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徑入晶宮 廣殿通明參極主 橫空張綠網 長天無際遁飛人(1)
女神嬰易靜、癩姑、李英瓊、阿童、金蟬、石生、甄艮、甄兌和易靜二侄易鼎、易震一行十人,自從得了那鼇極洞烏雲叟的指點,穿行千百裡寒冰甬道密徑,越過玄冥界天險埋伏,直達陷空島內前面的繡瓊原。由易靜、癩姑二人入島,求見陷空老祖,求取靈藥萬年續斷與靈玉膏。陷空老祖為想試驗這十人的法力,說明島宮埋伏以及藏藥的所在,令易靜等十人穿破丹井中層所設陣圖,深入丹室,自往盜取。到時,並令大弟子靈威叟接引十人。進了島宮以後,連經諸險,始達陣地。費了好些心力,才將正反兩層陣圖製住,元始宮位太極圖中兩個下達丹室的入口也各自現出。只是五行宮位神妙非常,只有同時鎮製,或者同時離陣飛起,上下兩陣立即自返本來面目,均可無事。否則,休說去掉一人,只要各宮位上鎮製的人稍一疏神,立生出無窮變化,同時丹穴也為下面吸引上來的元磁真氣所封閉,再想下去,更是難極,鬧得上下十人,一個也無法分身。
眾人愁思了一陣,易靜見實無計可施,正打算運用玄功入定,飛出元神,冒險下去。忽見陣外飛進一幢青白光華,中擁一人,似是深悉此陣微妙,繞行於各宮位之間,等把全陣繞完,忽似流星飛墜,直往下陣太極圖中入口投去。雖然事出意料,十分倉促,易靜神目仍看出來人走過癩姑身側下陣之時,青光微閃,略停了停,好似和癩姑說了一句話,方始往下飛降。再定睛往下一看,癩姑面現驚喜之色,手持一物,正在觀看,並向金、石四人搖手,不令多言。心中奇怪,方欲詢問,癩姑已用本門傳聲之法說道:“大功將成,事機匆迫,此刻無暇多言。少時如和新來這位道友同去霜華宮中,請由妹子先向主人致辭,然後師姐相機發話。”
易靜知有緣故,剛剛回聲應了,下陣太極圖中圓眼忽然開張,那幢青白光華忽又衝起。身後腳下憑空激射起一蓬玄色光焰,剛剛冒出洞口數尺高下,吃癩姑運用佛光往下一壓,立即退回。太極圖形,複原如初。那青白光華也停在癩姑面前,現出一個人影,正是適在冰原地底密徑飛行時所遇到的靈威叟之子靈奇,只見他遞過一個五寸大小的晶瓶和一個玉盒。癩姑知是那萬年續斷和靈玉膏,連忙接去,並將適才借看的一面小晶鏡交還。
大功告成,因在事前得了靈奇密告,各自心有默契,更不多言,一聲號令,連金、石等一共六人,一同飛起。身剛離開五宮光柱,陣中風雷大作,立生變化。知是下陣複原應有現象,也不去理它。眼看飛到適才遇阻的冰層所在,那六根光柱結成的戰門重又倏地湧現,阻住上升之路。雖然門並不大,四面盡多空處,可以繞越,而癩姑知機,不敢冒失。正待觀察清了陰陽向背,仍用前法穿門而過,忽見左邊門內匹練般飛出一股白氣,直射靈奇,勢疾如電。靈奇方欲逃遁,已是無及,晃眼間,將人卷入門內。
癩姑等搶救不及,忙即加意戒備時,猛一抬頭,上面已被冰層隔斷。五人方在驚疑,進退不決,忽見靈威叟滿面愁容,由右門飛出,朝癩姑使一眼色,說道:“家師不知蠢子近已投入到貴派門下,因他奉命來助道友等盜取靈藥,家師得知大怒,已用法力擒去。老朽適才奉命,來引諸位道友去至霜華宮中謁見島主,到此方知。見了島主,還望分說一二。易道友已先接引,現在門內,請同去吧。”
癩姑聞言會意,抗聲答道:“本來我等以禮求藥,允否任憑島主尊便。原因島主欲試後輩功力,命自往盜,又承多所教益,愛護周至,所以我等不知禁忌。令郎靈奇,近蒙大方真人接引,已是二師兄嶽雯弟子,乃我等師侄。因知島主陣圖神妙無窮,我等十人各要鎮壓宮位,一人也難離開,知他來此省視,逗留玄冥界外,特意令其暗中隨來,相助取藥。島主必當他不是我等一行,所以錯怪。少時拜見島主,自會陳說詳情。想島主山海之量,決不與我等末學後輩一般見識哩。”靈威叟聞言,立轉喜容,也不多答,微微含笑,點首示意,便邀五人同入。
這次戰門以內又與先前不同,也不甚覺寒冷,只是光煙變滅,閃幻不停。一會兒工夫,眼前一暗一明,定睛細看,五人業已走出門外,那座戰門已不知去向。易靜等五人也同時到達。那立處既非來路,丹井上下也非日前易靜、癩姑二人所經之地,乃是深居海底的一座水晶宮闕,與紫雲宮情景又大不相同。紫雲宮是珠宮貝闕,深藏海眼之下,海水被宙極真氣托住,上面又有日月五星和乾天太乙真氣一吸,空出中門千余丈高下,仰望上面,水雲隱隱流走,一片清碧。所有宮室園圃,均位列在陸地之上,雖有湖沼溪流,均是極清的靈泉,看去仿佛另是一重天地。陷空島水宮,卻是只在深海之中,全水宮多半是用萬丈冰原以下所凝積的水晶建成。雖然也有園圃院落以及空曠之處,不是主人法力禁製,便是借用北極真磁和能辟水的法寶珠玉逼開海水而成。眾人所經之處,乃是去往霜華宮的一條水晶長廊。其上方和四面是海水包圍,所有宮室廊榭俱都高大異常。這條長廊長幾十裡,高達四五十丈,寬約二三十丈,兩邊是二三尺厚的晶壁。廊內有兩行粗可合抱的寒金寶柱,上面用深海中所產丈許大一片的五色貝殼為頂,由入口處用白玉鋪成的雪花形六角圓門起,十步一柱,兩相對列,襯得當中廊路筆也似直,直達十裡以外一座高大雄偉的宮殿旁邊。如換常人至此,一眼望過去,簡直看不到底。那兩列寒金寶柱,射出萬道金光,與頂上五色貝殼互相映照,五光十色,陸離璀璨,閃幻出千重霞影,無邊異彩。晶牆外面,碧波澄靜,海沙不揚。廊內晶光外映,一片空明,多遠都能看到。時見深海中所產奇魚、介貝之類,大者數十丈,小亦大如車輪,異態殊形,不可名狀,遠近遊行,此去彼來,動止悠然,甚是從容。看去好似無數大小奇形怪物,凌空浮翔,直不似在水內,另是一種筆墨難以形容的奇麗壯闊之景。便是易靜、癩姑、金、石諸人見多識廣,又曾見過紫雲宮水仙宮闕的,也都暗中驚讚不迭。
十人會齊以後,仍由靈威叟前導,順著水晶金柱長廊,一路步行觀賞過去。那盡頭處是一座六角形的廣亭,貼著晶壁,每面均有一排白玉坐處。過去十多丈,有一個與回廊差不多大的月亮門,也是白玉所建,這便是霜華宮左門入口。靈威叟引了十人,先去亭中坐待,自往門內走去。不一會兒,滿面愁苦之容,走了出來。方說了句:“島主延見。”便聽金鍾之聲,長廊回應,音甚清越。鍾鳴了五下,跟著奏起細樂,法曲仙音,笙簧細細,又置身在這種水仙宮闕以內,越覺入耳清娛,心神為旺。眾人聞得樂聲相隔尚遠,多覺這麽大的珠宮瑤殿,除靈威叟外,竟未遇一人,宮門又無守侍之人,便是先在島宮初見主人時,門下徒眾也是寥寥無幾。這麽好的仙府,空無人居,豈不可惜?
眾人方在尋思,人已走入門內。裡面乃是一座比廊還高的廣庭,五根玉柱,分五方矗立地上,每根大約十抱以上。往右一轉,走向當中一座三十多丈高的宮門之下,那兩扇滿布鬥大金釘的白玉宮門,正向兩邊徐徐開放。立由門內閃出兩個高幾兩丈,形如巨靈,身披甲胄,手執金戈的武士。門內又是一座廣庭,地比門外還要廣大。當中陳列著九座丹爐,也是寒金所製,大小不一,形式也不一樣,接九宮方位排列。爐前各有一個玉墩,上設海中異草織成的錦茵。當頂一面八九丈方圓的寶鏡,正對下面,似是主人煉丹所在。
正行之間,耳聽喘息之聲。回頭一看,原來入門左右,兩旁有一直排長架,架上懸有好些鐵環,離地高約十丈,每三環為一套。環下各有五角形、六角形的鐵缽,形式不等。左邊第二串鐵環上,倒吊著一人,正是靈威叟的愛子靈奇。頭、腰及足,各有一環緊束。下面鐵缽之中,燃著一蓬怪火,寒焰熊熊,色作深碧,似欲升起。雖還未燒到靈奇頭上,看去神情已頗苦痛。癩姑雖然打點好說辭,想向主人求情釋放,心終不能拿穩。又見靈威叟面容慘沮之狀,料知望少。一面盤算愁急,一面隨同前行。
那對面本是一個三四丈大的小圓拱門,忽然開放。這丹室內,本有十六名侍者,一色白衣,分立在四邊角上,看去都似常人修煉,與把守宮門的武士不同。那門一開,中有四人,手中各持長鞭,即往靈奇身前走去。方疑有人行刑,靈威叟面上忽轉驚喜之容。隨見門內走出一個與靈威叟裝束相似的中年修士,手捧一面玉牌,人在門內,先向靈威叟含笑示意。到了身前,對眾人道:“島主因靈奇乃大師兄之子,不合擅入丹井,獻媚外人,盜取靈藥,按著島規,本應嚴刑處死。適才天乾山主駕臨,言說路遇大方真人,此子果已投到峨眉門下。島主本令諸位盜藥,並未禁其約人相助。並且諸位道友已然穿出戰門,將上下兩陣製住,符了島主初意,靈藥本可唾手而得。隻緣匆迫之中,尚未悟出太極、無極兩儀分合之妙,不能下去。此子受仇人指點,乃父徇私相告,已明陣法。為圖省事,逞能賣好,乘虛而下,靈藥雖然得手,幾乎將元磁真氣引發,生出事來。如非有人說情,決所不容。現已看在天乾山主情面,又念此子實是峨眉門下,適才所說,並非虛言,破例寬容,連大師兄也一並免責,命我傳令釋放。少時,仍由大師兄率領隨同進見,島主當面尚有話說。”
眾人聞言,自是欣喜。靈威叟更出意外。那中年修士說完前言,便走到環架之下,先將手中玉牌朝那下面鐵缽一照,牌上射出一片銀光,飛入缽內,缽中寒焰立即熄滅。回顧旁立侍者,說了句:“奉命釋放。”內一侍者,便將架旁所設六角形的鐵牌扳回正面。靈奇便自飄然下落,面上苦容雖仍未斂,神態依舊倔強,一言不發,走到易靜等十人面前,卻恭恭敬敬分別行禮,各叫了聲師叔。這時雙方面對面,易靜等十人見他不特一身仙骨道氣,是個上等根器,並且相貌身材,均有幾分與嶽雯相似,比起英瓊的米、劉二徒要強得多,無怪乙休要為引進。自己這一輩同門中師兄弟,剛下山不久,便收到上官紅和他這類人物為男女弟子,好不歡喜。
易靜見他的面上憤容未斂,心料主人居室密邇,靈威叟又連話都不敢和愛子說,可知威嚴。自己不便明言,隻得借著和來人說話,示意道:“後輩等愚妄無知,以為奉有島主明令,率意行事,冒犯威嚴。多蒙島主念著家師情面,愛屋及烏,寬恕靈奇,感謝無極。現在靈藥求到,急於回山醫治傷人。敬煩二位引往拜見島主,敬申謝忱,並領教誨如何?”那修士笑道:“諸位道友入見島主,應由大師兄引往。不過此時忽有仙客到來,尚煩少待,尊意當為轉達。貧道複命去了。”說時,看了靈威叟父子一眼。靈威叟也略舉手,示意相謝。那修士微微點首,反身往門內走去,門隨關閉。那刑架兩旁的侍者,也各往壁間走了兩步,身形便隱。易靜才知各宮至長廊,均有輪值之人,另有隱形之法,只是看不出來。適才宮中奏樂,乃是天乾山小男到來。先那五下鍾聲,許是召見信號。因靈威叟盡管面轉喜容,依然不發一言,神態莊嚴,也就不便多問。金、石、阿童、易震等五人,幾次要想張口問話,均吃易靜示意止住,俱各站立當地。等有刻許工夫,眾人方想對方畢竟不是玄門正宗,故有許多排場做作,彼此微笑相看。樂聲再奏,一會兒止住,圓門二次開放。門內又走出兩個第一次入島所見侏儒,朝靈威叟和眾人各舉手一讓,分立兩旁。靈威叟道:“天乾山主已行,眾位道友請入宮吧。”隨引眾人入內。
眾人進門一看,裡面乃一座外五內一,六間合聚一起,形如梅花的宮殿。外五間,俱作花瓣形,分向五面。當中一間圓殿,各有一門,與五間對通,比外層高出三十余丈。殿門外,設有四十級半圓形的台階。因每間宮室均有百余丈寬深,靠近殿階一面雖然較窄,也有四五十丈。殿階與外室裡進一般寬度。這殿因是居中,每面各寬四五十丈,又有三十多丈玉階直達下面。各室雖然隔斷,兩邊都是晶牆,一望通明,全景畢現,一目了然。這七八百丈方圓,一座通體玉柱晶牆,銀輝如雪,空明如鏡,不著纖塵,端的偉大莊嚴,清麗雄奇到了極點。至於陳設之珍奇,儀仗之瑰異,珠光寶氣,炫目奪神,猶其余事。令人置身其中,直疑月中仙府,亦複不過如是。宮中侍者,除在階前持儀仗的甲士身材高大外,多是侏儒,為數不下二三百人,分在五間宮室之內排列侍立。
等到歷階而升,進入殿門,再看殿中心梅花形寶座上,趺坐著一個身著白色道袍的矮胖老者。生得面如冠玉,突額豐頸。兩道細長的眉往兩邊斜垂,其勁若針,配著一雙長而且細的神目,藍電也似,光射數尺。大鼻露孔,闊口掀唇,略帶著微笑之容。除卻唇紅如朱外,通身形貌衣著,更無絲毫雜色。身後站立著一排甲士,各持羽葆霓旌,也是寒輝照人,其白如霜。適見寒光、玄玉二童,也分立在寶座左右。全宮甲士、侍者以及道童之類,各有各的服飾,全都一律,連身材大小都差不多。此外,寶座兩旁,還分三行侍立著數十個弟子,前見修士也在其內。後面兩行似是兩代徒孫,多近似道童打扮。高矮胖瘦雖不同樣,裝束卻都一式羽衣星冠,雲肩道髻,備極清麗華美。獨頭排弟子不足十人,多是純道家的打扮,服色既非一律,質地也極平常,決非鮫綃冰蠶織成,比起末兩代徒孫和那些侍者道童所著質料,相差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