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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全集)》第21章 利用
  第21章 利用
  從會議室裡走出來,邵雲的臉色始終沒有從鐵青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他悶頭回到辦公室,在窗前小立了一會兒,才回到座位上,然後快速撥給秘書,“叫蘇曼芝來我辦公室。”

  小秘書聽他口氣強硬,頓時有些惴惴,他從來都是親自打電話給曼芝的,囑她轉傳,還是史無前例的頭一回。

  曼芝聽到傳喚,大約猜出了緣由,五個人的會議,竟然沒有一個人投讚成票給邵雲,包括曼芝,可以想見他會怎樣的不痛快。

  公是公,私是私,曼芝一向分得清楚,但她同時也很了解邵雲的脾氣,雖然近來隱忍了不少,可不見得事事都肯退讓,而剛才邵俊邦決絕的把定論拋下,已然惹怒了他。

  曼芝立刻放下手頭的事過來了。

  進了門,只見邵雲陰沉著臉埋坐在椅子裡,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衝著曼芝爆發了。

  “你究竟是怎麽回事?開決議會,十次有八次都跟我唱反調,今天的這個計劃對我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存心讓人看我笑話是不是?”

  在進入工作角色後,曼芝並非沒有主見的人,但是此刻見邵雲如此動怒,她反而不再辯駁,只是單純的想安慰他。

  然而邵雲完全不理會她的那一套說辭,他辛辛苦苦忙碌了三個月,甚至還遠渡日本做了兩個月的調研,整理了極其詳盡的資料和數據,信心十足的準備借此施展一下拳腳,卻遲遲等不到上面的答覆,居然在今天的會議上被全面否決了!
  “在座的人包括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們是不是真的把我當成了一個一意孤行要去打一場毫無把握的仗的白癡?!”

  “當然不是!你怎麽能這麽想呢?剛才二叔在會上不是說得已經很清楚了麽?如今的鋼材價格一天一個價,只見往上走,不見回落,井田的條件又過於苛刻,價格也是壓得不能再低。況且,還有偉新和昌盛也在眼饞這單生意,聽二叔說他們都分別跟井田秘密會晤過了,這樣下去,一定會轉入惡性競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何苦淌這個渾水?”

  邵雲聽她將會上的道理又重複了一遍,尤其不能忍受她一口一個二叔的口吻,高聲道:“二叔的思維方式未免陳舊了,總是求穩,他不睜眼看看,現在外面的競爭激烈到什麽樣的程度,必須以攻為守,逆流而上才能保得住江山!”

  曼芝被他高亢的情緒所感染,幾乎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麽,她侃侃而辨。

  “你說得是沒錯,這就是為什麽公司要發展多元化經營了,我們現在的重頭已經在往地產開發一塊上轉。況且,如果明知前面是個暗礁,為什麽還非要撞上去呢?”邵雲更加咄咄逼人,“你以為地產熱能持續多久?三年?五年?十年?別看現在熱火朝天,可不要忘了,它和股市一樣,是最容易產生泡沫經濟的地方,看看日本就知道了!我們的強項一直在機械加工行業,可是這幾年,明顯在走下坡路,不乘著現在把行業老大的位子奪回來,長此以往,我們會失去賴以固本的基地!我不相信,偉新和昌盛都有能力接的單子,我們邵氏會接不了!”

  兩個人各執一理,聲音都在不知不覺中變高。最後邵雲終於受不了了,怒吼道:“蘇曼芝,邵俊邦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你要這樣忠心耿耿的替他辯護?”

  爭吵聲嘎然而止,曼芝詫異的望著他忿忿不平的臉,有些失望,原來他始終將自己當成了邵俊邦的傳聲筒。

  她放低聲音道:“我沒有替任何人辯護,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邵雲見她神色冷淡下來,心裡異樣的難受,他突然意識到在這個時候讓曼芝進入公司簡直是一個錯誤,他在一瞬間明白了邵俊邦的“良苦用心”,對曼芝許以高位,安置在他的身邊,無非是為了利用她作為對付自己的一枚棋子。

  一念及此,他不禁雙掌團握成拳,沉聲說道:“曼芝,你還是不要留在邵氏了,我會幫你在外面找份工作。”

  曼芝聽他如此突兀的提議,訝異非常,迷惘的瞪著他,“為什麽?”

  “你別問了,照我說的去做就是。”

  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他都保持著慣常的強硬,如果說在兩人獨處的時候,曼芝出於種種考慮容忍了他的霸道,那麽在工作中,她絕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她不能因為邵雲的一句話就放棄自己正一心耕耘著的這份事業。

  繃住臉,略揚起頭,她平靜的迎視著邵雲道:“對不起,我做不到。”

  邵雲擰眉望著她,知道她的倔強勁頭又上來了,心裡卷起不被理解的火氣,但他竭力壓住,走到曼芝面前,扶著她的雙肩,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那麽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二叔在利用你——他在利用你對付我!”

  曼綺出事以來,曼芝對“利用”這個詞尤為敏感,因為她被人無心的“利用”,造成了曼綺的悲劇,當邵雲的嘴裡吐出這兩個刺耳的字時,曼芝心上的傷口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倏然揭開了一條縫,驚懼之余,那星星點點撕裂的痛感驟然間在心裡化開來,令她無法忍受。

  曼芝驀地後退一步,掙開邵雲的雙掌,她說話的口齒極其清晰,可是卻含了一點微微的顫抖,“邵雲,請別這麽說我,不是誰想‘利用’我,就可以利用的。”

  邵雲看到她的眼眸瞬間晶亮,噙著驚痛和防備,頓時心往下沉。他不善於勸說,只是覺得煩躁和不耐,“你根本不了解二叔是個什麽樣的人……如果不是他在搞鬼,曼綺就不會死。他,他根本就是害死曼綺的殺人凶手!”

  曼芝定定的注視著面前的邵雲,仿佛全然不認識他。那道無形中的傷口越扯越大,刹那間,所有早已深埋心底的傷痛如汩汩的鮮血一樣全都湧上心頭,她隻覺得呼吸困難,胸口疼痛難當。

  如果真象邵雲所說,邵俊邦是殺死曼綺的“元凶”,那麽自己絕對是罪不可赦的關鍵人物,正是因為她,才“成全”了這個悲劇。

  曼芝曾經無數次的替自己辯解,要挽救自己於水深火熱的痛苦煎熬之中,她好不容易緊咬牙關,戰戰兢兢的走到了現在,然而邵雲的一句話就輕易的將她打回了冰冷刺骨的過去。她無法也無力承受這樣的定論!

  曼芝緩緩的搖頭,牙齒格格作響。

  “邵雲,不要把自己的過錯全部推到別人身上。”她痛苦的望住他,隻覺得他離自己好遠好遠,然後,艱難的說出了下面的一句,“姐姐的死……你的責任最大。”

  邵雲驀地瞪住她,眼裡瞬間充滿了血絲,他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怨憤和疏離,時光仿佛倒流回了兩年前。

  每個人的心裡都藏了一本帳,每個人都把自己當成最不幸的那一個,當災難來臨時,如果無法躲開,那麽必定得有一個萬惡的肇事者來為這個災難買單。就像他自己,曾經為此痛恨過父親,並且在愛恨交織的矛盾中痛苦煎熬了兩年,直到父親離逝,才有所解脫。

  邵雲萬萬沒有想到在曼芝的帳簿上,自己是欠債最多的那一個!
  他面色慘白,目光卻似能噴出火來,他一步一步走向曼芝,靜靜的停在她面前,眼睜睜的看著她從凜然到迷惑到瑟縮的神色變幻。

  “在你心裡,我……才是殺死曼綺的凶手,是嗎?”他吃力的重複著曼芝的意思,目不轉睛的盯住她。

  “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對嗎?”他輕輕的發問,可是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分量壓向曼芝,令她喘息不勻。

  她在他的質問和逼視中轉過頭去,心裡卷過悲哀的浪潮,她何嘗希望象現在這樣與他對簿“公堂”?
  邵雲伸手將她的下巴扳過來,繼續與自己對視,他要搞清楚的事情從來都等不了以後。

  “你並不是真心接納我,只是為了給你姐姐贖罪,為了……照顧萌萌……是這樣嗎?”

  他等著曼芝的答覆,明知不論她說出來的是什麽,都不可能令他愉悅,可是他依然等著,仿佛要她親口證實了他才安心,哪怕等來的是一個殘酷的審判。

  曼芝無法答覆,甚至連看著他的勇氣都沒有。

  “我問你——是不是?”邵雲抬高聲音重複了一遍,語氣愴然。

  曼芝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她低垂著睫毛,淚水在眼眶裡悄然充盈,鼻翼輕微的扇合,她無法否認他說的這一切,可是,她也同樣不能坦然承認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

  難道她跟邵雲在一起,真的僅僅是因為這些理由麽?她內心混亂,思路阻滯。

  邵雲看不到她思緒的掙扎,而她自始至終的的沉默在他看來,只是代表了默認。

  他終於明白,曼芝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真正當作過一個丈夫,一個愛人。在她的心中,自己不過是個罪魁禍首!原來,她對他展示的柔情全是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她那樣退讓,僅僅是為了萌萌!內心深處,她還在恨他,就像當初,他恨她一樣!
  冰冷貫穿了邵雲的全身,可是,令他更為驚懼的是自己的心竟然象被尖刀劃過一般,流著淋漓的血。那錐心的刺痛,他能看得到,也能感覺得到!

  他活到這麽大從來沒有這樣痛過,即使是聽到曼綺的死訊,即使是和施敏解除婚約,即使是父親過世,他都沒有體會過如此淋漓盡致的疼痛!後背已然冷汗涔涔,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

  曼芝沒有注意到邵雲的眼中結滿了嚴寒,他投向她的目光不複溫暖,只有冰窟一般的絕望。

  他松開了她,赫然扭身走到窗前。

  曼芝偷偷的探手勾去溢出眼眶的淚水,慶幸邵雲沒有回頭,她不習慣在他面前流淚。

  兩分鍾後,她平息了心潮,在邵雲的身後輕輕開口,“我還有事,先出去了,我們……都冷靜一下,晚上回去再談,好麽?”

  “沒什麽好談的,我還是那句話,你必須離開邵氏。”他背對著曼芝,冷然道。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曼芝被邵俊邦擺布,成為牽製自己的一個工具。

  邵雲承認自己在謀略上與邵俊邦比確實還遜了一籌,每一次落子下去,邵俊邦都已是深思熟慮,成竹在胸,要贏他遠沒有想象得容易。兵戎相見之時,最忌衝動,自己太在意曼芝,有她夾纏在中間,他獲勝的把握幾乎為零。

  然而,他的這種想當然的論調再一次挑起了曼芝的不滿。平心而論,曼芝也並非一定要呆在邵氏,只是她既然來了,又答應了邵俊邦會好好的做下去,她就必須言而有信。如果邵雲的建議是建立在善意及正常的基礎之上的,她或許還願意考慮,然而他竟然如此武斷的將她當成邵俊邦對付自己的工具,這完全就是對她智慧和能力的蔑視,更何況,她並沒覺得邵俊邦作出的任何決策都僅僅是針對著邵雲,他是一個集團的總裁,著眼點必須從高處出發,曼芝認為那些決議都是合乎正常邏輯和考慮的,邵雲未免太過主觀了。

  曼芝低聲但鄭重的回道:“如果僅僅是你剛才說的那個理由,我是絕對不會走的。”她靜默了一下,又婉轉的勸道:“如果要公司好,內部的人應該團結才是,你對二叔的態度實在是……”

  邵雲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他倏然轉過身來,怒不可遏的喝止住她,“蘇曼芝,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他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冰冷的說道:“總之,明天你不用再來公司,余下的事情我會處理。”

  曼芝再也無法忍受他的自以為是,她昂起頭,不再低眉順眼,既惱且怒的揚聲回擊,“你憑什麽替我安排?我離不離開該由我自己決定。我們的協議裡不是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嗎?彼此不干涉對方!難道你忘了不成?”

  她確實急了,幾乎有些口不擇言,“協議”二字就這麽脫口而出。邵雲的臉刹那間變了顏色。

  他朝她點著頭,笑得極冷,“很好,原來你心裡始終牢記著我們的協議呢!”

  曼芝一瞬間也怔忡起來,他們現在的關系,的確跟定協議的時候相去甚遠,此刻提出這個茬兒來,確實不妥。她的臉上顯出些許不安。

  邵雲再次靠近她,微眯的眼中含著幾分嘲弄,“可惜,你那三條協議,我唯一能夠遵守的大概只有關於萌萌身世的這一條了。”

  他盯著她惶惶然的眼眸,繼續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所約定的第三條,早在幾個月前就被我們雙方抹煞了,不是麽?”

  曼芝的面色在他的譏諷中怒極而紅,他如此輕佻的言語讓她感到深深的羞辱。

  她突然痛恨自己竟然會把應該牢牢謹記的約定拋到九霄雲外,以至於面對著他的冷嘲熱諷,她連還擊的資本都沒有。簡直是——自取其辱!
  “至於第二條——我們的十八年之約,”邵雲俯望住她,一寸一寸的審視她精致的臉蛋,晶亮的眸子,嬌挺的鼻梁,還有嫣紅的唇瓣,激憤染紅了她的雙頰,如同晶瑩的粉瓷般熠熠生光。

  他擲地有聲的下了定論,“對不起,我也不能遵守。”

  他貪戀著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又怎麽舍得將她放走!

  短短的時間裡,邵雲已經想清楚了,即使她真的恨自己,他也不準備放棄她。就像當初他娶她時,也並不是因為愛她才那樣去做一樣。如今的局面,最壞也無非回到從前。

  譬如中間的一切全沒發生過。

  他緩緩的湊到她耳邊,慢聲低語,“我這輩子絕不會放你走的。哪怕你恨我,也休想從我身邊逃開——你現在是不是特後悔當初沒能跟我簽下一個書面的文件。”

  曼芝死死咬住下唇,她在邵雲的臉上看到的是令她深惡痛絕的笑容,帶著魔鬼般的得意。

  曾經,曼芝以為邵雲只是一個牙尖嘴利難纏的公子哥,他的心還不至於太壞,他還知道在曼綺離去時要替她討回些公道,以至於和父親決裂;他對自己,也似乎越來越親和,某些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很寵她的。然而,望著眼前的邵雲,曼芝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再次面臨瓦解的危機。

  原來在他的眼裡,自己只是一個可以用來逗樂的寵物,不能有違逆於他的思想!他無視曼芝的尊嚴,單方面破壞了協議,現在居然還能這樣篤定自若的拿協議來肆意取笑她!
  在極度失望之後,理智終於重回曼芝身上,再次看向邵雲時,她眼眸晶亮,目光中重新凝聚起往日的犀利。

  “在你眼裡,大概所有的協議和約定都只是一堆狗屎。”她低聲而沉穩的說道,眼中帶著慣有的倔強。

  邵雲驟然間聽到她這樣的語句,猛地瞪住她,眼中難掩驚詫。

  曼芝無懼的迎視著他,靜靜的說道:“但對我來說不是。我清楚我們協議裡的每一個字,也會——牢牢的去遵守它!”

  她陳述完畢調頭向門口而去。

  直到她的背影即將消失,邵雲才猛醒似的吼了一聲,“你給我回來!”

  他的怒吼根本沒有鎮住曼芝,她的腳步也沒有絲毫停頓,就那樣大踏步的摔門而去。

  冷戰持續了一周,連申玉芳都覺著了。

  曼芝向來起得早,草草用過早餐後就往公司趕。臨走,總要不放心的囑咐申玉芳,萌萌大概會在什麽時候醒,要穿的衣服她都已經拿好在床邊了。

  申玉芳“哦,哦”應著,想跟她說兩句,但見曼芝行色匆匆,隻得罷了。

  過了一會兒,邵雲才慢吞吞的從樓梯上下來,面色陰沉,鬱鬱寡歡。

  申玉芳坐在邵雲對面,看著他有些落寞的吃早點,小心的開口詢問,“你和曼芝,這一陣是不是鬧別扭了?”

  邵雲怔了一下,繼續往嘴裡塞麵包,面無表情的說:“沒什麽。”又慢吞吞的反問了一句,“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麽?”

  申玉芳見他並不想跟自己深談,輕輕歎了口氣,也就不再追問下去了。

  一室的寂靜,母子二人如此無言的相對令申玉芳莫名的起了一些感傷,她無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邵俊康尚未發達時候家裡和睦融洽的景象。

  到了吃飯的時間,一家人就自覺聚攏到桌子前,就著粗茶淡飯熱鬧的吃起來,邵俊康總是最先撂下碗筷,然後坐到邊上去翻報紙。邵雷還很小,連吃飯都貪玩,老喜歡跑下桌去跟哥哥鬧一鬧,惹急了邵雲,兄弟兩個就圍著桌子頑皮的打轉,申玉芳又是無奈又是笑的勸阻,最後總是由邵俊康出面才能令兩個孩子安分下來。

  如今的物質條件跟那時比,好了不知幾百倍,然而申玉芳反而覺得淒楚,即使錢再多,也買不回從前的那份溫馨了。

  快吃完的時候,邵雲突然問她,“媽,我不在的時候,二叔是不是來找過曼芝?”申玉芳正沉浸在回憶裡,猛地被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問,一時沒反應過來,順口答道:“是啊,你去日本那會兒,二叔跟二嬸倒是來過。”

  她眼見邵雲神色陰霾,頓時回過味來,連忙解釋道:“他們不是專門來找曼芝的,只是來看看萌萌,聊聊家常而已。”

  雖然母親這樣辯解,邵雲心裡卻已如明鏡般透亮,他不再出聲,仰頭將最後一口牛奶喝盡。

  申玉芳盯著他的臉色,擔憂的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邵雲抓起餐巾抹一下嘴,垂著眼簾問:“媽,如果我請您讓二叔走,您會願意麽?”

  申玉芳唬了一跳,蹙眉道:“阿雲,你別老是孩子氣的使性子。我知道你看不慣二叔,但是現在,公司不能沒有他呀。”

  她瞅了瞅兒子陰沉的臉色,遲疑了片刻,才道:“除非有一天,你具備了他那樣的管理能力,我才有可能考慮你剛才的建議。”

  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即便到那個時候,我們也不能薄待了二叔,讓人罵咱們忘恩負義。”

  邵雲聽到她說的開頭,就已經猜出後面的意思,此時不免低頭笑笑,又望著母親道:“我開個玩笑而已。”

  申玉芳還是不放心,“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邵雲佯裝輕松的一笑,果斷的搖了搖頭。

  告訴她,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還會頻添母親的煩惱。自從邵俊康過世之後,她已然老了不少,爬在眼角的皺紋又深又密。邵雲記得她年輕的時候也有一張極精致秀美的臉。

  以前凡事有邵俊康,邵雲從未操過心,只有到了現在,他才深刻的意識道,自己是長子,家裡的重擔應該由他來扛。

  上午一直和部門裡的幾個中層經理在會議室討論度假村的方案,這個企劃被運作部一退再退,幾個負責人已經明顯萎靡了,開會時也不怎麽提得起興致來。

  邵雲半倚在深紅色的會議桌上,對著頹廢的下屬鼓了鼓手掌,嗤笑道:“不過被拒了四次就沒信心了?照你們這個樣子,年底那個什麽新馬泰旅遊別怪我不兌現了啊!”

  裴經理歎了口氣,抱怨道:“被拒了四次,可是咱們整改都不下十來次了,雖說項目是大了點兒,可也不能總是這樣將要求一變再變逗我們玩兒呀!”

  設計室負責測繪的小盧見邵雲面色平和,膽子也大起來,“是啊,副總,您要方便的話,麻煩幫我們問問蘇助理,到底要達到什麽樣的水平,他們才算滿意?咱們也好有個準主意啊!”

  立刻有人應聲附和,帶著淡淡的無奈和戲謔。

  邵雲嘴一抿,立刻沉下臉來,眾人見了,心裡都是一凜。他們素來知道邵雲的脾氣,一句話不對路,說翻臉就翻臉,不好伺候。

  好在邵雲沒多說什麽,擰著眉沉思了會兒,才道:“先別管那麽多,就按剛才討論下來的意見改,再看看還有其他漏洞沒有,我一再說了,做事要細心,別老讓人挑出毛病來。”

  大家收斂心神,不敢再亂開玩笑,幾個關鍵負責人又主動留下來作了進一步商討,邵雲審核了一遍所有的意見,覺得差不多了,最後叮囑道:“今天晚上八點以前務必把最新的方案交到我桌上。”

  散會出來,迎頭就撞見邵俊邦和曼芝從另一間會議室裡走出來。會議估計早就結束了,因為沒有多余的旁人,他們倆是最後出來的,面上都帶著笑,熱切的交流著什麽。

  邵雲心頭立刻騰起一股無名怒火,他站定在原地,冷然注視著迎面過來的那兩個人。

  曼芝始終側著臉聆聽邵俊邦的教誨,沒有留意到邵雲,邵俊邦先看到了他,笑意更深。

  “阿雲!”隔了一丈遠,他聲音洪亮的與邵雲打招呼。

  曼芝這才撥過臉來,一見邵雲,立刻眼神冷漠。

  邵俊邦對著邵雲道:“度假村的計劃進行得怎麽樣了?明天上午就要把可行性方案在董事會上公布了,能不能說服大家掏錢可全在你了。”

  “我知道。”邵雲冷冷的回道,眼睛死死盯住了曼芝,說話的聲音裡便多了一分惱怒的意味。

  曼芝被他瞪得渾身不自在,皺了眉對邵俊邦低語,“我先回辦公室了。”

  一得到邵俊邦的許可,她扭頭就匆匆離去,自始至終沒再多看邵雲一眼。

  邵雲心裡堵得發慌,驀地回頭,撞上邵俊邦似笑非笑的神情,頓時怒從心頭起,咬牙切齒道:“你又得逞了,很得意是吧?”

  邵俊邦眼神玩味的審視著他,而後輕輕歎了口氣,“阿雲,我該說你什麽好呢?”他繞著邵雲緩緩轉了一圈,話鋒一轉,語氣從容道:“有這麽個故事,某人信誓旦旦的說他看見了龍,然後很興奮的去告訴他碰到的每一個人,但是沒人相信他,他不停的解釋,換來的只是別人怪異的目光,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了。”

  邵雲乜斜著叔叔,眼中透露出一絲警覺和困惑。

  邵俊邦說著,低頭笑了笑,道:“你始終是帶著有色眼鏡在看我呃。”頓了一下,壓低嗓音,緩緩道:“知道那個人後來的結果麽?——他瘋了。”

  邵俊邦拖長了聲調,帶著嘲諷低低的說道:“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變成那個瘋子!”

  邵雲面色大變,手掌頃刻間握得緊緊的。

  有職員從面前經過,禮貌的和兩位領導打招呼。邵俊邦神色自如的回應著,而邵雲則繃著臉不理不睬,死死忍住揮拳出去的衝動。

  邵俊邦伸手拍了拍邵雲的肩,隻覺得僵硬無比,“專心做好份內的事,不要胡思亂想。”他和藹的囑咐完,朗聲笑著,抬腳離去。

  回到辦公室,心中鬱積的悶氣久久無法遣懷。

  秘書敲了門進來,把一份邵俊邦披閱完畢的文件放在他桌上,見他臉色很差,小心翼翼的問:“副總,需要來杯咖啡麽?”

  “不用。”邵雲煩躁的回道,眼簾一垂,看到文件最下方邵俊邦龍飛鳳舞的簽名,他久久的凝視,但覺血往上湧,猛然間抓起那張薄薄的紙,狠狠的撕成碎片,直接丟進了廢紙簍。

  小秘書還沒來得及轉身,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目瞪口呆,抬手掩住了張大的嘴,才沒把一聲驚呼給傳了出來。

  “出去。”他閉起眼睛,冷冷的對秘書道。

  再睜開眼時,辦公室裡已經空無一人。

  電話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他始終不接,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沒多久,手機又響起來,那首經典的老歌《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樂曲一唱再唱,他突然覺得刺耳,取出手機,看也不看,直接接通。

  馮濤在電話裡大聲道:“少爺啊,現在找你怎麽這麽難哪?”

  邵雲聽到他的聲音,便發作不得,但仍然提不起興致,“濤哥,有事嗎?”

  馮濤極細心,覺察到了他的不快,遂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喝喝茶了?你是不是有什麽麻煩?”

  邵雲煩亂的岔開話題,“沒事。你呢,最近在哪裡忙,連個影子都不見。”

  “嗨,我哪比得了你,瞎混唄。”又熱情的邀請,“哎,晚上我約了昆子和老古,大家一起出來聚一聚啊。”

  邵雲有些遲疑,“今晚不行,我還有事。”

  馮濤十分不滿,“再忙也得吃飯吧。最近約你怎麽老推三阻四的。怎麽,你不會是怕我們有求於你,存心躲著吧?”

  “哪能呢。”邵雲最怕別人說他不仗義,停頓了片刻,也很想見見他們,於是道:“行,你說吧,在哪裡,我到點兒就過去。”

  馮濤這才高興起來。

  邵雲忽然覺得還是跟他們在一起痛快,該吃吃,該喝喝,嘻笑怒罵皆由人,不像現在,哪怕心裡的怒火把自己燒成了灰,也只能咬牙死死挺住,毫無樂趣可言。

  可笑的是局外人諸如古超張昆他們還對自己羨慕得一塌糊塗。

  如果可以,邵雲真的想跟他們對換。

  又一個會議結束,看看窗外,街燈如晝,天已經完全黑了。

  職員們依次離開,曼芝還坐著不動,把討論下來需要完成的事項及期限又作了一番圈點。太陽穴有些漲痛,提示她一天的用腦已經到了極限。

  終於滿意的合上記事本,曼芝長籲了口氣,關燈,關門,出了會議室。

  走廊上空蕩蕩的,只有頭頂的熒光燈孤獨的亮著,給她照出一條通道。高跟鞋踏在藍色的毛氈地毯上,沒有一絲聲響。

  走到一半,驀地停下腳步來。她一向大膽,這時候卻忽然覺得安靜得近乎詭異,定定的停駐了一會兒,加快的心跳才有所緩和,不覺啞然失笑。

  回頭瞄了一眼剛才經過的那間會議室,朦朧中,仿佛又看到邵雲用憤怒的目光瞪視著自己。

  她緊咬下唇,盯著地面發了一會兒怔,終究沒有想出實質性的結果來,搖了搖頭,旋即快步遠去。

  辦公室門口,企劃部的裴經理手裡捏著一份文卷,正在來回的打轉,神態焦慮。曼芝喚了他一聲,他立刻揚起頭,眼裡一喜,迎了上來。

  “蘇助理,這是度假村的最新方案。”不由分說就把手裡的資料遞了上去。

  曼芝有些詫異,拿過來翻了翻,嘴上道:“怎麽邵雲還沒簽字?不是應該他先確認了才交過來的嗎?”

  裴經理面露難色,“嗯……那個,副總他早走了,他說直接交給你就可以。”

  曼芝內心困惑,這個時候,無緣無故的會跑去哪裡?掃了裴經理一眼,但見他一臉的尷尬,隻得道:“好,你回去吧,我來處理。”

  進了門,曼芝滿懷不悅,她猜出邵雲還在為白天的事生自己的氣,然而她最看不慣把情緒帶進工作裡的人。

  這陣子,他們都拿對方當空氣,沒有人願意主動言和。曼芝覺得他之前說的話太傷人,事後還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仿佛他一點問題都沒有,她瞧在眼裡,隻覺得更生氣。

  於是,原本只是薄薄的一層冰,凍了一周,竟厚了幾倍。

  喝了兩口冰冷的茶,曼芝定一定神,還是仔細的翻閱起方案來。明天就要公布於眾,她畢竟不希望邵雲有什麽閃失。

  還是挑出了幾處薄弱環節,但問題不算大,曼芝用鉛筆輕輕的勾出,作了簡單的備注,權當提醒。

  再抬頭,又過了一個鍾點。她用手捏了捏鼻梁,猶豫片刻,給家裡掛了個電話。申玉芳接的,電話那頭還能聽到萌萌脆脆的說話聲。

  “邵雲回去了嗎?”她問。

  申玉芳訝然道:“沒啊!怎麽,他沒和你一起嗎?”

  “哦,我開了個會,剛結束出來。隨便問問。”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呀?晚飯吃了沒有?”

  “馬上就回去,隨便吃點什麽就成,媽你不用等我。”曼芝一想到申玉芳幾次都睡意朦朧的替自己守門,就很過意不去。

  萌萌搶過電話就嚷,“媽媽快回來,萌萌等你。”

  曼芝禁不住唇角上揚,莞爾道:“乖孩子,早些睡,要聽奶奶的話,不然媽媽不喜歡你啦。”

  怏怏的擱下電話,曼芝心神不寧,始終猜不透邵雲去了哪裡,可是又不想給他打電話,矛盾了好一會兒,索性心一橫,不再胡思亂想,利索的收拾了東西走人。

  回到家,萌萌已經睡下。申玉芳替她熱了晚飯,她草草吃完就回了房間。

  睡夢中的萌萌蜷縮著小小的身子,娟秀的小臉蛋紅撲撲的,可是一直微微嘟著嘴,曼芝可以想象申玉芳怎樣苦口婆心的勸她,而她始終不太滿意似的,最後還是敵不過倦意,沉沉的睡著了。

  曼芝看著看著,忍不住用手指輕輕碰觸了一下她的鼻尖,柔聲笑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卻仍是難以入眠。神經繃得緊緊的,她發現自己仍困惑於邵雲的去向。

  這之前,他不管多忙,如果晚上不能及時回家,都會提前告訴曼芝,即使這些日子兩人鬧情緒,他也會跟申玉芳說一聲,而不是象今天這樣不聲不響的一走了之。

  翻身坐起,她內心交戰,到底要不要理他,兩個聲音在心中不斷爭吵,她隻覺得疲倦不堪,最後一發狠,拿定了主意,下床抓過自己的手機就去盥洗室裡撥電話。

  響了很久,曼芝幾乎快放棄的時候,突然就接通了。

  邵雲的聲音傳過來,帶著余音嫋嫋的笑聲,“哪位?”

  曼芝聽他跟自己裝腔作勢,心裡愈加不快,遂冷道:“是我,蘇曼芝。”

  邵雲輕笑一聲,“我以為你不打算再理我了。”

  曼芝氣不打一處,略略抬高了聲音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別忘了明天上午的會議。沒有別的意思。”

  電話那頭靜默了五秒,邵雲陰冷的語氣傳來,“我也沒指望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情。”

  有女人的淺笑飄進耳朵,曼芝心裡微微發緊,不由自主攥緊了手機。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曼芝盡量讓語氣平和。

  邵雲無所謂的說:“不知道,看心情罷,玩通宵也說不定。怎麽——你希望我早點回去麽?”

  曼芝緊咬牙關,冷然道:“我管不著,你玩到什麽時候是你的自由。”

  邵雲笑了,“是,是,咱們有協議,這樣各歸各,兩不干涉,挺好。”

  曼芝豈能聽不出他的譏諷之意,暗暗忍下一口氣,努力平心靜氣道:“裴經理把方案交給我了,但是沒有你的簽名等於無效,你玩到什麽時候我不關心,但是請你不要耽誤……”

  邵雲不耐的打斷她,“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談公事,如果你著急,可以到深島夜總會201包廂來找我,我當場簽給你,這樣你滿意嗎?”

  曼芝氣急了,嗓音不禁顫抖起來,“荒謬!”

  邵雲哼笑了一聲,“哦,我又忘了,你是聖女,怎麽會踏足這種汙穢的地方呢!”

  遠遠的,有個男音含著不耐煩叫嚷起來,“雲少,電話講完沒有啊,小金的酒快擺不下了,你得趕緊替她喝啊!”

  邵雲衝著那頭回了一句,“就來!”啪的掛了電話。

  曼芝在散發著涼意的盥洗室裡站立許久,才發現自己緊捏手機的掌心已經微微濡濕。

  鏡子裡那張滿是忿忿之色的臉是誰的?她象看怪物一樣瞪著自己,她不該有這種表情的,就像她從一開始就不該接受邵雲一樣。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對自己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你自己身陷其中,我看你還能不能義正辭嚴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是怎麽回答的?
  “我不會讓自己走進如此混亂不堪的泥淖。”曾經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明知是泥淖,她還是愚蠢的踏了進來,一錯再錯。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曼芝瘋了一樣換好衣服,卷起包就往樓下衝。

  申玉芳在客廳裡對著碩大的電視機無聊的看著,她還在等邵雲。看見曼芝下來,詫異的問:“這麽晚了,還要出去啊?”

  曼芝點了點頭,胡亂的解釋,“有點東西忘在公司了。”倉促之間,連謊都撒得很蒼白,然而申玉芳沒有追問。

  走到門口,曼芝才想起來對她道:“媽你去睡吧,他今天不會早回來。”

  “哦,阿雲給你打電話了?”申玉芳有些欣喜。

  “嗯。”曼芝低低的應了一聲,快步跨出去。

  路上停車問了兩次,深島夜總會在市區的北面,聞名遐爾,曼芝很容易的找到了。

  她從沒來過如此燈紅酒綠的地方,在門口被迎賓小姐禮貌的攔住,詢問了一番,才引她至201包廂。

  “就是這一間。”小姐說著,想去幫她把虛掩的門推直。

  曼芝慌忙伸手攔住,她突然失卻了打開那道門的勇氣,只是靜靜的佇立著,眼睛一瞬不轉的盯著半敞的門內,象木雕一樣。

  包房裡很熱鬧,唱歌聲,劃拳聲,調笑聲混作一團。透過敞開了三分之一的門,她能清晰的看到邵雲的側影和倚在他身上給他灌酒的女子。他們那樣緊密的貼合著,如同用膠水粘在了一起。

  “操,小金也太低能了,輸了這麽多,你不會是存心想灌醉雲少,好圖謀不軌是不是?”

  一個粗獷的聲音洪亮的響起,只是人被門擋住了,曼芝看不見。

  邵雲身上的那個叫小金的女子一聽,立刻嬉笑著在邵雲的唇上使勁琢了一口,嬌滴滴道:“昆哥把我說的太壞了吧,雲少是什麽人,他騙我們還差不多。”一邊說,一邊伸手探進邵雲的衣服,邵雲也不避讓,任她在自己的胸膛上曖昧的摸索。

  曼芝猛然間泛起一陣惡心,喉嚨口咕嚕了幾下,似有東西要衝口而出,她趕緊用手捂住嘴巴,可是依然遏製不了那洶湧而來的嘔吐的欲望。她倉惶的環視四周,腳步踉蹌的移動,終於在一個轉彎處找到了洗手間,一頭闖進去。

  晚飯吐得一點兒也不剩,最後連膽汁都出來了。她氣喘籲籲的趴在洗手池邊,汗水涔涔的下來,只是覺得無力。

  曼芝並非不知道邵雲是個怎樣的人,可是以前只是聽說,從未親眼見過,她的想象力十分有限,對於男人如何風流這回事只有一個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概念。

  直到剛才,她才明白,看見一個曾經對自己呵護備至的男人,懷裡摟著別的女人,是怎樣一種可怕的滋味。

  “以後不會了。”

  “以後不會了。”

  “以後不會了。”

  ……

  那不久前的一句承諾言猶在耳,一遍遍的炸響,震得她耳朵生疼。

  驀地抬頭,再一次看到鏡中的自己,眼裡汪滿了淚水,面色卻愈發慘白。她忽然很想笑,狠狠的嘲笑自己,她居然會相信邵雲,居然天真的以為浪子真的會回頭!
  “蘇曼芝,沒有人比你更傻。”她瞪著對面的自己,一字一頓的低語,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一把尖利的小刀剜向心臟。

  空曠的洗手間裡繚繞著蒼涼的尾音,她始終保持半佝僂的姿勢沒有動彈,頭腦和身體一樣,都已麻木。

  有其他的客人陸續進來,訝異的瞟了她一眼,如此蒼白的面容和瘋狂的眼神,任誰見了都會嚇一跳,以為遇見了一個瘋子。

  曼芝無視投向自己的鄙夷或畏懼的目光。她繼而迷惘的,甚至帶著憐憫的望著自己,無聲自問,“你還剩了什麽?”

  她久久的回答不上來,一切的借口都只是枉然,她滿心淒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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