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寂寥
兩人就這樣走了接近一天,劉祺蘭雖然眼看著就要力竭,卻憑著心頭的倔強一直支撐了下來。
反倒是樊彬,心頭來來回回拉鋸了好幾次。又想松口,又怕給了她希望;又覺得心痛,又不得不硬下心腸。這一日他內心的搏鬥,感覺比在戰場上還累。
此時見劉祺蘭如此說自己,又見著她的淚,樊彬的心防一下子被擊潰。
“怎麽能這樣說自己?”他低聲吼道:“你明明是個好女子,是我一直辜負你的心意。”
淳和公主在一旁看著,覺得樊彬也並非完全對她無意。當下添柴助火道:“樊都尉,祺蘭怎麽著也是國公府的大小姐,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她拉過劉祺蘭的手,掰開掌心給樊彬看:“樊都尉你瞧瞧看,這雙手本該被好好呵護著,眼下卻成了什麽樣子?你於心何忍。”
聽她這樣說,劉祺蘭俏臉一紅,飛快的將手縮到背後,低聲道:“這沒什麽,不怪他。”
真是癡兒癡女!蘇良智心頭微歎,轉身進房從藥箱裡拿出一瓶藥膏,遞給淳和公主道:“給她抹上,否則明日會更痛。”
淳和公主瞪了一眼劉祺蘭:“把手拿出來。”
劉祺蘭這才不情不願的將手掌攤開,任由淳和公主替她上藥。
樊彬這才看見,她的掌心有好幾處被韁繩磨破了皮,還有幾個水泡。淳和公主上藥的動作再輕柔,也會觸碰到傷處,讓劉祺蘭忍不住有些瑟縮。
蘇良智示意樊彬跟他一道出了院落,低聲問道:“樊都尉,我們也算是熟識。你老實告訴我,這事心頭是怎樣打算的?”
樊彬一聲苦笑,道:“蘇大夫,你是知道我的,我心頭屬意的人只有她。”可是,徐婉真已經嫁了人,如今他連名字都不能提及。
“我知道,但你總不能孤獨終老。”蘇良智溫和勸道:“我多幾句嘴,或許你就是樊家唯一的後人,你父母在天之靈還盼著你為他們延綿子嗣。”
樊彬微微愣怔,他成為龍將軍的義子後也設法尋過父母。然而除了身上刻著他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金鎖片外,再無一絲線索。西北邊陲人口流動頻繁,當年那些老人也沒了蹤跡,無從尋找。
見他神情,蘇良智繼續道:“以你的身份,遲早會成家立業。莫說你的義父龍將軍,就是皇上見你遲遲未成親,也會幫你指婚。等到那時,你還不如選一個合自己心意的。”
樊彬靠在院牆上,無言的望著掛在天邊那幾顆寥落的星星。此刻他的心情,就如同那幾顆星星一般,又冷又孤寂。
蘇良智所說,他如何不知?義父每次來信都會問起,近來更有要將龍家同族的女子嫁給他的意思。皇上雖然暫時沒提,但近兩年來總是讓他去出席一些貴女們參加的宴會,其中的用意不問可知。
他眼下已經二十三歲。滿天下,到了這個年紀還未娶妻的男子當真屈指可數。但是,他滿心都被徐婉真填滿,雖然得不到她的心,也隻願遠遠的看著她,守護著她。
讓他娶別的女子為妻?他無法想象,如何與另外的女子共度余生。
他一直在逃避,恨不得天天泡在軍營裡操練士兵,也不願出席那些衣香鬢影的宴會。但他心底明白,他躲不了幾年了。義父那邊尚且可以推拒,但聖旨一下,他還可以抗旨不成?
看到他的樣子,蘇良智長歎一聲,情之一字,當真害人不淺。
自己的外甥女確實是名值得為之付出的女子,但奈何不曾鍾情於他。沒見著便罷,既然遇見了,蘇良智不忍心見樊彬如此自苦,才出言相勸。
“你自己好好想想,逃避終究不是辦法。”蘇良智拍拍他的肩頭,回轉了院中。
感受到他的關心,樊彬點點頭。
默然半晌後,到他的馬馱著的行李中取出一個酒囊,一邊喝,一邊默默望著天上星辰想著心事。
夜漸漸深了,他聽見四鄰俱已安歇,聽見淳和公主為劉祺蘭塗完藥回轉房中,聽見淳和公主低聲相勸。
對於劉祺蘭的倔強執著,要說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一來他放不下徐婉真,覺得若是娶了劉祺蘭,心頭卻想著別人,是對劉祺蘭的不公。二來,他雖然人在京城,但其實是龍將軍一脈,遲早會回去。劉祺蘭一個嬌弱女子,難道要跟他回去西北邊陲受苦?
思來想去,他仍舊拿不定主意。
正在此時,在他的眼角余光中處有火光一閃。他凝目望去,只見和他們隔了一座院子之處,燃起了一簇火苗,在須臾之間,便化作熊熊大火。
他眉目一肅,右手放下酒囊按在劍上,整個人如出鞘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
身邊人影一閃,那是驍騎衛的護衛。出門在外,雖然不是直屬,但以官階品級確定從屬關系。
他抱拳聽令:“大人!”
樊彬點頭吩咐:“你立即去將三爺和夫人他們叫起來,嚴陣以待。另外兩人守著院子,另外兩人在外面巡視。有暗號嗎?”
驍騎衛道:“有,在今夜,青蛙是安全,夜梟是襲擊。”
“好,我去查看情況。一旦不對,護著駙馬爺他們先走,不用管我。”
那名驍騎衛乾淨利索的應了,自去傳令安排人手。
院中一陣響動,剛剛安歇的人們就都驚了起來。劉祺蘭眼神迷糊,才睡了一個時辰,渾身的酸痛越發厲害。
淳和公主已經穿戴完畢,低低喚她:“祺蘭!快快起身。恐怕遇見了什麽危險了。”
劉祺蘭一下子清醒過來,慌忙穿好衣服,問道:“淳和姐姐,這是怎麽回事?”
淳和公主搖頭道:“我也不知。樊都尉查看情況去了,我們暫且等著。”
蘇良智從外面閃身進來,將手中的短匕發給她們,道:“以防萬一,為了自保。”
淳和公主鎮定的接過。行走江湖,自然會遇到凶險的時候,她也見識過兩次,心中並不慌張。
但劉祺蘭雖說為了樊彬而離家,但對這樣的凶險卻認知不足。手中拿著匕首微微發抖,看著匕首上反射出的寒光,她才覺得這是真的遇到了危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