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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全集)》第38章 癡纏
  第38章 癡纏
  已經到了電梯口,曼芝跟常少輝道別,他卻不肯放開她的手,笑著說:“都到這兒了,索性再上去坐會兒吧,反正還早。”

  曼芝啞然失笑,原來戀愛中的男人也很黏人,哪怕儒雅如常少輝,她還是順從的跟他一起進了電梯。

  他住12樓,出了電梯門,她便任他牽著手一路走在華麗的雕花地毯上。走道裡安靜得出奇,曼芝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緊張。

  進了門,常少輝先遞給她一瓶水,又問:“要茶嗎?喝茶得煮開水。”

  曼芝連忙擺手道:“別麻煩了,我坐一會兒就走了。”

  酒店離市區很近,她站在窗口遠眺這個燈火輝煌的城市,所有能看得清的建築都是被霓虹燈點綴出來的,一個個五彩斑斕的輪廓,象童話一樣的夢幻而不真實,但是,又很美。

  常少輝從後面擁住她的時候,她的身子還是震了一震,本能的要躲閃,然後,意識到了什麽,又立刻頓住。

  她明白,這是每對情侶都該經歷的部分,她要接受的,不僅僅是他掌心的溫熱。

  可是適才在走道裡沒來由的緊張此刻卻變本加厲的撞擊起她的神經來,盡管他動作柔順,她卻無法放松下來。

  常少輝吻得很技巧,沒有突兀的攻入,卻纏綿持久。

  有淡淡的檀木香氣飄如鼻息,離得這樣近,他的眼睛就在她上方,漆黑的眼眸被驟然間放大了數倍,無邊無際的吞噬過來,她慌忙閉上雙眼。

  她驚異於自己的清醒,她能感知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的手怎樣托住了她的後腦杓,他的舌尖如何挑開她的齒間……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原來接吻是這樣的!
  從前邵雲吻她的時候,哪一次不是驚心動魄的?以至於她事後回想,腦子裡永遠是混沌一片,抓不住任何真切的實質,唯有戰栗的感覺縈繞全身。

  曼芝無法確切的表達此時的心情,她只是讓自己去習慣,習慣承受與常少輝的親密——和邵雲完全不同的溫柔。

  常少輝的手越來越炙熱,逐漸從她的腦後下移,要突破她的底線,曼芝漸漸的耳熱心跳起來,身體再一次僵持住了。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邊,此時急促而劇烈,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拒絕,畢竟她並非未經人事,他是個好情人,他們以後還會結婚……

  可她忽然害怕起來,這個糾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下子變得如此陌生,他究竟是誰?

  沒有多想,她便奮力將他推開。

  常少輝迷蒙的眼眸裡一下子攏上陰霾,他站住不動,怔怔的望著曼芝。

  “對不起。”曼芝愧疚的低下頭,輕聲低語,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她知道不該這樣,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以為他會生氣,然而他僅僅苦笑了兩聲,然後走近她,憐惜的抬手替她理了理額前凌亂的散發,柔聲道:“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

  本來想用乾脆的手段徹底打消她殘存的猶豫,讓她完完全全成為自己的,但是,她顯然是被嚇著了。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終究不習慣靠掠奪的方式去贏取,哪怕是他很喜歡的女人。

  直到回了家,曼芝的腦子裡仍是漲漲的,什麽也沒法想。

  她甩開鞋子,手袋和一切累贅的東西,先進衛生間痛痛快快的泡了個熱水澡,松弛一下過於緊繃的神經,當她終於無力的癱倒在床上時,才算徹底放松下來。

  今晚好像一下子發生了很多轉折,她不得不靜下心來想一想,仔細消化。

  去……美國?!

  曼芝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常聽學院裡經常提及這個新鮮而誘人的字眼,可那時的她,哪敢奢望出國,對那些能成行的同學,她除了表現出幾分羨慕,再沒什麽其他想法了,那畢竟是太遙不可及的事情。

  可是現在,常少輝居然向她發出了這樣的邀請。

  “到美國之後,你可以什麽也不做,去旅遊也好,在家當全職太太也好;如果覺得悶,我也可以幫你找份輕松的事來做……當然,你還可以選擇去學校讀書,總之,你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給曼芝描繪的藍圖還是吸引住了她,那些曾經漸行漸遠的美麗夢想突然變得觸手可及了,她象乍然間發現一個寶藏似的歡欣,又似乎有些承受不住。

  從此以後,她真的可以過得如此美好麽?
  常少輝說得對,她過不去的是她自己心裡的這一關。

  走得那麽遠,如果她想家了,想孩子了,怎麽辦呢?

  可是,常少輝說得也有道理,如果她繼續留在這座城市,就永遠無法和邵雲扯得清關系,他們終將成為彼此的干擾,誰也沒辦法重新開始。

  所以,既然她已無意跟他複合,那麽唯有徹底斷絕後路。

  至於萌萌,再過幾年,等她長大一點了,她會理解曼芝的選擇,況且,將來的變數有很多,比如邵雲會再婚,比如萌萌可以去留學……

  曼芝發現,無論她起什麽樣的念頭,都能引用常少輝的某一段話來作出合理的解答,他對她的猶豫了如指掌。

  當眼皮逐漸沉重起來時,她覺得自己逐漸能夠接受和適應他的思維了。

  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最初總會產生各種各樣的不適症狀,可是曼芝不想再回避,人生苦短,她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供自己揮霍和搖擺了。

  無論如何,這一次,她是真的打算重新開始了……

  曼芝做了一夜的夢,許多關於過去的凌亂片段,姐姐,邵雲,萌萌,每個人都向她伸著手,她轉過臉去,那一頭是常少輝期待的目光,他站在雲層的頂端,對她輕呼,“曼芝,跟我來,別回頭……”

  她站在中間,左右為難,兩邊都無法割舍,正掙扎間,耳邊突然傳來刺耳的敲鑼聲,她覺得自己有話對常少輝說,於是努力仰頭朝他喊叫,可突然發現,他已失去了蹤影……

  她驚出一身汗,迷迷糊糊的醒來,是有什麽聲音一直在響,從現實傳達到夢裡,把她催醒。

  櫃子上的手機不停的閃爍,她撩了一下微濕的鬢發,扳過鬧鍾來看,才凌晨四點半,誰會揀這樣的時間打電話給她,一定是瘋了,或者……出了什麽事?!
  她一個激靈的跳起來,台燈都沒來得及開,就將手機抓在手裡。

  屏幕上跳動的提示讓她又是一驚,居然是邵雲!
  這個瘋子!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她剛從一場驚夢中醒來,隻覺得無力,“出什麽事了?”

  “曼芝!”邵雲的口氣卻是歡快而激動的,“對不起,吵醒你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剛剛開出的模具全部達到標準,這是邵氏自己真正生產出來的CM模具!”

  他亢奮的語調頃刻間渲染了她,她在黑暗中也展開笑顏,“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他重重的點著頭,完全忘記了她根本看不見,長久以來壓在心上的巨石終於可以挪開,這一步走得如此順利,也是如此不易!

  他知道曼芝也是高興的,他感受得到,無論是什麽事,他都希望能在第一時間跟她分享。

  孔令宜也是一宿未合眼,此時默默的站在門口,聽他歡天喜地的對著電話那頭的某個人描述著緊張的經歷,她清楚那會是誰,可她連難過的情緒都已湧不起來。

  邵雲終於滿足的掛斷了電話,轉過身,才注意到孔令宜已經站在辦公室裡多時。

  她的手上是一疊厚厚的紙張,微笑著遞給他,“剛從老盧那裡過來,這是最新的檢測數據——很漂亮!”

  邵雲接過來,朝她一笑,逐張翻看,臉上的笑意更深。

  最底層,卻是一張信封,他把數據放在桌上,揚著信封訝然的問她:“是什麽?”孔令宜臉上異常平靜,微笑著道:“早就該交給你的,我的……辭職信。”

  邵雲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仿佛早有預料,笑著問:“怎麽,在邵氏呆倦了?”

  她其實更早的時候就想走,只是邵雲一直面臨困境,她開不了口,如今終於有了轉機,她便不想繼續折磨自己。

  早一點離開就是早一點解脫。

  她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淡淡道:“是啊,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會心生懶惰。我有個同學在美國開了間公司,前一陣邀我去幫忙,我覺得挺適合自己的,所以就答應了。”

  她沒有說實話。

  邵雲跟戴軼舫其實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他知道他新近自立了門戶,也跟自己提過想請孔令宜過去。

  但是,既然她不想提,邵雲也就不便點破,雖然,失去一個助手有遺憾,但他也真心替她高興。至少,她願意走出過去的陰霾,嘗試去接觸新的人和生活了,這終究是個好兆頭。

  曼芝三言兩語就結束了她這幾年的全部經歷,她講得極其精簡,然而方竹韻還是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我真沒想到你的婚姻竟然是這樣……慘!”方竹韻慨然而歎,“曼芝,你經過的這些事都夠寫本書了!”她的聲音很快又低下去一些,盯著曼芝問:“這麽說,你是決心要跟常少輝走了?”

  曼芝撐住面龐,垂首望著玻璃台面上反照出來的自己臉部清晰的輪廓,眉宇間仿佛打結了一般,她鬱鬱的反問:“你覺得我這樣做不對嗎?”

  方竹韻此時倒沉穩起來,“你問我可沒用!這事兒在你——就看你心裡到底裝著誰?”

  這是迄今為止對曼芝來說最為糾結的問題,她要是分辨得清,也就不會這麽煩惱了。

  方竹韻的正經向來只能維持幾分鍾,此時不免嘻笑道:“你不會是兩個都喜歡吧,呵呵,真看不出來,當年的正氣女如今竟然想腳踩兩隻船!哎,不如送你們去非洲的那個什麽部落算了,一妻二夫正常得很。”

  曼芝氣惱的抄起咖啡小杓照著她的手背就敲了一記,“你怎麽說著說著就沒正形兒。”

  方竹韻可不吃她這一套,繼續調侃,“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沒想到常少輝會看上你。”她見曼芝臉色不很好看,立刻道:“哎,你別急,我沒有要貶低你的意思啊,只不過那家夥好像有感情潔癖的,你又是二婚……嗨,不過現在的事誰說得準呀,只要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成,嘿嘿!”

  曼芝被她說得心裡更加飄忽不定,喃喃道:“是啊,我也覺得他太優秀了,真不知道他看上我什麽?有時候我覺得……他象水裡的月亮,仿佛就在眼前,實際上卻根本撈不到。”

  方竹韻左右審視她的神色,“自卑了吧?還是——舍不得你那位悔過的前夫呀?”曼芝白了她一眼,“你存心跟我搗亂是不是?”

  方竹韻樂呵呵的飲了兩口果汁,驀地抬頭,換了副嚴肅的嘴臉道:“這事兒吧,說起來也簡單。”

  曼芝期待的望著她。

  “你必須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好,你說。”

  “你還想不想回到過去的那種日子?”

  曼芝遲疑了一下,還是搖頭,“當然不想。”不然,她離婚幹嘛!
  方竹韻一拍桌子,“那不結了,選個新對象,開始新生活是你最好的選擇!雖然我老說常少輝的不是,不過憑良心說,他的確算是個好男人,正直,聰明,且無任何不良嗜好,是難得的佳偶啊!”

  見曼芝還蹙著眉,方竹韻笑著歎道:“唉,我算看透了,有時候選擇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啊!看把你愁的!”

  曼芝忽然揚起眉,目光晶亮道:“誰說我愁了,我不是已經決定了?!”

  “去美國?”

  “對!就去美國!”

  曼芝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把這件事跟家人提了出來,沒想到他們都很支持,蘇金寶尤其高興。他一直認為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這一生都給邵雲耽誤了,以至於鬱鬱成疾,沒想到還有峰回路轉的一天。當他見到常少輝之後,那種滿意和欣慰自不必說了,仿佛病都去了一大半。

  一旦決定了,曼芝便不再多想,專心行動。於是突然就忙碌起來,她沒出過國,護照,簽證都得趕緊去辦,好在有常少輝幫忙。但去美國的審核實在麻煩,材料都遞上去了,接下來只能等。

  常少輝本來應該一周後就回去,瞧了瞧眼下的情形,還是跟總部作了延期申請,留下來等曼芝。科藝的新品開發也在進行中,他不走,研發組簡直求之不得。

  日子相對之前卻輕松了許多,晚上,他不再加班,早早的去花店找曼芝,然後消磨一整個晚上。

  曼芝也在逐漸的適應跟常少輝相處,這不是件難事兒,對她來說,難得是如何面對邵雲跟萌萌。

  邵雲還是會時常打電話給她,時而也會約她出去,她總是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拒絕,好在他也忙,無暇跟她兜來轉去。

  說她膽小也罷,懦弱也罷,她就是沒有勇氣告訴邵雲自己的決定,她依稀明白,如果讓他知道,也許自己就再也走不成了。

  唯有萌萌,每一次見面,曼芝都是掰著指頭,數兩人相聚的日子越來越少,心裡就止不住的難受,她必須不斷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才能抑製住間或湧上心頭的反悔的念頭。

  面對常少輝全心全意的守候,她怎麽可能忍心辜負?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天氣一點點的熱起來,正在逐步轉入盛夏。

  曼芝先拿到了護照,據常少輝說,簽證也會很快出來,他委托了公司的同事幫的忙,比曼芝自己去申請要方便快捷得多。

  拿到簽證的那天晚上,兩人商量好了去新開的魔芋自助西餐廳小小的慶祝一下。

  這間餐廳位於市中心一棟最高建築的頂層,所以,說是去用餐,更多的人是衝著夜景去的。

  兩人手挽著手,有說有笑的進門,服務生親切禮貌,引他們到靠窗的雙人座位,來得不算早,這裡的視角有些偏了,但還可以接受。

  用餐的人很多,他們又靠近吧台,取飲料的客人絡繹不絕。正喝著清茶,就聽有人驚訝的叫喚,“常先生!”

  於是坐在斜對面不遠處的七八個人都望過來,常少輝不得不起身招呼,“這麽巧,原來是盧工!”

  老盧熱情的跟常少輝握手,CM型材的成功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他們早已冰釋前嫌。目光掠過曼芝,便有了幾分拘謹,不知該怎麽招呼合適,於是微笑著泛泛的點了點頭。

  邵雲走過來的時候,曼芝明顯不自然起來。

  他的面色捉摸不透,笑意中摻雜了一絲慍意,卻又很好的掩蓋起來,幾乎無法察覺,但曼芝還是有些心栗。

  好在他沒有什麽出格的舉止,僅僅是跟常少輝寒暄了幾句,甚至沒有多看曼芝一眼。

  “原來常先生還沒走,既然如此,該多來邵氏走動走動才對。”邵雲舉著杯,語氣熱情,常少輝對邵氏是有功之人,他不能虧待。

  常少輝客套了幾句,一眼瞟見站在邵雲身後的孔令宜,遂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孔小姐,有一陣沒見了。”

  邵雲扭頭望了她一眼,笑道:“以後你們倆見面的機會就多了,令宜馬上也要去美國。”

  常少輝揚起眉,訝然道:“是麽?之前沒聽孔小姐提起過,怎麽,邵董要派孔小姐去公乾……”

  邵雲朗聲笑道:“邵氏的觸角還沒長到可以伸去美國……”聲音驀地一沉,“令宜要離開邵氏了,我們今天在這裡聚餐也是為了給她餞行。”

  常少輝明白過來,仍難掩心頭的驚詫,他對孔令宜的心思早就猜出了幾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退出。

  聊了幾句,還是各歸各位,幾分鍾前的熱鬧象冬天裡哈在玻璃上的那層白霧一樣很快煙消雲散。

  常少輝能感覺到曼芝的異常,剛才那麽熱情的交談並沒有波及到她,於是她保持沉默,且沉默至今。

  “這裡人真多,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他故作若無其事,體貼的問。

  她搖了搖頭,呷著茶水,卻食不知味。

  常少輝忖量了會兒,也覺得既來之則安之,逃避不是辦法,於是微笑著問:“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拿。”

  曼芝抬起頭來,他眼裡滿是鼓勵,她忽然惱恨自己的沒出息,是呃,沒什麽可怕的,即使邵雲在,又能怎樣?她是自由的。

  於是她回笑著道:“不用,我可以自己來。”

  她很“勇敢”的走出去,拿盤子,選食物,然而,不管她走到哪裡,總能感覺有雙陰騭的眼睛追隨著自己,她強迫自己忽略,做到從容不迫。

  邵雲慢慢的啜著啤酒,幾乎沒怎麽吃東西,其他的幾個人都頻頻的出去取食,站在窗邊觀景,聊天。

  孔令宜端了兩盤水果沙拉回來,遞了一盤在邵雲面前,然後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曼芝正在一排壽司面前躊躇,仿佛在思量哪個品種會可口一點。

  “你好像不開心?”她眨了下眼睛道。

  邵雲挑了挑眉,“有麽?”眼神依然停留在曼芝身上。

  孔令宜此時已是置身事外,微笑著道:“放心吧,常少輝不是你的對手。”

  邵雲驟然間聽到她這樣說,不覺瞅了她一眼,她的確機敏,三個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

  他斜睨著孔令宜,低聲道:“女孩子太聰明了不是好事。”

  孔令宜故意歪曲他的意思,“你在說蘇曼芝?”

  “她?”邵雲冷哼了一聲,“她自以為很聰明罷了。”

  孔令宜認真的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你是說我呢——好啊,我以後會學著裝糊塗的。”

  邵雲再度看向她,忽然大笑了起來。

  沒吃多少,曼芝就覺得飽了,常少輝端回來各種水果汁和蔬菜汁,給她一一講解好處,曼芝聽得有點暈,他什麽時候變成營養專家了?

  不知不覺喝下去太多液體,她不得不起身上洗手間。

  常少輝端了一杯飲料踱步走向窗前,從48樓望下去,城市仿佛整個沉澱在了深不見底的黑海中,又隱隱泛出星光,顯得有些神秘。

  餐廳是圓形的布局,最外圈是通透的觀景玻璃窗,圓弧廊道裡陳設了玲琅滿目的食物,一堆小孩圍在冰櫃前等待服務生製作冰激凌球,個個眼露饞意。

  曼芝繞過食品桌,繞過人堆,然後順利找到布置在圓軸中心的洗手間。隨手關上門,同時也把人群的喧囂隔絕於門外。

  她站在小小的閣子間裡,面對著深藍色的清冷的瓷磚,長長的,貪婪的透著氣,仿佛要把整個晚上缺失的氧氣全追加回來,盡管這裡其實並不適合補氧。

  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已是渾身頹軟,既要抑製住心頭的緊張,還要表現出輕松自如的神態,不比演一台戲輕松。

  也許,常少輝是對的,這城市太小,處處都能狹路相逢。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明白無法再呆下去了,於是解了鎖,推門出來,在洗手池邊檢查了一下妝容,給自己重新鼓勁,哪怕是唱戲,也要等落了幕再原形畢露。

  轉身出了洗手間,沒走多遠,就猝然收住腳步,拐彎處,邵雲抱著膀子虎視眈眈的在候她。愣了兩秒,她慌不擇路,返身想逃,腳步還沒走穩,手已經被他牢牢抓住。

  “我們必須談談。”他不由分說,拽住她就往電梯的方向拖。

  曼芝空著的那隻手及時扒住了某個門框,拚力抵住不肯挪動半步,低聲道:“我哪兒也不去,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裡說。”

  邵雲回過頭來瞪著她,怒道:“你總不至於想讓我當著他的面吻你吧?”

  曼芝頃刻間松開了手,她知道他做得出來。

  高速電梯下行飛快,曼芝隻覺得耳朵裡嗡嗡的疼,手還被邵雲死死攥著,已經開始發麻。

  她有點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說話時聲音微抖,“你說過不再干涉我了!”

  他與她並肩站著,對面的不鏽鋼電梯門能清晰的映照出兩人的身影,他望著那裡面她激憤的臉,靜靜的道:“別的事都可以商量,唯獨這件不行。”

  她連身子都開始抖起來,壓低了嗓音顫聲道:“你是個十足的混蛋!小人!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破壞我們之間的協定,你根本就不懂什麽是信用!”

  邵雲滿不在乎的笑笑,“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君子,當君子太累,我隻想得到我要的,其他都可以不管!”

  曼芝再也忍耐不住的爆發了起來,“你要的?你要的就必須給你嗎?你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你有沒有問過我要不要?!”

  她漲紅了臉,嚷得語無倫次,覺得自己快給他逼瘋了,他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干擾著她,從外界到內心。

  他凶狠的將她扯入懷中,俯下頭,狠狠的親她,吞噬掉她所有悲憤的質問。

  他跟她一樣憤怒,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想要贏回她,可除了失敗還是失敗!

  他的吻總是這麽不容商量,野蠻的給予,不管曼芝怎樣躲閃,都無法不接受,天旋地轉間,那戰栗的感覺又從心底直泛上來……無法思考,甚至連呼吸都快停止,她幾乎癱軟在他懷中。

  曼芝突然感到絕望,為什麽每次想離他遠一點,卻總是反而走得更近?
  電梯輕盈的一聲響,門雍容的打開,等候在門外的聊天的客人們刹住話題,準備進去,倏然間看到那纏綿的兩人,紛紛止步,愕然與尷尬交錯之中,有人在偷偷的笑。

  邵雲終於松開了曼芝,牽了她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的走出來。

  街上到處是人,沒有一片清淨的場所,曼芝被他拽著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裡穿梭,經過商場的陳列窗,經過牛肉面的大排檔,經過震耳欲聾的音像小鋪,她的腦子跟這混沌的世界一樣亂,理也理不清。

  她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兒,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身上的虛軟尚未散盡。

  耳根卻漸漸清淨起來,似乎是進了一片小區,她實在走不動了,猛地蹲下身子。

  邵雲扯不動她,於是皺起眉,俯下身仔細端詳她的臉,“清醒點兒了?”

  她不顧形象的繼續蹲著,哀哀的懇求,“邵雲,我求你了,你就放了我吧。”她的臉上堆滿了軟弱,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強裝彪悍。

  他直起身子,長久的不吭聲,最後冷冷的問:“這就是你最終的選擇?”

  她也站起來,有輕微的暈眩,幾乎忘卻自己身處何地,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松開她,將手插進自己的褲袋,嗓音低迷而沙啞,“你可以給他機會,為什麽就不肯給我機會?”

  曼芝無聲的苦笑,“我跟你在一起,本來就是個錯誤。”

  “錯誤?”他低聲重複這個字眼,複又凝視她,昏黃的光線下,她的臉看不甚清,似帶著幾分淒苦。

  六年的艱辛同時在彼此心上淌過。

  他長歎一聲,“曼芝,‘對’或者‘錯’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他無須她的回答,緩緩的繼續道:“當年,你覺得曼綺跟著我是個錯誤,於是你可以忽視她的選擇,執意將我們拆開;後來,你覺得照顧萌萌是你唯一能做的正確的事,你便忍辱負重在我身邊一呆就是六年;現在,你又覺得常少輝是最適合你的人,所以你也可以不管我有多愛你,轉身就把我拋在背後……曼芝,你總是在做你認為‘對’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要尊重你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去選擇?”

  曼芝其實很累,她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可她明白自己不能沉默,她已經有了新的方向,她不能辜負常少輝,不能辜負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

  她聽到自己虛弱的聲音在無力的辯駁,“我是真的愛他。”

  邵雲赫然睜大了眼睛瞪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撒——謊!”

  “我沒有!我沒有!”她搖著頭,一遍遍的跟他確認,也是跟自己確認。

  他離她近了一些,曼芝被迫仰起頭來看他,他的面龐還籠罩在昏暗裡,模糊不清,唯有那對攝人心魄的眼眸,似怒還痛的凝膠在她臉上。

  就是這雙眼睛,整整折磨了她六年,她愛過,恨過,如今想要擺脫,竟不可得!

  “做事可以不論對錯嗎?”她喃喃的發問,“邵雲,七年前,如果不是你招惹曼綺,也許今天所有的人都能過得很好,曼綺也不會死……我可以實現我的理想……你也可以繼續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告訴我,難道不是你有錯在先嗎?”她閉起眼睛,無限的倦意湧上心來,他們爭論了多少年了,為什麽還在這泥淖裡糾纏不清?
  她搖著頭道:“不,我不是要跟你談這些陳年舊事,不管對還是錯,都已經過去,你說我笨也好,倔也好,總之,到了這份兒上,我已經沒別的要求,隻想要一份安定平和的生活。我希望我接下來的日子能過得……”她清晰的說出了下面的話,“和沒有遇見你之前一樣……你,就不能滿足我嗎?”

  她的眼裡已是淚光點點,她在求他!
  邵雲的心象撕裂一般痛了起來,原來他傷她竟然那樣深,深到他已經無法再將她挽回!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讓她離開!他絕不能忍受她懷著怨恨離開自己!

  他用力扳住她的肩頭,不知該怎樣做才能讓她看清自己的內心。

  “曼芝,我明白,過去我讓你吃了太多苦,你一直在恨我……即使你想報復,我也沒有怨言,但不要是這種方式,好麽?我承認,我自私、霸道,有時還很渾,可是,我要你知道,這世上沒人比我更愛你!”

  曼芝鼻子裡酸酸的,有熱氣要衝出來,她不斷的忍著。

  他摟緊她,再次懇求,“回到我身邊,好麽?回來狠狠的折磨我,讓我把這六年欠你的債都還清,只要你回來!”

  她在他懷裡發出細碎的哭泣,那聲音象鋸子一樣割著邵雲的心,他死死的摟住她,恨不能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

  她的哭聲漸漸大起來,終於一發不可收拾,仿佛除了哭,她已經失去了任何別的本能,無法思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不明白,究竟是誰把她逼到這樣兩難的境地,常少輝?邵雲?還是她自己?

  常少輝在窗前駐足良久,邵氏的幾個同仁都相繼過來跟他聊過天,此時逐一散去,只有他依然矗立不動。

  孔令宜走到他身邊,眺望繁花似海的夜色,輕聲道:“他們……大概不會回來了。”

  他微愣,繼而沉默,舉起杯子,大飲了一口,純天然的木瓜汁,有些澀口。

  孔令宜對他的沉著感到意外,“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他終於開口,“正相反,我其實很沒有信心。”他扭過頭來,望著她訝異的雙眼,反問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追出去,和邵雲打一架?”

  孔令宜想笑,可是他雖然語氣輕松,面容卻是沉窒的,她便笑不出來了。

  他的語調依舊低柔,卻有些冰冷,“腿長在她自己身上,沒有人可以控制得了。”

  孔令宜無語,良久才輕歎一聲道:“很多時候,我們總以為遇到的那個人是對的,折騰之後才發現不是那麽回事。”

  常少輝低頭注視自己杯中顯得有些濁然的液體,“你在說我?”

  “不,我說我自己呢。”

  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無須多語,彼此心中都已了然。

  他沉吟片刻才道:“你說得沒錯,可是,身在其中的時候我們怎麽知道究竟對還是錯,只有試過才會明白。”

  他側過身,正對著她,口氣執著而肯定道:“我不願意放棄任何可能性,所以,我要試一次。”

  他瞬間放松下來,帶著些許調侃道:“你沒必要急著走,留下來也許還有機會。”“什麽?”孔令宜困惑的望向他。

  “我……會帶曼芝離開這裡。”

  孔令宜愕然,半晌才道:“你不一定能成功。”

  常少輝乾笑兩聲,長長的籲了口氣,“至少我試過了,如果真的輸了,我沒什麽好說的——願賭服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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