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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時見鹿(全集)》第33章 扣人心弦
  第33章 扣人心弦
  將近年關,天氣愈發冷了。

  一天早上,惜光賴了床,唐素催了她好幾遍才爬起來。她穿著睡衣站在窗戶前往外看,銀裝素裹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昨天不知不覺下了一晚的雪。

  門前的街道上傳來小孩子雀躍歡呼的聲音,多半已經在打雪仗了。唐素在客廳裡包餃子,顧延樹是個剛入門的新手,在一旁學,袖子挽起來一截,手背上沾了些白麵粉。

  惜光聽見唐素在顧延樹面前坑自己,她說:“……丫頭還是有挺多人追的,她在這邊讀高三的時候,有一次生病了,請假沒去學校,當天晚上就有三個男同學上門來了,一個拎著水果,一個提著飯盒,裡面裝的是冰糖雪梨吧我記得,還有一個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給她把一天的課堂筆記送過來了……”

  顧延樹把餃子皮兩邊提起捏緊,問:“然後呢?”

  唐素說:“然後她就把人家的東西收下了。”

  顧延樹抬頭,微挑了一下眉,問:“收下之後呢?四個人湊一桌麻將嗎?”

  唐素說:“不不,她收下之後翻箱倒櫃地找齊了三個手電筒,每人手裡發一個,說謝謝你們,回去的時候多看著點路,小心蛇。”

  唐素和顧延樹討論:“你說我們家丫頭是不是做得不對?應該要留人吃個晚飯的,發手電筒算怎麽一回事,還恐嚇人家路邊有蛇……”

  顧延樹把一個包好的餃子放到盤子裡,驀地笑了一下,說:“她可能只是考慮得比較周全。”

  惜光刻意放重了腳步,發出響聲。偷聽了這麽久,她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太自然,伸了個懶腰問:“外婆,我們早上吃什麽呀?”

  唐素指著廚房說:“粥還在給你溫著,快去喝。”

  “哦。”惜光看了眼顧延樹,趕緊走。

  中午的時候天放晴了,三人在院子裡吃餃子。外面有人拿著大喇叭在通知,說下午兩點半廟裡會唱戲,讓大家都去捧個場,請自帶小板凳。

  寺廟裡趕上菩薩生日的那一天,或者快要過年的那陣子,會請戲班子過去唱幾場熱鬧熱鬧。唐素雖然還坐著輪椅,但她肯定是想去瞧瞧的,惜光和顧延樹陪著她出門。

  路上的積雪還沒化盡,顧延樹小心推著輪椅。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風衣,惜光總覺得看上有點單薄,她說:“延樹,頭往下低一點。”

  顧延樹照做了,她就把自己的圍巾一圈一圈繞到他的脖子上。酒紅的顏色,襯著他白淨的臉,黑發垂額,一雙明亮的眼,比預想中更好看。

  這一幕被馬路邊的老鄰居和孩子看見,都偷偷捂著嘴在笑,估計今天下午就能傳遍了,唐老師家的小外孫女兒終於談男朋友了。

  唐素也扭過頭,看著他們倆好一會兒了,問惜光:“丫頭你是陪我去看戲,還是留在這裡看小顧?”

  有人聽見了,大笑出聲。

  惜光臉紅,瞪老太太,親外婆,能不坑麽?

  顧延樹推著輪椅繼續走,就是圍巾的保暖效果太好,被遮住的小半張臉有點兒熱。

  寺廟建在一座山包腳下,規模不算大。門前懸掛著一口大鍾,寺內種滿了臘梅,在冬日裡盛開,粉紅粉紅地綴在枝頭,遠遠望去似一團團的緋色雲霞。

  趕到寺廟時不到兩點,戲班子裡的人都還在後台化妝,有個穿舊黃僧衣的和尚在簷下打掃殘雪。

  惜光聽唐素說,這廟裡有幾個僧人都是戰火紛飛的年代裡落難到南遙的,不知遭遇了何種大悲大徹的變故,在這裡落腳後,剃發出家,參佛念經,一直沒有再離開過。每個歷經滄桑的人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說不得。

  唐素提議先去殿裡上柱香。

  廟堂正中央是佛像,威武莊嚴,肅穆沉靜。桌案上奉著供果,煙和燭插在香爐裡。香火味繚繞,空氣中飄浮著檀香上掉落的浮塵。

  唐素坐在輪椅上作揖。

  惜光和顧延樹並排跪在草蒲團上,彎腰低頭三叩首。惜光忽然覺得兩人這個姿勢有點像是在拜堂,她對自己的這個想法無語了一秒鍾,正對上顧延樹的眼睛,頓時心虛,扭過頭,第二次紅了臉。

  戲台子正對著供佛的殿堂,中間是百米左右的距離,現在那裡已經聚集來不少觀眾,大部分是老人和小孩。

  顧延樹把唐素推到一個視野開闊的位置上,惜光不知從哪裡借來一條長凳,挨著輪椅放下。顧延樹坐在了她的左邊,兩人之間幾乎沒有縫隙,衣服挨在一起,頭頂是在風中搖曳的梅花,和微涼的日光。

  再過幾分鍾,戲終於開場。

  銅鑼板鼓聲響起,穿著彩衣的戲子慢慢踱步登台,抖了抖水袖,虛遮住臉,嘴裡唱的是咿咿呀呀的調子。

  這天唱的是《鎖麟囊》,唐素在家也常聽的一出戲。連惜光這個門外漢,潛移默化受她影響,也能張口來兩句。

  “世上何嘗盡富豪。也有饑寒悲懷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轎內的人兒彈別調,必有隱情在心潮……”

  惜光不由自主地偏頭看顧延樹,他注視著台上,臉龐幾乎隱沒在陽光下。

  人物陸陸續續登台來,那聲音又唱:“人情冷暖憑天造,誰能移動它分毫。我正富足她正少,她為饑寒我為嬌。分我一枝珊瑚寶,安她半世鳳凰巢……”

  中間休場的時候,顧延樹口渴了,去寺廟後院找水喝,惜光決定替唐素去買些大麻花和麻糖杆回來,老太太吃著東西看戲會更有味道。

  因為今天唱戲的緣故,寺廟前會有一些擺攤賣香燭和各式小零食的,最討孩子的喜歡,當然有的老人家也是吃貨一枚,比如唐素。

  攤主一般都讓人先嘗著試一試味,惜光拿了片貓耳朵放嘴裡,嚼了嚼,說:“老板,這個也給我稱五塊錢。”

  “好嘞!”

  寺廟裡突然鬧哄哄的,不像是人多了的那種熱鬧,而是慌張失措的聲音。惜光隱約聽到人驚呼說有小孩兒掉進後院的井裡去了。

  惜光沒等攤主找零,買的東西也沒顧得上拿,轉身衝進廟裡,往後院裡跑。她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顧延樹脫了外套跳進井裡的,他手裡沒有任何東西,腰間也沒來得及綁上繩子。

  隨著“噗通”一聲,很久以後惜光都無法形容那一瞬間帶給自己的感覺,若非要打個比喻,或許就像子彈過膛,就像炸彈在身體裡爆炸,她血肉橫飛。

  水淹沒到顧延樹的下巴,他舉著手裡的孩子,等地面上的人把找了繩索拋下來。

  那孩子嗆了幾口水,全身濕透,沒有別的大礙。只是被嚇得哇哇大哭,牢牢地抱住顧延樹的胳膊,還緩不過勁來。

  很快有繩子送下來,顧延樹拿著捆在小孩的腰上,打了個死結,最後再檢查了一遍繩結,讓上面的人開始用力拉。

  最後輪到拉顧延樹上去,他雖然身形削瘦,但身量高,幾個年過半百的人拉他出來很不容易。井壁也打滑,顧延樹踩塌了好幾次。

  真正從井裡出來,已經過去好長一段時間。

  顧延樹渾身往下淌水,靠著井沿坐在地上,剛才耗費了很大力氣,現在感覺到累。惜光把手伸給他,拉他起來,聲音顫抖:“先……先回家吧,把濕衣服換下來,不然容易感冒。”

  顧延樹發現她的手也在發抖,掌心冰涼而潮濕,像是出了汗。低垂著一張蒼白的臉,沒有絲毫的血色,仿佛剛剛掉進井裡的那個人是她。

  兩人往家走,唐素已經拜托給相識的人等會兒送回來。

  陽光照在身上,惜光還覺得冷,靜默走了一段路後,她終於控制住情緒,問:“延樹,你跳下去救那個孩子之前,有沒有猶豫過?”

  顧延樹說:“當時的情況沒有給我猶豫的時間。”

  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沒有松開。惜光說:“你見義勇為,危急關頭不考慮自己,救別人的命,善良而正直,我挑不出任何錯處。你的潛水技術也厲害,以前就能在水裡憋氣很久,這些我都知道,你很有把握,我也知道,但是延樹……延樹……”

  惜光吐字艱難:“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

  她顛三倒四地重複:“……你怎麽也不會明白……我的感受……”

  滾燙的眼淚砸碎在他的手背上,她始終低著頭,沒有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但那雙眼睛裡褪去了溫暖,盛滿了深深的倦意,如暮色下的荒原,漸漸變得黯淡。

  顧延樹停下來,沉默了幾秒之後才開口:“對不起……”

  他扶著她的肩膀,給她一個冰冷而炙熱的懷抱。額頭相抵,終於看清她通紅的眼眶,和眼角處濕潤的痕跡。他們隔得這樣近,鼻尖碰觸鼻尖,只要一眨眼,睫毛就會刷過彼此的皮膚,帶來微癢的觸感。所有的情緒都無處可藏,唯有坦白了給對方看。

  “對不起。”顧延樹說。

  顧延樹洗澡之前,在浴室裡抽了根煙,打了通電話給宋渝生,第一次主動向他谘詢。

  宋渝生簡直受寵若驚,從攝影展覽的現場離開,走到空曠的長廊上接聽,問顧延樹:“你和惜光已經在一起了?”

  顧延樹沒回答。

  宋渝生說:“你們倆要是湊不成一對我才覺得奇怪,延樹,你自己或許注意不到,你對惜光身上幾乎傾注了所有的情緒,喜怒哀樂都受她影響。”

  顧延樹問得莫名:“已經過去了的傷害,是不是可以原諒?”

  宋渝生說:“如果原諒可以讓你解脫、快樂,變得更加好,為什麽不呢。我雖然不知道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惜光為什麽會突然離開,但是延樹,我們的這一生這樣短暫,又充滿變數,彈指間就相遇,彈指間又分開,過去的都已經過去,未來的還值得期待,別辜負了自己,也別辜負了大好時光。”

  顧延樹說:“阿生,你有時候更像個詩人。”

  宋渝生笑:“不,請稱呼我為‘偽哲學家’。”他的眼睛看著長廊牆壁上懸掛的一幅作品,冰川覆蓋的島嶼,天與地仿佛混沌未開沒有界線,有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站在其中,抱著一把木吉他,輕聲哼唱。

  拍攝者在右下角的署名是Leuan,溫遇雲。

  攝影展裡還有很多這樣風格的照片,宋渝生都一一看過了,他透過每一幅風景每一張臉龐,真正想要看到的是相機背後的眼睛,白色飛揚的女生。他想象她拍攝時的動作,按下快門時的表情。

  分析別人的感情來頭頭是道,到了自己這裡,處處窮途末路。

  不是偽哲學家是什麽。宋渝生自嘲地笑了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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