的陽光一般明媚燦爛,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卻又離不開他的光輝,但是顧文成的笑容,卻像是春天的細雨,綿綿溫柔,沁人心脾。

  無意間,便會讓人產生一種依賴感。

  然而,她決定不要依賴任何人。

  “你放心,我沒有事情。當然,說一點都不難過是假的啦……不過我想總會好的。不是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嗎!”她努力微笑。

  顧文成點點頭,想要安慰她,卻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不善言辭:“還沒有吃飯吧?”在這個時候,他只能監督她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在宋紗的記憶裡,好像從來沒有吃過日式的食物。

  小的時候雖然家裡並不窮,爸爸經營著一家不小不大的公司,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富足。但或許是爸爸媽媽認為小孩子不會喜歡日食,所以總是帶她去歐式餐廳。

  十年前,因為父親經營不善,宋家世代經營的公司正式宣布倒閉,一切富足與美好,從此成了過往雲煙,所有的朋友、親戚,仿佛也在一夜之間全部從人間消失,怎麽都聯系不上了。無法承受失敗的打擊,爸爸和爺爺相繼離世,媽媽改嫁之後她便一個人生活,再也沒有了機會。

  小小的日式餐館,位於黎城最繁華的黎明路上,從外面一看,只是極小的兩扇日式拉門,懸掛著玲瓏可愛的白紙燈籠。

  進門,便有身穿和服的女子躬身:“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歡迎光臨)。”臉上有微微的笑容,看在眼裡讓人的心情都忍不住要愉悅起來。

  身著和服的服務員領著兩人穿過不長的夾道,夾道兩邊的牆上,用油彩畫出大片日本富士山的美麗景色,讓人恍然置身於富士山前。

  “日式餐館好像都很貴吧!”她低聲地問顧文成。

  顧文成的臉上依然是溫柔不變的笑容:“放心,你只要負責盡情地吃就好了。”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訂婚宴應該已經開始了吧。

  裝潢精致的包廂裡,榻榻米上擺放著一張矮桌,牆邊的矮櫃上,三四個日本娃娃面帶微笑靜靜站立,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香味。

  服務員送了菜單上來。

  菜單上琳琅滿目的壽司讓宋紗看花了眼——一個個的壽司,看起來都很可愛的樣子呢,居然還有做成愛心的形狀的,如果能和林至遠一起來吃的話……

  她猛地打住自己的念頭。

  林至遠。

  她輕輕呼吸,然後搖頭,努力強迫自己把那個人趕出腦子。

  “喝一點清酒吧?”顧文成建議道。

  宋紗抬起頭,對上顧文成深深凝視她的目光,忍不住點點頭。

  小小的細頸廣口瓶,小小的蛇眼杯,顧文成替宋紗斟上淺淺一杯:“喝一點點就好。這裡的清酒味道很不錯,是用了極好的山田米和宮水釀製的。”

  宋紗沒有拒絕。

  她端起杯子:“喝清酒,也有講究的步驟嗎?”

  顧文成點點頭。

  “首先要眼觀。”他端起蛇眼杯,凝神注視杯盞裡純淨無色的液體,“如果是有雜質或者顏色偏黃,那便說明已經變質了——當然,這裡不會有變質的酒。”他衝宋紗眨眼。

  宋紗笑笑,照著顧文成的樣子做了一遍。

  “其次是鼻聞。清酒最忌諱的是過熟的陳香或者其他容器所逸散出來的雜味。只有香味芳醇的清酒,才稱得上是好酒。”

  宋紗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吸。

  隻覺得一陣微微刺鼻的香味隨著她的呼氣溢滿鼻腔,腦子裡猛然一凜。

  “最後,在口中含三至五毫升的清酒,讓酒在舌面上翻滾,使其充分均勻地遍布舌面來進行品味,就是最後一步,口嘗。”

  淡淡的酒味,混合著清香滑入她的喉嚨,宋紗恍惚地想,她一定是已經醉了,不然為什麽,腦子裡是一陣一陣劇烈的疼痛,心口,又悶得發慌呢?

  如果不是醉了,為什麽她在看著顧文成的時候,腦子裡出現的,是林至遠呢?

  皇宮酒店。

  金百合大廳。

  黎城林家的新任族長,黎城首富林至遠與著名的華裔美商金涵雲的女兒金素雅的訂婚宴,在這個黎城最豪華的超星級酒店最豪華的金百合大廳舉行。

  到場的媒體,包括娛樂版的、財經版的,甚至政治版的,而來自世界各地的富豪、政治家,更是給這場婚宴增添了不少豪華的色彩。

  會場裡擺滿了香水百合,散發著甜蜜的香味。

  金色的幕簾從巨大的歐式窗戶上懸掛下來,細細碎碎的流蘇在微風的拂動之下,溫柔如初生幼兒的觸摸。

  燈光迤邐,光影斑駁,衣香鬢影。

  賓客們面帶微笑地低聲交談著,有的則在接受記者的采訪。在外人面前,他們的臉上永遠有得體的笑容,仿佛他們生活在仙界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煩惱。

  這時候,訂婚宴的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下面,請我們一起歡迎準新娘和準新郎進場!”

  鋼琴師彈奏出歡快的樂曲。

  金色的大門上,精致的浮雕百合花被一分為二,身穿黑色西裝禮服的林至遠,同身著純白色禮服的金素雅出現在門口。

  金素雅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林至遠的臉上亦有笑容,然而那笑容卻是極其淡漠的。

  伴著音樂,林至遠與金素雅走進大廳。在眾人的注視下,林至遠的嘴角始終帶著極其得體的笑容,然而卻給人一種極其疏離的感覺。

  仿佛那個笑容,並不是真實存在於他的臉上的。

  “金素雅和宋紗,他喜歡的到底是哪一個呢?”有人交頭接耳。

  現場的攝像機對準了兩名新人。

  這場婚禮是全球現場直播的,因此每一個步驟都不允許出錯。攝影師小心翼翼地移動著攝像機,將鏡頭推到林至遠的臉上。

  林至遠臉部的特寫迅速出現在各大電視媒體上。

  宋紗怔怔地看著對面牆上鑲嵌的小小液晶電視。

  大麥茶捧在手心,早就沒有了溫度。

  電視機裡,身著墨藍色製服的侍應生彎腰,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搭在金色的門柄上,打開,林至遠的臉迅速出現在鏡頭裡,依偎在他身邊的金素雅,對著鏡頭展現出漂亮而幸福的笑容。

  她看著林至遠對著鏡頭輕輕勾起一個薄笑。

  金素雅的笑容,林至遠的笑容,在她的眼前不斷更替交織出五光十色的光輝,令人暈眩,仿佛在嘲笑著她的黃粱一夢。

  心底有細碎的破裂聲,熱的液體湧上眼眶。

  她輕輕地呼吸了一下,將眼淚逼回去:“真是沒想到,逃到這裡還是要看到這一幕呢。”她衝顧文成輕輕一笑。

  顧文成凝視著宋紗。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好了。”他輕聲地,“我會當做沒有看到。”

  宋紗怔了怔,隨即搖搖頭。

  “我想哭,但是我不會讓自己哭。”

  顧文成的眼眸裡光芒黯淡。

  “因為這些都不值得我哭。”

  “厭倦了。”林至遠目光淡漠,“我對你已經厭倦了,你知道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女人只不過是用來玩玩而已的……”

  恍然一笑,她低下頭去。

  電視機裡的林至遠和金素雅已經站在了台上。

  一張白色歐式長桌擺在他們的面前,桌子上堆滿了香水百合,那些白色、粉色的百合花之間,有一隻竹編的籃子,籃子裡是金色的香檳和精致的玻璃杯,金色的燈光照下來,玻璃杯閃閃發亮。

  “下面,請準新人向眾賓客敬酒。”司儀的聲音從電視裡傳出來。

  侍應生打開香檳,動作優雅地將金色的液體緩緩倒入玻璃杯。屏幕裡,林至遠白皙的面容上表情恬淡,毫無波瀾,濃密的睫毛低垂著,看不到他眼裡的光芒。

  手裡的蛇眼杯溫度冰涼,她的指尖微微一顫。

  香檳……

  澄清的酒水中,仿佛出現一輪金色的夕陽,在天邊將一片蔚藍的天空染成火紅的顏色。

  黎城最大的海景餐廳。

  豪華的觀景台,有黑色的歐式雕花欄杆,綠色的常青藤在細細的黑色鐵質欄杆上面攀爬著,生機勃勃。微涼的海風吹過來,翠綠色的葉子微微顫抖。

  地板是原木色的,踩在上面會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觀景台不小,此時卻只有一張白色的木桌,顯得有些空曠。

  紅白格子的桌布。

  一個白玉色的細瓷瓶裡,插著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小提琴手站在迎風處,對著大海沉浸在自己拉出的美妙樂曲當中。

  懸掛在西邊的夕陽,靜靜灑下金色的余暉。

  穿著製服的服務生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微微彎腰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宋紗有些別扭地坐在位子上:“林至遠……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是來這麽高級的地方!”她有些喪氣地瞪了瞪自己腳下踩的運動鞋。

  以為只是同往常一樣去街角的餐館吃頓飯而已,她居然穿了牛仔褲和T恤出來——想想也是的,她已經知道了林至遠其實是堂堂的首富之孫,當然不會再帶她去那種髒兮兮的小餐館了!
  林至遠沒有像往常一般取笑她:“沒有關系,反正你穿T恤也挺好看的。”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臉上,好像要把她的樣子,牢牢地印進腦子裡。

  宋紗奇怪地看了林至遠一眼:“這話真的好不像你的風格……難道身份轉變了,性格也會轉變嗎?”

  以前的林至遠,逮到機會就會嘲笑她沒品位——

  難道說因為他在她面前恢復了首富之孫的身份,所以連性格也會轉變,變成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了?

  這時,侍應生送上了牛排。

  熱氣騰騰,牛排在白色的盤子裡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哇……好香……”宋紗迅速陶醉在牛排的香味中,她拿起刀叉,小心地研究了一下握刀叉的姿勢,然後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裡——

  “唔……好吃!”忍不住發出由衷的讚歎。

  林至遠含笑看著宋紗滿足的臉。

  他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然而眼底的哀傷,卻是怎麽都掩飾不住。好在這家夥神經大條,才不會發現其實他已經紅了眼眶。

  他舉了舉手,站在一邊的侍應生會意地走過來,將一瓶冰鎮好的香檳送上來。林至遠接過香檳,站起身來走到宋紗的身邊。

  “……”嘴裡嚼著牛排的宋紗莫名其妙地抬頭看著林至遠。

  哎,她忽然覺得林至遠這個家夥,長得真是很好看呢!
  他的背後有蔚藍微紅的天空,潔白的雲朵輕輕地飄浮著。他的嘴邊噙著如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你知道香檳的含義嗎?”

  “嗯?香檳不就是酒嗎?”宋紗有些迷茫地說。

  說起來,她實在是對酒沒有什麽好感,還不如來罐可樂或者牛奶會比較對她的胃口。

  “Champagne,代表著快樂、歡笑。”他的聲音輕若無聲,然而卻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溫柔得如小兒的觸摸,“紗紗,我希望你會一直快樂。”

  即使沒有我在你的身邊,即使遇到很難面對的困境,我也希望你會一直快樂著。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陪伴在你的身邊,甚至會毫無選擇地做出一些傷害你的事情——那麽請你,用你的笑容來報復我的傷害。

  宋紗感到一絲不安。

  “林至遠,你怎麽說這樣的話,讓我的心裡總覺得慌慌的。”她皺眉抱怨。

  林至遠隻笑不語,熟練而優雅地打開香檳。

  侍應生遞上兩個精致的鬱金香形的酒杯,金色的液體緩緩流入酒杯中,卷起小小的波瀾。

  他舉起酒杯:“你會一直快樂的,是吧?”

  “林至遠……”

  “答應我,喝下這杯香檳,那麽以後都不許哭了。”他深深地凝視她,這張相識不久,卻深深地烙在他心裡的面容,他爭分奪秒想要再多看一眼。

  “我本來就不喜歡哭。”宋紗輕聲地反駁,然而一種莫名的沉重籠罩在她的心上,她鄭重地舉起了酒杯,“不過,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要求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好了!”

  她展開燦爛的笑容,想要將心底的沉重趕走。然而對上林至遠深沉的眸光,卻越發地沉重。

  金色的液體緩緩地流入喉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覺得這酒是苦的。

  這時候,有侍應生送上一大一小兩個精致的紙盒。

  “什麽東西?”宋紗好奇地問。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林至遠挑眉,朝著紙盒努了努嘴。

  “我覺得我能猜到是什麽……”宋紗打開上面的小盒子——是一雙銀色的高跟鞋,鞋面上鑲嵌著一片片的銀色亮片和細碎的水晶,反射出夕陽的光芒,染成橘黃的顏色。

  “林至遠,你的招數很老土耶……”她嘲笑著,然而眼底依然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好漂亮的鞋子……

  漂亮得,好像童話裡的水晶鞋。

  她忽然想起《花樣男子》裡藤堂靜說過的一句話:在巴黎,有女孩子一定要穿好鞋的說法,因為它會帶你到美麗的地方去。

  “打開大盒子看看吧。”林至遠滿足地看著宋紗發愣的表情。

  “不用說——”宋紗打開大盒子,揚起一個得意揚揚的笑容,“一定是一件漂亮到不行的小禮服咯!”

  “哇……這個牌子……”是世界知名的服裝設計師許年惜的作品呢——據說許年惜設計的衣服,都會讓穿上的人感到巨大的幸福,而所有的服裝中,許年惜最擅長的便是小禮服。

  最重要的是,她所設計的禮服,每個款式全世界都只有一件,是真正的獨一無二。

  “因為很想要跟你在這麽美麗的地方共舞一曲,所以特地派人去請許年惜設計的——這是專屬於你的禮服哦。”他笑著,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襯衫,“這個,是VW,絕配。”

  小提琴手拉出舒緩的音樂。

  夕陽更沉了一些,繁華而美麗的黎城籠罩在一層明暗交替的光影之中。

  海風靜靜地吹過來,帶著鹹鹹的味道。

  身穿著粉色小禮服的宋紗在侍應生的帶領下重新踏上觀景台。

  頭髮被盤成優雅的發髻。

  她略帶羞澀地看著林至遠。

  唉——

  穿著這樣的禮服果然是很不適應呢——而且這件禮服也太暴露了吧,整個肩膀都露在外面了……

  林至遠深深地凝視著煥然一新的宋紗。

  淡色的光影中,面帶羞澀微笑的女子容顏清麗難言,明亮的眸子成了這灰暗的天空下唯一的一抹亮色。

  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優雅地伸出手。

  是一個請求共舞的姿勢。

  宋紗羞澀地把手放在林至遠的手上。

  兩隻手接觸的那一刹那,心裡的不安都消失了,好像是清晨的海面上的泡沫,消失在明亮的陽光下。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樂。

  還有安心。

  在幾名侍應生羨慕與祝福的目光中,兩個人在漸漸暗沉的夜幕下隨著優雅的音樂翩翩起舞,旋轉出華麗的舞步,如他們相互凝視著對方的眼神一樣幸福。

  海風靜靜地拂過她的臉頰,拂過他的臉頰。

  溫柔如彼此的眼神。

  林至遠深深地凝視宋紗。

  她在幸福地微笑著,如他一開始就設計好的那般。

  所以,他此刻也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吧……

  可是,他的心底,卻有悲傷慢慢地漫延著。她笑得越幸福,他的悲傷便越加的濃重。然而他努力揚起笑容,燦爛如常。

  這樣的笑容,這樣的宋紗,能夠多保留一秒,那麽他做再大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對不起……

  我只能做到這樣了。

  夕陽已經完全地沉沒下去,天邊看不到一絲光彩。七彩的霓虹燈,卻依然將這個城市點綴得亮如白晝。

  小提琴師拉出一支支樂曲。

  她在他的帶領下,旋轉出一個又一個華麗的圈。

  夜風清涼。

  “紗紗。”他這樣輕聲喊她的名字。

  “嗯?”她沉浸在美妙的樂曲與巨大的幸福當中,唇邊是抑製不住的甜蜜微笑。

  “到此為止吧。”除了他自己,這個世界上怕是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說出這短短的一句話,需要用盡他多少的力氣,他清晰地感覺到心底如針刺般的疼痛,然而他抿唇忍受住。

  “什麽?”宋紗揚起臉,疑惑地看著林至遠。

  什麽……

  到此為止。

  她的心裡,忽然有種莫名的恐慌,沒來由的。

  雖然不知道林至遠說的是什麽,可是,他那嚴肅而深沉的眸光,讓她的心底有了深深的不安。

  林至遠沉默地偏過頭去。

  遠處的大海在黑暗中一片漆黑,一如他深沉的眼眸,海風是鹹鹹的,吹在他的臉上。

  片刻之後,他轉過頭來。

  眼神變得慵懶和漫不經心。

  他輕輕一笑。

  “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吧,分手吧。”

  宋紗愣住。

  腳下旋轉的舞步隨之停止,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林至遠唇邊漫不經心的笑容。

  他剛才說,分手。

  “厭倦了。”林至遠目光淡漠地,“我對你已經厭倦了,你知道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女人只不過是用來玩玩而已的……”

  他想要用極其輕松的語氣來說完這一句話,可是,卻有了細微的哽咽。

  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質問,她的“為什麽”。

  然而,她卻沒有。

  她只是沉默著,這種沉默讓他忽然覺得一陣手足無措,然而他必須忍住,繼續用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嘴角略帶戲謔的笑意,看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

  “你是認真的嗎?”她凝視著他的眸子,企圖從那雙漂亮的眸子裡看到她想要的答案。

  他心痛,然而只能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然後,嘲笑般地說:“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愛上你這樣的女子嗎?別開玩笑了……”他轉身,望著一片漆黑的海面,美好的臉部輪廓與墨藍色的星空契合無比,“今天這頓晚餐,和這身衣服,就是我送給你的最後的禮物,宋紗,我們結束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片刻之後,啞然失笑。林至遠,原來你也不過是如此而已。她忽然為自己的一番決心而覺得荒唐可笑。

  她所有的堅定,都在這一刻林至遠的漫不經心之下,變成了一個滑稽的笑話。

  她轉身,甚至沒有再看林至遠一眼。

  她害怕如果再多看一眼,會忍不住留戀,會忍不住放下自己的驕傲去質問他的不堅定和動搖。

  如果,一定要分開的話,如果,自己的被放棄已經成為現實的話,那麽她選擇昂首挺胸地離開,她選擇,在轉身之前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淚。

  電視機裡,林至遠端起鬱金香形的酒杯,金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閃閃發亮。他的目光閃亮,仿若有了水漾,但是——是她看錯了吧,宋紗想。

  在場的賓客們都舉起了酒杯,紛紛為這一對新人祝賀。

  “啪”的一聲,顧文成把電視機關掉。

  “吃飯的時候看電視,容易消化不良哦。”他衝宋紗眨眨眼,將服務員剛送上來的壽司推到她的面前,“這裡的三文魚很新鮮,嘗嘗這個三文魚壽司。”

  宋紗知道顧文成的好意,感激地點點頭。

  香糯的米與嫩滑的三文魚肉,伴著芥末的微辣送進嘴裡。芥末的辣味在鼻腔裡散開來,她忽然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個芥末……好辣。”她拚命地咀嚼著壽司,手忙腳亂地去擦臉上的淚水。

  顧文成溫柔地笑笑,遞上白色的手絹。

  “是,很辣。”

  他靜靜地看著她哭。

  金百合大廳裡。

  所有的賓客都朝著新人舉起了酒杯,準新娘亦向大家舉起了酒杯。

  準新郎卻忽然放下了酒杯。

  顧管家緊張地看了老太爺一眼,林氏前任族長,林至遠的祖父林彭城的眸光亦是一沉。

  “換酒。”林至遠忽然淡淡地說。聲音不大,可是在這驀地靜下來的大廳裡,卻格外的清晰。

  “換酒……”眾賓客嘩然。

  這林少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居然會在這樣的關頭要求換酒!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林至遠目光淡漠而平靜:“威士忌。”他對身邊的服務員重複了一遍,“換威士忌來。”

  服務員有點莫名其妙,也只能匆匆地跑去拿了白蘭地來,為林至遠斟上。

  林至遠朝著眾人舉杯。

  眸光淡漠,全然沒有喜悅。

  金色的金百合大廳。

  燈光閃耀,流光溢彩。

  出餐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宋紗與顧文成兩個人肩並肩走在街頭上。街上的行人很多,黎城是個繁華的城市,這裡的人們永遠是這樣行色匆匆。

  宋紗恍惚地走著。不久以前,她還會為能夠跟顧文成說上一句話而興奮不已。身為皇宮酒店外聯部部長的顧文成,是整個皇宮酒店所有女性職員的夢中情人。可是現在,他就在她的身邊,而她卻沒有一絲的欣喜。

  “以後,你打算怎麽辦?”顧文成忽然問道。

  “嗯?”宋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顧文成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宋紗:“你應該不會再留在酒店吧?”Ada是少爺的私人管家,宋紗又是Ada手下的實習管家,如果繼續留在酒店,會有不少機會接觸到少爺。

  宋紗怔了怔,隨即悵然一笑:“對哦,還有這個問題。”自從分手之後,林至遠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出現在皇宮酒店,宋紗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林至遠私人管家手下的實習管家。

  “不過,我不會放棄的。”宋紗堅定地說。

  顧文成看著她:“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份別的工作,可以是在皇宮酒店以外的地方……”

  宋紗搖搖頭。

  “不用了。”她深深呼吸,好像這樣可以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雖然當初參加私人管家培訓計劃的時候,我並沒有抱著宏偉的決心,但是現在,成為一個優秀的私人管家是我的目標。”

  私人管家——

  顧名思義,就是——私人的管家,皇宮酒店以超星級的服務質量聞名於黎城,乃至全世界,除了一般酒店的服務之外,還特別開設私人管家的服務。入住酒店超豪華套房的客人都可以得到免費的私人管家服務。

  私人管家的服務范圍包括監督客房服務部打掃主人的套房,協助主人製訂每日的行程計劃,為主人提供一些必要的外賣外送服務,如果主人要在酒店裡或者房間裡舉行派對,他還要負責協助主人籌劃派對等等。

  這是一份極具挑戰性的工作,而且皇宮酒店訓練出來的私人管家往往具備極高的素養和辦事能力,因為客人的身份通常都很尊貴,也可以借機得到一些接觸社會名流的機會。

  迄今為止,皇宮酒店成功培養出的百余名私人管家中,除了目前留任的七名之外,其余的都是社會上的名人,比如社交名媛、雜志主編、電影明星,或者是嫁入豪門成為貴婦等等。

  顧文成看著她。

  心裡有鈍鈍的疼痛和憐惜。

  “沒有關系啊!”宋紗展開明亮的笑容,“雖然林至遠在皇宮酒店,可是你也在皇宮酒店嘛——如果我有麻煩,你也會幫我的,對吧!”她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顧文成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眼神忽地一滯。

  “是。”顧文成低聲回答。

  宋紗笑:“那就可以了。”

  她轉身。

  身邊的玻璃櫥窗裡,有一尊白色的聖母像,正微笑地看著她。心裡便沒來由地覺得溫暖,她伸出手去,隔著玻璃輕輕觸摸。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代替少爺來照顧你。”他的聲音在她的身後輕輕響起,在繁華的街頭,仿佛穿透了那些喧鬧的空氣,溫柔地抵達她的耳膜。

  宋紗的身子忽然一僵。

  手指停留在玻璃窗上,也是一樣的僵硬。

  她沒有回頭:“好漂亮的聖母像……”

  “我是認真的。”顧文成堅定地說,走到她的身邊,“我可以代替他來照顧你,他欠你的承諾我來幫他完成。”

  他深深地凝視她。

  她的側臉十分的好看,微翹的睫毛微微閃動出晶瑩的光芒。

  宋紗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怔怔地看著櫥窗裡的聖母像,那唇邊的笑意是那樣恬淡,仿佛籠著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芒,這聖潔的光芒,是可以照亮這個世界的。

  “他沒有欠我什麽。”她輕若無聲地,“而你,也不是他。”你不是他,又怎麽能代替他來還他的承諾。

  顧文成的眸光一暗。

  這後面的一句,才是真的吧。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微微揚起一個苦澀的笑容,他低聲道歉。

  宋紗轉過頭來淺淺一笑:“不需要道歉啊。你希望能夠幫助我,我應該感謝你才是。”如果甄妮知道她拒絕了顧文成,一定會覺得她不知好歹。

  “不過,我已經決定了。”

  從林至遠說出“到此為止”四個字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明白了,也決定了,一切的幸福都不能奢望別人給予,而是要靠自己努力去得到。

  “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我會努力,會讓你們看到一個與以往都不一樣的宋紗。”她綻出最燦爛的笑容,在黎城初秋午後的陽光下,反射出光芒。

  絢麗如虹。

  熙熙攘攘的街頭。

  對街的人行道上,燈柱之後,黑色的相機在陽光下亦有暗沉的光芒反射,隨著主人手指的輕輕按下——

  “哢嚓”一聲細微的聲響,對面相視而笑的兩人被攝入鏡頭之中。

  “唔……這可以說是林家的大醜聞了吧。”翻看著相機裡的照片,那人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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