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理賭注
回到A城那晚,已經半夜三更。
顧延樹叫司機把車停在自己的公寓樓下,沒有再讓人送惜光回去的打算,“太晚了,現在這邊住一晚。”
惜光的瞌睡還沒醒,處於半懵的狀態,點點頭,跟著他進屋去。
公寓的門壓根沒關,顧延樹手一推,就開了。
“哐當,”一隻素色的瓷花瓶被打碎在腳下,刺耳的聲音嚇了惜光一跳,大腦頓時清醒過來。
穿著一身旗袍的陸婉涼站在玄關處,盯著一起進來的兩個人,手還在發抖。她看惜光的眼神裡有藏不住的憤怒和壓抑。
“媽……”顧延樹叫她。
陸婉涼情緒激動,尤其是看到六年未見的惜光,心裡的恐懼幾乎要爆發,大聲質問顧延樹:“你這些天不見人影,怎麽也聯系不上,就是為了去找她?她當年是怎麽拋棄你的,你都忘了是不是?”
鞋櫃上放置著微型的玻璃魚缸,裡面有兩尾紅帽金魚,在水草中間遊來遊去。陸婉涼順手抄起魚缸就要砸,被顧延樹攔住,玻璃碎在他的手背上,劃破皮膚,深紅色的血不斷往外冒。
他撫著陸婉涼的背,幫她順氣,聲音是被沙子磨礪過的喑啞,“我沒忘。”
水嘩啦流到地板上,金魚跳了兩跳,掙扎著,忽然就不動了。惜光站在角落的陰影裡,一言不發地聽,沒有出聲。
她默默轉過身,從公寓裡出去,只是瞥到廚房前的那個酒櫃覺得眼熟,還沒細想,門已經被自己給帶上。
門前有燈,照見腳下的石子路,她現在再大量兩旁的籬笆纏繞的木柵欄,總算想起生日那天就是在這座公寓裡醒來,吃了宋渝生做的長壽面和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卻原來是顧延樹的地盤。
只是這似乎不重要了,陸婉涼的出現狠狠地給了她當頭一棒,把她打回原形。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鹿惜光拋棄了顧延樹。
她被判了死刑,罪無可赦。
但又能怎麽樣呢,她當年向陸婉涼的妥協離開A城,無疑就是親口招供畫押,再也沒有辦法解釋,永遠只能一個人死扛,默默埋頭認罪。
前方傳來一陣叫好,籃球有節奏地敲打在地面的聲音清晰入耳。穿黑色球衣的高個子男生背影很眼熟,他變向運球,突破防守,三步上籃,進球。
吹了聲響亮的口哨,轉身露出一張英俊的臉,是謝非年。
惜光在心裡感歎,冤家路窄,加快步子趕緊走。
“嘿,鹿惜光——”可惜已經被謝非年發現。籃球忽然朝這邊投擲,幾乎擦著惜光的臉旁飛過,重重砸在遠處的地上。
謝家小霸王笑得很囂張,“咱們也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吧?過來看我打球啊!”
惜光看著他從同伴手裡又接過新的球,漫不盡心地頂在一根手指上轉動,仿佛無聲的威脅。如果她現在拔腿就走,他手中的那個球估計就會再次從她面前飛過去,並且砸歪她的鼻梁。
遇到謝非年,準沒好事。
惜光隻好走過去,被迫加入了謝非年的拉拉隊隊伍。原本站在一旁喊加油的幾個女生都屬於國色天香型,她素面朝天一站進去,登時顯得格格不入。再加上這些天還沒好好休息過,愈發瘦了,像根竹竿杵在牡丹花叢間。
惜光愁眉苦臉,謝非年才不會輕易放過她,拿她下注。
“下一場,如果我贏了……”謝非年強行摟住惜光,大聲宣布:“那就請這位美女,主動親我十分鍾,大家都做個見證……”
場上尖叫連連,起哄聲不斷,大家不斷拍手叫好。
惜光對著謝非年不好發作,只有吃虧的份,心裡早已經把他罵了無數遍,這個渣渣,有了阿隨還到處興風作浪。
想著待會兒等謝非年上場比賽,就逃之夭夭。卻沒料到會過來兩個光頭的男生,一左一右站在她旁邊守著,應該是謝非年的小跟班。
這會兒,惜光也只能祈禱謝非年慘敗了。
二樓的窗戶開著,仍由著冷清月色透進來,屋子裡沒有開燈。
空曠的房間裡,佔據了大半邊牆壁的屏幕上在播放著一部老電影,鋼琴獨奏起主題曲,黑白的畫面交織,一明一暗的光線投映在地毯上。顧延樹仰躺著,包扎好的手垂在身側,聽裡面人物晦澀的對白。
正在充電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了幾下,他拿起遙控,把視頻畫面定住,接聽電話,是謝諾。
“延樹,你的電話總算通了……”
“你二哥在謝家嗎?”顧延樹突然問她。
謝諾說:“沒有啊,今天不是星期四嘛,他每次這個時候都約了人打籃球的,就在你公寓附近的籃球場,你應該也知道吧?”
顧延樹的眼睛凝視著黑白屏幕,頓了一頓,問她:“你現在能不能打個電話支走他?”
謝諾疑惑不解:“為什麽?”
顧延樹說:“鹿惜光會走籃球場邊上過,你二哥看見她,會為難她。”從小就這樣,謝非年最喜歡捉弄鹿惜光,大院裡的人都知道。
謝諾被哽住了,苦笑著說:“你還真是直接啊,連說個謊騙一騙我都不會。”她的聲音透著沮喪,和一點兒不服輸的倔強,“延樹,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她?鹿惜光到底有什麽好的……”
顧延樹說:“諾諾,你如果一開始遇見的是小時候的我,應該就會避之不及,想要遠遠躲開,甚至會討厭我……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鹿惜光……”願意在漫長的歲月裡,耐心陪伴那樣一個顧延樹。
球場上的碰撞激烈,不規則的打法,敵對雙方到了最後的關頭更像是在肉搏,淋漓盡致的暴力和熱血。惜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球賽。
場上的謝非年忙裡偷閑,衝她勾唇一笑,無聲的挑釁。
哨聲響,比賽勝負已分,謝非年險勝一球,場上一片沸騰,更多人的目光開始投向惜光,期待那個十分鍾的熱吻。
謝非年接過毛巾擦了把腦門上的汗,喝完大半瓶水,“大家還記不記得剛剛替我做的證?”
“十分鍾,十分鍾,十分鍾……”所有人異口同聲,大聲叫囂。
惜光想走,兩個光頭男生直接攔住她的去路,嬉皮笑臉地望著她,就是怎麽也不肯讓開。
謝非年一手搭上惜光的肩膀,把她扳回來,“鹿惜光,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你也不好讓我食言吧?”
惜光仰頭跟他說話:“那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我從來就沒有答應過,你自己上嘴唇熱吻下嘴唇十分鍾好了。”
“你……”謝非年冷不防被她堵了一嗓子。
光頭男沒忍住笑,又立馬憋住,心想小姑娘膽子挺大的,一個人還敢不怕死地跟老大嗆聲。
謝非年兜裡的手機適時地響了,是謝諾猶豫了又猶豫,還是打了這通電話過來。謝諾找了個借口,讓謝非年現在馬上過去她那邊一趟。
謝家小霸王不靠譜,但絕對是個妹控,向來是有求必應。掛了電話,湊到惜光耳邊,很可惜地說:“鹿惜光,今天就先放你一馬。”
惜光憂心忡忡,想的是阿隨怎麽找了這麽個禍害。
“今天晚上還真熱鬧。”一個聲音插進來。溫遇雲掐滅了手中的煙,雙手插在袋子裡,從路的那頭慢慢踱步過來。
謝非年前腳剛走,籃球場上還有很多沒有散的,惜光也還在,兩個光頭男有意無意站在她前面擋路。他們心性不壞,就是愛鬧,想看看惜光到底能怎麽辦。
溫遇雲一見這場面就笑了,笑容狂狷,襯著一頭白發分外張揚。
她把袖子往上卷了一卷,隨手在地上撿起一根長樹枝,“哢嚓”一聲給折斷了,隻留一半拿在手裡。
兩個光頭男看見她那一頭標志性的白發,就開始打哆嗦。
溫遇雲的手不打哆嗦,半截樹枝乾淨利落地抽過去,兩男生往旁邊躲,還是挨了一下,頓時跑得就沒影了。
如此彪悍,惜光看得目瞪口呆,實在是佩服。
溫遇雲扔了樹枝,問惜光:“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惜光說:“E大旁邊的小區,百川裡。”
溫遇雲一聽,笑了笑,說:“我差點兒忘了,你是鬱隨的室友,你們倆以前住在同一間公寓裡。”
她不這麽一提,惜光也差點兒忘了,她還是鬱隨的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