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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時見鹿(全集)》第67章 你知道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叫什麽嗎?
  第67章 你知道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叫什麽嗎?

  H市的一條小街上,有一家書店安安靜靜地開張了。

  書店旁邊就是花鋪,惜光來來回回走了很多次,已經熟稔,不擔心會摔倒,趁著駱南舟在忙著整理書架上的書,獨自出去買了一束向日葵回來,插在櫃台上的瓶子裡。

  “南舟,我覺得還差一串風鈴唉……”惜光想了想說。

  駱南舟抬頭看了看門口,考慮確實應該掛上一串,這樣有人進來了,風鈴一響,惜光就能知道,也不會突然被嚇到。轉頭就看見金黃色的燦爛的花,“惜光,你又偷偷溜出去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話裡有無可奈何的味道,卻並聽不出責怪。

  “下次我會叫上你一起的,不用擔心啦。”惜光保證道,但又忍不住小聲嘀咕著:“其實這條街我都混熟了……”

  “現在時間還太早,應該沒什麽客人來,我先去買風鈴,你待在店裡別亂跑哦。”駱南舟說。

  惜光衝他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趕緊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丟的,也沒人來拐騙。”

  駱南舟無奈地出了門。

  惜光坐在櫃台前的木椅子上,摸索著打開收音機,調到音樂電台,裡面在唱民謠,好像是馬頔的歌,但是她怎麽也想不起歌名了。

  緩慢的節奏,舒緩的歌聲,靜靜地流淌。手指跟隨著音樂,一下一下彈在桌面上,只是她看不見,從窗口照進來的陽光也在她的指尖跳躍,投下斑駁的影。到了後面,她也輕輕哼出聲音來。

  她什麽都不去想,什麽也不敢想。

  待在這裡,做一個安逸的瞎子。

  陸續聽過幾則關於顧氏的新聞,他們進軍國外市場,發展得很好,宣布了那位年輕上任的boss在法國做出的不菲業績。而國內的公司,依舊由上一任董事長陸婉涼坐鎮。顧延樹盡管不曾露面,出現在人前,但惜光知道,他大概過得很好。

  門口傳來奇怪的聲音,像肉團撞到了上面。

  惜光遲疑地站起來,腦中冒出一個想法,沿著櫃台走過去,門上又響了一下。

  惜光的手在空氣中揮了兩下,沒有抓住任何東西。她緩慢地蹲下來,手突然被毛茸茸的尾巴掃了一下。

  “惜光……”駱南舟及時地回來了,看見在簷下縮成一團的狗狗,“哪裡來的小金毛?”

  “咦!”惜光問:“是條金毛嗎?”

  “嗯,就是身上有點兒髒,好像很久沒有洗過澡了,毛發發黃,有點營養不良。”駱南舟摸了摸金毛的腦袋,它哼哼兩聲,頭垂得更低了。

  “會不會是附近人家走丟了的?”惜光問。

  駱南舟說:“我前幾天好像見過這個小家夥一次,在垃圾桶裡找吃的,它的一條腿有點跛,可能是被主人遺棄了的。”

  小金毛似乎也聽懂了這番話,委屈地嗚咽兩聲,可憐巴巴地表示不滿。像是被駱南舟的兩句話傷了心,往惜光腳步挪了挪。

  惜光決定收養這條小金毛。

  和駱南舟一起帶著它去寵物醫院做了檢查,洗乾淨了全身。獸醫說沒有太大的毛病,但是跛腿的毛病是天生的,治不了。

  金毛聽了,難過地耷拉著腦袋,又小心地偷看惜光。

  只是惜光看不見它著模樣,幫它撓撓背,安撫地說:“沒關系,我養你,咱們一起作個好不好?”

  金毛蹭蹭她的掌心,舔了舔,淡黃色的尾巴搖了又搖。

  “差點忘了,還沒給你取名字呢!”惜光想了想,說:“要不就叫‘五十’吧?我很喜歡《梁山伯與祝英台》裡面那個叫四九的書童,你還小,以後長大了體型估計會很大,就叫‘五十’好了。”

  駱南舟聽了忍俊不禁,“你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邏輯?”

  惜光說:“我問問它喜不喜歡這個名字。來,小金毛,你要是也覺得我取的名字好,就叫一聲。”

  “汪汪!”

  惜光得意地對駱南舟說:“你看吧,它自己也很喜歡呢。”

  駱南舟說:“可是它剛剛好像叫了兩聲,不止一聲。”

  “你可以閉嘴了。”

  “是,女王大人。”

  駱南舟想把五十訓練成導盲犬,但這要實踐起來恐怕會很困難。惜光卻不在意,“五十已經很好了,它不需要為我做這麽多。它只要肯乖乖陪著我,不把花瓶打碎,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五十替她叼來了一隻拖鞋,放在她腳邊。然後又撲哧撲哧地跑回去,一顛一顛地,再搬運另外一隻。

  沒有人指揮五十,讓它這樣做,但它卻無師自通。仿佛知曉自己的主人看不見,想要照顧她。

  駱南舟滿意地笑:“看來用不著我教了。”

  五十把前爪搭在惜光的膝蓋上,像是邀功。惜光獎勵它,“今晚我拜托南舟熬大骨頭湯給你喝。”

  駱南舟悄悄從櫃台下的抽屜裡拿出相機,對準了他們,拍下相片。駱南舟這些天已經偷偷拍了許多,只是沒讓惜光發現。時間不緊不慢地過去,惜光陪他留在H市,似乎能這樣安然地度過一生。

  門外已經是夏天的陽光,被幾棵樟樹遮擋了大部分,透進屋內也還算清涼。幾個背著書包的學生進來,風鈴聲清脆,叮叮當當地響。

  惜光費力地抱著金毛,讓它別亂動,不要突然衝出去惡作劇地嚇到客人。一人一狗正襟危坐地靠在書架前的地毯上,過了一會兒,都開始打瞌睡。

  駱南舟看著,空洞的心,仿佛漸漸被填滿。

  後來惜光是被餓醒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雙手四處摸了摸,發現是自己的床。

  面前忽然多了一道呼吸,有什麽靠過來,離她很近。她起先以為是小金毛,“五十,你過來……”她伸手去撈,捉住的卻是修長的手臂。

  “是南舟啊,你幹嘛不出聲?”惜光說著就要松開手,卻被駱南舟重新握緊了。

  “南舟,你……怎麽了?”惜光困惑不解,“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駱南舟一言不發地抱住她,啞聲說:“惜光,我們在一起吧?”

  惜光一覺睡得迷糊,腦子不清明,偏生在感情方面又遲鈍,不解地問:“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

  “我的意思是說——像戀人那樣的,一輩子在一起,結婚,建立家庭……”

  駱南舟還沒有說完,惜光猛地掙開他的手臂,不小從床鋪上滾下去。駱南舟沒料到她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一時愣住,又慌張地去抱她起來,卻被惜光躲開。

  動靜引來了五十,它看見惜光摔在地上,不安地叫著。

  這麽一跌,惜光卻徹底清醒了。

  惜光覺得,自己和南舟是很相像的兩個人。

  駱南舟失去了相依為命的駱北溪,而她也找不回曾經的顧延樹。她和他都丟了這輩子很重要的東西,到現在,活得有些寂寥,不如年過半百的老人。

  駱南舟拿出所有積蓄,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開了一家名叫“天南地北”的書店,每天對不同的人微笑和問候,這樣度日。而她休了學,失明之後,她傷心痛苦的時間要比常人短,連當時治療的醫生都誇她心態好。

  看上去,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變好。但遮掩得很好的傷口,卻在慢慢潰爛,疼的時候只有自己才知道。

  他們只是同樣這麽冷的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取暖而已。

  大夢初醒,還有一個人在身邊。

  但惜光卻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飯菜被端上桌,給五十的骨頭湯也沒有忘記,駱南舟先給惜光盛了海帶和排骨,碗裡直冒熱氣。湯汁清淡,上面浮著一層油花。

  惜光對他說謝謝,然後埋頭吃得滿頭大汗。

  駱南舟剛想讓她慢點,惜光就支了一聲,長大嘴呼氣,“燙到舌頭了!”樣子跟五十真的很像,駱南舟忍不住笑。

  尷尬的氣氛卻因此緩解了不少。

  一頓飯吃完,惜光幫南舟收拾了碗筷,還泡了兩杯茶。她看不見,怕溢出來,杯子裡隻倒了一半多的水量。電視機停在電影頻道,在播放一部英國的喜劇片子,不時有笑聲從裡面爆出。

  駱南舟調小了電視機的聲音,坐在惜光的身邊,聽見她說:“南舟,我要走了。”

  終於來了……

  駱南舟想的是,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惜光說,她要走了。

  他像是一個被判死刑的囚徒,等到了斃命的槍聲。像冬夜裡在雪地上跋涉的旅人,手裡的最後一根火柴燃成灰燼。像漂流到荒島上的孤獨患者,看著唯一的木筏被海浪衝遠。從一個人,再次回歸到一個人的宿命。

  “你要回南遙嗎?”

  “嗯,外婆還在那裡,我應該回那裡去。”

  “什麽時候走?”

  “……就明天吧。”

  “五十呢,你要帶它一起走嗎?”

  惜光腳上一熱,軟乎的大尾巴已經覆上來,蹭著她的小腿。惜光無聲地笑了笑:“我想帶上它。”

  但你卻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駱南舟想。

  “惜光,你知道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叫什麽嗎?”駱南舟問。

  惜光想了想,說:“是不是52赫茲?我小時候看過一個外國作家創作的兒童繪本,裡面好像提到過。”

  “正常須鯨唱歌的頻率是15至40赫茲,只有它的歌聲是52赫茲。”

  “據說1989年美國海軍設立的水底探測器在監聽敵軍潛艇時捕捉到它的聲音,之後的十幾年裡,科學家多次錄下它的歌聲,卻沒有聽見過任何其他鯨類對它的回應……”

  “它每天遊行四十多千米,每年都在北太平洋中遷徙,但始終孤獨……”

  駱南舟說完,無聲地把頭向後仰了一仰,時間被放慢拖長,耳朵裡莫名有滴答、滴答的聲音,像安裝在心室裡的炸彈,進入倒計時,沉默窒息地等待最後一秒鍾。

  惜光幾乎以為他睡著了。

  “那我送你走好了。”駱南舟呼出一口氣,飄忽的尾音。

  “什麽?”惜光沒聽清楚。

  “我明天送你去汽車站。”駱南舟準確地複述了一遍。

  他沒有說過一句挽留的話,似乎知道,即便挽留,面前的這個人也不會留下來。他只是認真而熱切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悲傷卻無法掩飾,喃喃自語:“惜光,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和你分開了。”

  那頭52赫茲的鯨魚,現在是否還孤獨地活在海裡呢?或者已經永遠沉睡在海底了?
  在惜光睡著了後的這個夜晚,駱南舟一如既往地在房間裡寫書。

  他的筆下,有另一個世界。他寫戰國硝煙中的絕代英雄,寫民國裡的優伶戲子,寫遲暮的傾世美人,寫晨光裡凋謝的最後一枝花,寫冰雪覆蓋坦蕩如砥的平原,寫在荒無人煙的戈壁裡徘徊踱步的三眼怪……

  寫各種荒誕的,匪夷所思的故事。

  等到了黎明,他口渴出去喝水,凝望窗口那盞夜燈下頹敗的花枝,體會不到川端康成所說的“凌晨四點鍾,看到海棠花未眠”,是何種美麗光景。

  他也沒有那種心境。

  他的心在駱北溪離開的那個黃昏,一起化成了沒有余溫的灰燼。

  天很快就會亮了,隔壁的那扇房門會打開,那個淺笑著的女孩會拎著行禮走出來,帶著她的小狗,從這個地方離開。再相見,不知道會是哪一天,哪一個人群熙攘的街頭。

  以後書店櫃前的木椅,會空出來一張。去街角買烤紅薯,也不需要兩人份了。不會再因為陪著她去內衣店和買衛生用品而尷尬。整理書架的時候,透過一排排書的縫隙,偷看不到那張微笑的臉龐。

  這樣想著,他在黑暗中揚起臉,對著空氣說:“小北,真寂寞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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