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提前發動——沙場秋點兵
要說虎墩兔犯了瘋牛病,倒也不全是。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他也是經過考慮,並不是隨隨便便做出的決定。
皇帝將虎墩兔視為長遠的敵人,虎墩兔對於明朝也有著防范。這是相對的,並不奇怪。
所以,估計虎墩兔也擔心明朝插手蒙古諸部,影響他統一蒙古的大業。選在建奴未滅,明軍還騰不出手的時候,應該算是個正確的選擇。
如果是這樣的話,想要阻止虎墩兔的行動,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萬歲,如果沒有內喀爾喀聯盟的相助,平遼會受到多大的影響?”駱養性也覺得為難,恭謹的詢問裡便帶著幾分的試探。
既不想與虎墩兔來硬的,又想借內喀爾喀聯盟的力量,哪有那麽容易?
朱由校沒有馬上回答,他也在權衡利弊。如果沒有平遼滅奴的頭等大事,蒙古內部的戰爭,他還真不想參與,打得越熱鬧越好。
而從實力上來分析,內喀爾喀五部聯盟,多半不是察哈爾部的對手。為了較弱的內喀爾喀,與較強的察哈爾部為敵,在建奴未滅前,似乎有點得不償失。
況且,憑內喀爾喀聯盟的力量,參與對建奴的攻襲,能有多大的作用,也是不太確定的事情。
駱養性躬身靜候,他知道皇帝雖年輕,但對大勢看得很清楚,比他們這些天天研究情報,分析判斷出的結果還要精準。
好半晌,皇帝似乎想明白了,聲音也平靜下來,緩緩說道:“情報暫且保密,不必通報各方。遼東的行動不變,但要提前。朕這就讓兵部行文,調動人馬,向遼東增兵。”
駱養性躬身應著,心裡卻是一驚。
情報保密是正常,但不向內喀爾喀聯盟通報,這其中就大有深意了。而且,行動不變,也就是還要和內喀爾喀組成聯軍,對建奴展開攻襲。
也就是說,皇帝對林丹汗的行動置之不理,也不管內喀爾喀聯盟會遭到怎樣的討伐。
甚至於,和內喀爾喀組成聯軍攻襲建奴,還給虎墩兔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時機。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對外,沒有仁義道德而言,更沒有婦人之仁。
內喀爾喀五部現在雖然算是大明的盟友,但也並沒有訂立什麽盟約。
虎墩兔要討伐,名義上也是蒙古內部的事情。大明要插手的話,名義上並不正當。
當然,如果內喀爾喀與大明有攻守同盟,甚至是內附歸化,那自然是另當別論。
朱由校眯了下眼睛,坐正了身子,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或許,虎墩兔的軍事行動,能夠加快大明收服蒙古諸部的進程。而建奴已是苟延殘喘,也不用太過擔心有蒙古部落前去歸附。
虎墩兔消停了幾年,使得平遼計劃能夠比較順利地實施。建奴日薄西山,大反攻在即,這也是朱由校敢於放縱虎墩兔搗亂的主要原因。
“蒙古諸部的情報工作還要加強。”皇帝作了決定,也意味著大明的注意力要轉向蒙古,不是全部,但也要重點關注。
皇帝整理著思路,繼續交代道:“鎮撫司要多招些歸化蒙古人,把他們派出去,多散布歸化大明的好處。給那些被虎墩兔逼得沒路的蒙古諸部,多一個選擇。”
多爭取蒙古人歸化,成為大明的子民。駱思恭心領神會,認為自己會做得更好,讓皇帝滿意。
“杜振宇、曹正華做得不錯,你上奏疏保薦他們升任鎮撫使吧!”皇帝的最後一句話讓駱養性精神大振,趕忙躬身謝恩。
皇帝的意思比較明顯了,有意提升他的威望,為以後接任指揮使作些鋪墊。
揮退了駱養性,皇帝坐在禦椅中又思慮了半晌,命人傳召孫承宗等人,準備就軍事行動的提前進行,進行廷議。
把大反攻定在明年冬春,最主要的原因是估算著建奴的糧草積蓄耗盡。但形勢有變,提前反攻,也是可行。
既然軍事行動要提前,皇帝就認為在遼南和遼東的作戰可以持續進行,不斷地消耗建奴的人力物力,與乾等著其物資耗盡,是一樣的效果,甚至更好。
面對遼南遼東的兩面進攻,建奴一直沒有集中力量大舉發動。四面的牽製固然是重要因素,其糧草物資所剩不多,更是主要原因。
建奴不同於蒙古人,多帶幾匹馬,喝馬奶也能長途奔襲、長期作戰,他們對於糧草物資的需求和依賴是很強的。
從歷史上的戰爭便能看出這一點,皇太極發動圍困錦州的戰役,那可是積攢了一年的糧草物資。
現在,明軍不會再給建奴喘息的機會。不斷地發動,持續地作戰,依靠人力優勢,此起彼伏地進攻襲擾,消耗其實力。
…………………….
平遼戰略的改變,只有朝堂上的大佬,要調動出發的京營官兵,以及很快會接到密旨和兵部行文的前線將領能知道。
京城的百姓正被飛天的大新聞所吸引,街頭巷議者皆是這個話題,並將隨著南來北往的行人,傳播到遠方。再加上《大明論壇》報的推波助瀾,熱搜第一毫無問題。
不僅是茶樓酒肆和市井街巷,熱氣球載人飛升的消息也傳到了少英院。
畢竟,孩子們平常也是看報紙的,這是皇帝的要求,要他們從小關心國家大事和時事新聞。
為了給科學院揚名,皇帝的準備很充分,還在報紙上刊印了熱氣球的圖畫。雖然費工費時,但卻是值得的。
“孔明燈嘛!”五月伸手點著報紙上的圖畫,並不如何驚奇,說道:“就是做得大了,才能把人帶到空中。”
說完,小丫頭撇了撇嘴,又專心地檢查她的樹,看有沒有蟲子來搞破壞。
來獻寶的趙大寶眨巴眨巴眼睛,嘿然笑道:“五月就是聰明,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五月用小棍蘸了點白灰,把樹乾上的蟲洞堵住,說道:“你多看書啊,這個熱氣球有過介紹的。雖然只是簡單幾句,不那麽詳細,可你仔細琢磨,也會明白的。”
趙大寶撓著頭,臉上現出苦相,看書是件頭痛的事情,頓了一下,他又頗為期待地問道:“五月,我會做孔明燈,你要不要?”
“你?”五月甚是驚奇地抬頭看著趙大寶,抿嘴笑道:“好吧,你的手是挺巧的,蟈蟈籠子就編得不錯。”
趙大寶咧開嘴,笑得憨厚暢快。雖然他老是去討好象小妹的五月,可卻很少得到五月的好臉色。
五月說完就又忙自己的事情,很快就乾完了,滿意地看著大樹,露出開心的笑容。
“這下就放心了。”五月拍了拍手,仰臉對著大樹說道:“等到期末考完試,萬歲就能達成我的心願。少說也要好幾個月見不到你,也不用擔心有蟲子再來咬了。”
趙大寶不知道五月的心願是什麽,可聽到她好象要離開幾個月,好心情立刻灰暗下去。
厚嘴唇翕張了幾下,趙大寶到底沒開口詢問,默默地把帶來的白灰收起,跟著五月返回校園。
“喂!”兩人正走著,傳來了招呼的聲音。
甬路旁的草地上,有著石桌石凳,一大一小兩個丫頭正在看書學習,招呼聲也是她們發出來的。
“就是叫你們呢!”布木布泰皺著眉,招著手,“過來幫我們看看這句話什麽意思?”
五月有些不悅地看著這兩個女生,那個大的有十四五了吧,怎麽一點禮貌也沒有。
“玉兒,要有禮貌。”海蘭珠輕斥了妹子一句,笑著招手道:“兩位同學,能否過來指教指教。我妹子言語無狀,還請見諒。”
布木布泰皺眉噘嘴,心說:人家有名字的,可狗皇帝非要給取名叫玉兒,一點也不喜歡。
五月覺得海蘭珠說話還挺中聽,便邁步走了過去。趙大寶是個跟屁蟲,在五月身後跟隨。
海蘭珠瞅著五月年紀小,便把書頁展開給趙大寶看,問道:“就是這句,麻煩給解說一下好嗎?”
趙大寶定睛一看,腦袋搖得跟拔浪鼓,說道:“這個俺沒讀過,老師也沒教過。五月,你定是明白的吧?”
五月歪著小腦袋看了一眼,說道:“求其上而得其中,求其中而得其下。意思是說立志一定要高,那樣即使不能完全實現,也不會差得太多。”
海蘭珠和布木布泰面露詫異之色,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年紀很小的丫頭竟然很有學問,解釋得通俗易懂。
“你們是新來的?”五月審視著姐妹倆,問道:“現在讀幾年級呀?”
“新來的當然讀一年級啦!”布木布泰理所當然地回答。
五月嗤笑,說道:“新來的有個入學測驗,基礎最淺或者沒有基礎的才從一年級讀起呢!”
布木布泰張大了嘴巴,驚愕過後便是臉色漲紅。
海蘭珠也覺得不好意思,訕訕地笑著,說道:“我們在家的時候讀書少,基礎是淺薄了些。”
五月擺了擺手,一本正經地說道:“基礎淺沒關系,只要肯用功,長進很快的。”
趙小寶點著頭,在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五月既聰明,又用功,隻用了不到兩年,等期末考試就能進初中了。”
五月乾咳了一聲,瞪了趙大寶一眼,對他的多嘴有責怪之意。
“你叫五月。”海蘭珠看著可愛的小丫頭,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說道:“不到兩年,就學完了五年的課程,可真厲害。”
五月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說道:“也沒什麽厲害的,你們要用功,也不差的。”
說著,她指了指海蘭珠手中的書,提點道:“既然是一年級,這書的內容可就深了,現在讀並不合適。學習嘛,要循序漸進,不能急於求成……”
布木布泰鼓起了腮幫,聽這比自己還要小的丫頭在當老師,心裡很不服氣。可她也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要是比學識,人家比自己厲害多了。
海蘭珠倒覺得五月既聰慧又可愛,小模樣兒也討喜,便笑著連連點頭,虛心受教。
五月講完了,說道:“我還有點事情,今天就此別過。若是有什麽不懂的,你們盡可問老師,問別的學姐學長也是一樣。”
“好的。”海蘭珠答應著,又忍不住調侃道:“多謝五月學姐解惑,改日還得向你討教。”
五月呵呵一笑,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看著五月和趙大寶走遠,布木布泰忍不住吐槽道:“年紀不大,卻是一點也不謙虛。”
海蘭珠合上書,說道:“年紀不大,學識不少,人家可是要小學畢業了呢!”
哼,布木布泰用鼻子發聲表示心中不滿,說道:“那個壞皇帝,非要變著法兒折磨人。洗衣服也就算了,還要來這裡學習。什麽小學畢業,誰稀罕學他們漢人的學問。”
海蘭珠垂下眼簾,幽幽地說道:“父親、兄長,還有那些族中的被俘的人物,不都是要學漢家學問。大明的皇帝,對北方草原的用心很深呢!”
“什麽用心?”布木布泰想得還沒那麽深遠,疑惑地問道。
海蘭珠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也說不太清楚,只是覺得大明皇帝如此對待科爾沁被俘的族人,肯定有所圖謀。唉,咱們已是身不由己,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布木布泰“哦”了一聲,又想起一件事情,抱怨道:“姐,以後不要玉兒、玉兒地叫,我不喜歡。”
海蘭珠呵呵一笑,逗著妹子,說道:“那就叫大玉兒,皇帝給你取的全名其實挺好聽的。”
“大玉兒也不要叫。”布木布泰翻著眼睛,氣得鼓鼓的。
海蘭珠笑著攬住妹子的肩膀,說道:“好,不叫,不叫了。咱們去吃飯吧,早去能坐在一起。”
布木布泰隨著姐姐走向飯堂,嘴裡還嘟囔著,“大明皇帝倒是挺有錢,養了這麽多孤兒。嗯,飯菜真不錯,別的就沒什麽好了。”
……………………….
南面是大海,是南洋諸國,既有財富,也有滲透侵略而來的西方殖民者;北方是未滅的建奴,是遊牧民族,還有將成為勁敵的北極熊。
盡管這些威脅多數都還沒有近在眼前,可也不是那麽遙遠。
要渡過小冰河期的高峰,南下奪取土地和資源,已是皇帝確定的計劃。並且,湄公省的建立,移民駐軍,都只是邁出的第一步。
北方則是需要加強軍力,防范遊牧民族南下搶掠。小冰河期的災害,對遊牧民族的影響和傷害,應該更大。
光是軍事上的應對還不夠全面,借機收服,也是必不可少的策略。
朱由校也不知道他的謀劃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先下手,早布置,總會佔得先機,取得更好一些的效果。
因此,從俘虜的科爾沁部貴族著手,既是計劃實施的開始,也是嘗試的開端。
朱由校如同一個高明的棋士,為大明布著一個宏大的局。
南面,北面;內部,外部。看似散亂,但到發動時,就會如線串珠,形成一個整體,發揮各自的作用。
當然,他的布局是放眼長遠。而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提前發動的大反攻。
剛剛感覺得到秋天的一絲涼爽,京營飛騎便奉旨而動,兵分兩路,目標——遼東!
走陸路前往遼西的是周遇吉、黃得功等將,率六千飛騎兵北上,出山海關,前往廣寧集結。
走海路前往遼南的是曹文詔、金日觀等將,同樣率六千飛騎兵前往天津,準備乘海船至遼南集結。
此次軍隊調動可謂是興師動眾,不僅是軍隊,還有物資糧秣的運輸,光動員的大海船就達千艘之多。
海商總會全力承辦皇差,天津、登萊和崇明的水師也盡數出動,搶運人馬和物資。
山雨欲來風滿樓。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想要完全封鎖消息是不太可能的。連不少老百姓都震驚於過路軍隊的數量,猜想又有大戰爆發。
但得益於沿海和陸地對建奴的緊密封鎖,上萬精銳的飛騎進入遼東,卻並不被建奴所知。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建奴的實力,已被大明摸得清楚;而大明突然向遼東增兵,建奴卻蒙在鼓裡。
明年的冬春大反攻,變成了今年的秋冬大決戰,皇帝的心情是複雜的。但更多的還是振奮激動,平遼滅奴的大業,終於要提前完成了。
一顆首級五十兩,十顆五百……十萬顆,五百萬哪!
感謝“蝗商八大家”,幾十年甚至是百年的積蓄,終於為國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皇帝不用紙筆,光是心算,就覺得信心爆漲。用錢砸死建奴,固然是誇張之語,但一千多萬銀子在手,滅奴就不是吹的。
“皇爺,這是內府的帳目。”李成成呈上帳冊,乖巧地在旁侍立。
朕的私房錢恐怕是用不上了,但再看看家底的數目,也是賞心悅目。
朱由校拿過帳冊,簡單地翻看了一下,微笑頜首,說道:“萬壽節從儉,朕定了數額,你精打細算,又省了一些,著實辛苦了。”
李成成含笑應道:“奴婢小氣了,皇爺不見責,奴婢便感恩不盡,豈敢言辛苦?”
“明年應該能過得隆重吧!”朱由校感慨著,摟過李成成的纖腰,鼻中聞著淡淡的女兒體香,目光卻透過窗戶望向外面。
千軍萬馬,大明將士,正鏗鏘地奔赴遼東大地。華夏的慘痛歷史,終將在朕的手中化為飛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