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慕容熙失蹤了，蕭元敏腦中一片空白，有些不敢相信，宣和帝也是一驚，“怎麽回事。”

  士兵頭都沒抬，恭聲說道，“西北蠻族入侵，慕容小將軍帶兵阻擋，卻不想下落不明。”

  蕭元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著正在沉思的宣和帝，忽然問道，“事發多少天了？”

  “慕容小將軍一失蹤，林將軍就派小人回京送信。”士兵回答道。

  蕭元敏看著這個士兵衣服雖還算乾淨，可是帶著一種難掩的疲憊，算了一下，說道，“一路快馬，也需要八天，也就是慕容熙失蹤了最少八日？”

  “是。”

  “林將軍在一知道慕容熙失蹤就派你來稟報了？”蕭元敏忽然又問了一遍，此時宣和帝也明白過來，有些驚歎地看了女兒一眼，果然是他與惠懿的孩子，越是這種情況，竟然想的越明白。

  那士兵不知道蕭元敏的心思，說道，“是。”

  “你確定慕容熙是失蹤八天？”蕭元敏微微垂眸，手指輕輕撥動腕上的玉鐲，帶著幾許漫不經心。

  “是。”那士兵仔細想了想說道，“慕容小將軍是十日前帶兵出發的。”

  “嗯。”蕭元敏沒再追問，反而看向宣和帝，“女兒剛剛失禮了。”

  “恨不得我兒為男兒身。”宣和帝感歎道。

  蕭元敏笑笑沒有吭聲，宣和帝看向那士兵，“我知道了，你下去好好休息。”

  “是。”士兵行禮後，就被李德忠帶下去了。

  “玄玄怎麽看？”宣和帝沉聲問道。

  “女兒覺得林家動手了。”蕭元敏帶著幾許諷刺，心中雖然焦急，可是蕭元敏卻覺得從沒有像如此這般清醒，“但是恐怕並不成功，要不也不會這麽急著來撇清關系。”

  十日前帶兵出去，這個士兵路上跑了八日，那麽在慕容熙出發第二日或者第三日，林家就確定了慕容熙失蹤？

  蕭元敏就算沒帶過兵，也知道有時候為了最後的勝利，帶著人隱藏起來也是有的，林家怎麽敢肯定慕容熙是失蹤？
  怕是動手的不是那些西北蠻族，反而是林家的人，為何會如此，恐怕和慕容熙日漸升高的威望有關，更甚者和林貴妃有關。

  要知道林貴妃雖然沒有被貶位份，甚至養了皇子，可是她至今被關在蓬萊殿，林家也不是全傻，怕是早都想到宣和帝派慕容熙去的原因，不過至今才動手，一方面怕是林家謹慎，另一方面是他們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慕容熙是真的失蹤了嗎？蕭元敏不敢確定，因為戰場上瞬息萬變，保不準慕容熙馬失前蹄。

  蕭元敏倒是希望，這些都是慕容熙安排的。

  宣和帝點了點頭，“李德忠讓人把太子叫來。”

  “是。”李德忠身邊也收了幾個徒弟調教，此時出去說了一聲，就有人去通知蕭玉祚了。

  “把山河圖拿來。”宣和帝吩咐道。

  山河圖本就是貴重之物，能被宣和帝收藏的更是珍品，這圖蕭元敏也只見過幾次，宣和帝指著西北的地方，然後在那些蠻族所居住的地方畫了一個圈。

  瑾朝幾代皇帝都想打下這塊土地，只是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實現罷了。

  宣和帝如何不想，當年也是有機會的，可是林家心太大，若是打下了那蠻族之地，西北就是一個國中國了，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不需要後方補給，可是宣和帝是不會看著林家佔地為王的。

  錯過了攻打西北的最好時候，也錯過了壓製林家勢力的最好時候，因為那時候幾個皇子爭奪皇位，宣和帝意外登基，朝中大臣貶的貶，殺的殺，他還要讓林家幫他守護西北，只能捧不能壓。

  可惜林家心太大了，出了一個貴妃還不滿足，竟然想染指太子位，還多次謀害皇嗣，若不是他時刻保護著璽兒和玄玄，這兩個孩子也機警，怕早就被害了。

  一時間殿中無人說話，沒多久蕭玉祚就趕來了，這才打破了沉靜，“父皇，姐姐。”

  “璽兒過來。”宣和帝招了招手，讓蕭玉祚坐在身邊後說道，“玄玄把事情給璽兒說一遍。”

  蕭元敏點點頭，把剛剛的事情仔細說了，蕭玉祚眉頭皺了起來，沉思了一下說道，“父皇，我去吧。”

  “不行。”還沒等宣和帝開口，蕭元敏就阻止道，“君子不立危樓之下。”

  “可是沒有更合適的人選。”蕭玉祚如何不知道那裡危險，可是也很重要，身份低的人過去壓不住林家，可是去的人萬一和林家勾結，只要打下蠻族，那麽西北那塊……更危險。

  “我去。”蕭元敏開口道，“我是最合適的人選。”

  “姐姐。”蕭玉祚叫道，“你不能去。”

  “父皇。”蕭元敏根本沒有理蕭玉祚，而是看著宣和帝，“我的身份足夠高，而且當年太祖之女，都曾上過戰場，為瑾朝打下過不少江山，甚至太祖次女還在戰場救過太祖。”

  “不一樣。”蕭玉祚站起身，“現在和那時候不一樣。”

  “一樣的。”蕭元敏開口道，“父皇，請讓女兒去，女兒絕不會丟了我瑾朝公主的威名。”

  “我是不願你去的。”宣和帝看著蕭元敏的神色，歎了口氣說道，“玄玄，你是琳兒給我留下的寶貝，也是我最心愛的女兒。”

  “是。”蕭元敏眼睛紅了，“父皇一向疼女兒，請父皇再疼女兒一次。”

  “父皇，我去，不要讓姐姐去。”蕭玉祚跪了下來，“不能再讓姐姐為我犧牲了。”

  蕭元敏跪在蕭玉祚身邊，開口道，“我請命，不僅僅因為你是我弟弟，我在宮中有萬千寵愛，錦衣玉食，可能我隨手把玩的一個東西，都是平常人家一輩子見不到的珍品，因為我是瑾朝的昌平長公主，唯一一個位比親王的公主，我想為父皇，想為瑾朝做些事情。”

  “父皇，若是母后還活著，定會支持我的。”蕭元敏雖跪著，可是臉上的那種驕傲卻任誰都無法忽視，“當年母后還女扮男裝帶兵救過父皇呢。”

  宣和帝並沒有否認，許久才說道，“你們先退下，讓我想想。”

  “是。”蕭元敏不再多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拉著還想說話的蕭玉祚離開了。

  看著蕭元敏的背影，宣和帝忽然說道，“玄玄越來越有琳兒的風范了。”

  李德忠見宣和帝雖有傷感，卻並沒有生氣，才說道，“長公主很有擔當，而且長公主更多的也是為了陛下，想讓陛下安心。”

  其實在蕭元敏沒有自動請命的時候，宣和帝根本沒有想過讓她去，可是當蕭元敏主動站出來，宣和帝也意識到，怕是沒有人會比蕭元敏更合適了。

  蕭元敏是長公主，身份夠高，不管是文才武功甚至見識上都不輸男兒，而且她是蕭玉祚的親姐姐，自己這個皇位遲早是要留給璽兒的。

  而且因為蕭元敏是公主，那麽不管她再厲害，也離不開皇帝的支持，就不怕她佔據西北。

  只是就算明白這些，宣和帝還是心疼的……他本來想派慕容熙過去暗中潛移默化奪了林家的兵權的，可是如今看來，還是不行。

  慕容熙……女兒還是喜歡他的吧，若是慕容照年紀再小點，倒也是個人選，可惜……歎了口氣，宣和帝說道，“我虧欠玄玄太多了。”

  蕭玉祚一路都找不到機會和蕭元敏說話，跟到了鳳陽閣後，終於忍不住了，說道，“你們都出去，我與姐姐有話要說。”

  那些伺候的人看向蕭元敏，蕭元敏揮了揮手，他們才退了出去。

  屋中沒有了人，不過多虧茶水還是熱的，蕭元敏親手倒了一杯放到蕭玉祚手邊，說道，“消消氣。”

  “姐姐。”蕭玉祚叫道，“戰場，那是戰場……而且那裡大多都是林家的人啊。”

  “我知道了。”蕭元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椅子上，帶著幾許悠閑，“可是我想去。”

  “姐姐？”蕭玉祚看向蕭元敏，不明白自己姐姐的意思。

  “慕容熙在那裡失蹤了。”蕭元敏雙手捧著杯子，微微垂眸，其實這樣很失禮，可是在小雨組面前，她並不想那麽拘謹，“我想去找到他。”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八個字說的很輕，但是足夠蕭玉祚聽到。

  蕭玉祚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

  “弟弟，我隻想任性一次。”蕭元敏開口道，“想親手找到慕容熙。”

  “我可以幫你……”蕭玉祚沒有了開始的理直氣壯，“我會找到慕容熙的，把他平安帶回來。”

  蕭元敏搖了搖頭，“我想親手把他找回來。”當初是她先放手的，也是她把他推開的，這次她想親手找回來，“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我在這個宮中待的並不開心。”

  這是蕭元敏第一次對蕭玉祚說這些話，“皇貴妃無法生育，也沒有靠山，她能依靠的只有帝王的寵愛和我的暗中支持，所以她會知道分寸的，再者敬貴妃，如今仍無子嗣，父皇也沒有把皇子過繼給她的意思，所以她與皇貴妃注定了不可能聯合在一起，因為父皇不會讓她們有這麽一天，她們也明白這點，林貴妃不足為懼，只要小心著些就好。”

  “淑妃和四皇子當初倒是一個威脅，只可惜淑妃他們自己把事情弄毀了，賢妃只要注意不要讓她牽連到你就行，不需要來往，靜妃如今的樣子……戒備著些就可以，寧妃是個聰明人，會幫你牽製其她人的，皇太后……她老了，你敬著點就好。”

  蕭玉祚聽著蕭元敏的話，意識到她真的是想要離開去西北了，真的是要……離開自己了嗎？

  “二皇兄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要什麽，記得對容嬪好些，那麽他自然會是你的幫手，四皇兄如今雖翻不起什麽風浪，可還是要注意點，最好找個機會把他壓倒谷底，六弟的話，你多親近著些，他到時候能幫你分擔。”蕭元敏並沒有說八皇子和九皇子，畢竟這兩個皇子年歲太小了。

  “姐姐……”蕭玉祚伸手拉著蕭元敏的手，“你不管我了嗎？”

  “你已經長大了。”蕭元敏柔聲說道，“父皇已經在為你挑選太子妃，我會把西北那一片當做你登基的賀禮。”

  蕭玉祚說不出話來，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你會平安回來的對嗎？”

  “嗯。”蕭元敏應道，知道蕭玉祚這是妥協了，“我會回來的。”

  “我等你。”蕭玉祚說道，“我等你回來，那時候你再也不用想以前那樣，你可以肆意，姐姐，那時候我一定會護著你。”

  “好。”

  “姐姐，帶著慕容回來，我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他。”蕭玉祚像是發誓一般，“姐姐信我。”

  “好。”

  他們都明白，蕭玉祚說的那時候就是他登基的時候，只是要等多久，蕭元敏不知道，蕭玉祚也不知道，不過他們都知道，會等下去。

  蕭元敏從沒有想過，如果慕容熙在西北遇到心儀的姑娘了要如何，或者慕容熙不再愛她了會怎麽樣。

  因為她相信慕容熙，就像是慕容熙相信她一樣。

  第二日晚上，蕭元敏用了飯，就見李德忠過來，說道，“長公主，陛下讓奴才請長公主過去。”

  蕭元敏點點頭，等鄭嬤嬤給她披上了披風後，就跟著李德忠離開了，並沒有問李德忠要帶她去哪裡。

  只是路越走越熟悉，那正是惠懿皇后最喜歡的園子，自從慧懿皇后死後，宣和帝就讓人把那個殿都封起來了，裡面擺放著惠懿皇后的靈位，掛著不少慧懿皇后的畫像，和他們全家福的畫像。

  除了打掃的人，還有她與蕭玉祚，這個地方是不允許外人進的。

  李德忠把她帶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側身推開門，恭聲說道，“長公主，陛下在裡面等你。”

  “謝謝李公公。”蕭元敏低聲說道，然後抬腳邁了進去。

  宣和帝正站在慧懿皇后的畫像前，那幅畫裡不僅有惠懿皇后還有他們，那時候蕭玉祚還沒出生，自己的大哥還沒有死，他們一家人笑得很開心。

  蕭元敏走到宣和帝身邊並沒有出聲，反而是宣和帝說道，“來了。”

  “嗯，父皇。”

  “決定了嗎？”也不知是房間太過空蕩，還是宣和帝的聲音過於低沉，此時聽起來宣和帝的聲音蒼老了許多。

  “決定了。”蕭元敏開口道，“我想去，不僅是為了父皇為了弟弟，還是為了我自己。”

  宣和帝眼睛閉了一下，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有了決定，“那就去吧，在西北平定那日，我會宣布退位，讓璽兒登基。”

  “父皇？”蕭元敏這才是驚訝，她從沒有想過宣和帝會下這個決定。

  宣和帝像小時候那樣牽著蕭元敏的手，走到慧懿皇后靈位前，“和你母后告別吧。”

  蕭元敏咬了下唇，眼睛都紅了，“父皇，母后，我一定不會丟你們的人……”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了。

  宣和帝並沒有哄她，反而摟著她，讓她放聲大哭，直到哭累了睡到了自己懷裡，宣和帝低頭看著女兒，怕是女兒從沒有這麽狼狽過，抬頭看向惠懿皇后的靈位，“琳兒，我們的女兒長大了，你給她準備的嫁妝我都留著，等她回來了，我一定讓她成為最幸福最耀眼的新娘……”

  “琳兒，再等等，我馬上就為我們的兒子報仇……再等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