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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全集)》第16章 交易
  第16章 交易
  萌萌吃飽了奶有些犯困,曼芝哄她睡著了放在小床上,然後自己在房間裡來回的踱著步,時不時到陽台上去望望空中那一輪金燦燦的太陽,心裡隻覺得癢癢不已。

  天氣很好。

  天氣真的很好。

  終於,她輕輕一咬牙,衝進了衛生間,把邵雲塞在水池底下的一簍髒衣服全翻了出來,三下五除二的倒到浴缸裡,拿洗衣粉泡著,這才重重籲出口晦氣。

  “這個家裡,除了你和萌萌必需的東西,其他都不準碰,尤其是我的東西。”邵雲的警告言猶在耳,但曼芝還是沒能忍得住,她自言自語道:“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整整兩周的衣服都堆在那裡,愣哪個女人見了都受不了。

  花了一個多鍾頭的時間,曼芝終於把邵雲的衣服全洗了,晾了滿滿一陽台。她撐著微酸的腰望了望,感到心滿意足。

  房間裡傳來響動,是萌萌醒了。

  曼芝給她把了尿,又陪她在床上玩了一會兒。四個月的孩子開始好動起來,對什麽都覺得新奇。天氣冷了,穿的衣服也多,爬起來不方便,曼芝看她有些焦躁和吃力,忍不住用手頂住她的腳去幫她。

  萌萌跟邵雲長得越來越象,皮膚是黃黃的,眼睛狹而長,微眯起來時,曼芝就會有些恍惚,仿佛是邵雲在冷冷的打量自己,而實際上,萌萌看她的眼神是親昵而依戀的,充滿了溫暖,曼芝會情不自禁的聯想到邵雲看曼綺時大概也是這樣一種溫情的目光,這讓她有了一種微妙的補償心理,邵雲對她的敵意在萌萌這裡得到了緩解,她因此更喜歡這孩子。

  隱約傳來敲門聲,曼芝扭頭聽了聽,猜想大概是劉姨,她常年在家,自從曼芝正式過來照顧孩子後,門串得更勤快了。

  曼芝抱著萌萌走出去開門,嘴裡說著:“我猜一定是劉阿婆,萌萌猜猜,會是誰?”

  門外站著的卻是個完全陌生的女人,看樣子也有五十多歲了,白淨微胖,臉上掛著善意的笑,手裡還提了滿滿一袋子東西。

  彼此都有些意外,但那中年婦女卻是認得萌萌的,一見之下,兩眼發亮,放下袋子,張了手就要去抱。

  “孩子,來,讓奶奶抱抱。”

  曼芝一聽她的“自我介紹”,立刻面色變了,本能的往後一退,將孩子閃過她的懷抱。

  申玉芳這才認真的打量起她來,疑惑的問:“你是……新來的保姆麽?”

  曼芝冷道:“我是萌萌的小姨。”

  申玉芳頓時一臉錯愕,見曼芝這樣一副臨敵的神情,稍稍有些尷尬,“我,可以進去說話嗎?”

  曼芝痛恨邵俊康的狠毒,所以一心認為邵家的人都是一樣的德性,但此刻面前這位老夫人卻給了她全然不同的感覺,她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盛氣凌人,謙和又不做作,曼芝一下子竟有些拉不下臉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進來罷。”

  申玉芳感激的對她笑笑,跨進門來。

  距離她上次過來,已經近三個月了。申玉芳的目光逐一掃過屋裡的每一個角落。

  小客廳,餐台,衛生間,到處都收拾得井井有條。

  “坐吧。”曼芝指了指唯一的一張沙發,對她道。

  申玉芳道了謝,在邊上坐下,又招呼曼芝也坐。曼芝摟著萌萌坐得遠遠的,依然繃著臉。

  “我來,是想看看孩子。”申玉芳開口道,把手裡的一袋嬰兒用品朝曼芝的方向推了推。

  曼芝不語,只是把萌萌摟緊一些。

  “邵雲他……最近在忙些什麽?”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問他呢?”

  申玉芳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道:“他把我們當成了仇人,連見都不想見,哪裡肯告訴我?”眼圈不覺紅了。

  曼芝心裡冷冷的哼了一聲,面無表情的低著頭,撫弄萌萌的小手。

  “這件事情,說到底,是他爸爸過分了。他那個脾氣,誰的話都不肯聽的,唉!”申玉芳舉步維艱的說著,見曼芝始終淡淡的,想想死掉的是她的姐姐,心裡愧疚不堪。

  “姑娘,我……代他爸爸跟你說聲對不起。”申玉芳顫巍巍的向曼芝說道。

  曼芝心裡嘩的一聲,淚水就決堤一樣的傾瀉而出,熱熱的眼淚滴在萌萌的手心裡,她好奇的抬頭望望曼芝,對她無邪的一笑,曼芝更加泣不成聲。

  申玉芳也落下淚來,她是最無能為力的人,既說服不了兒子,也左右不了丈夫,唯一能做的就是真誠的道個歉。

  邵雲照例是天擦黑才回來,萌萌已經睡著了,曼芝聽到外間的響動,悄悄貓了出來。

  見邵雲一臉疲倦的攤在沙發裡,一動也不想動的樣子。

  “吃過了麽?”曼芝恢復正常的聲音問。

  “嗯。萌萌呢?”

  “睡了。”

  “哦。”

  “那我走了。”

  他們之間的交流永遠都這樣精煉簡短,沒有半句多余的話。

  邵雲仰頭對她微微頷首,不經意間卻看到角落的衣櫃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全是他的,頓時眉心一擰,帶著慍意道:“你動我衣服了?”

  “嗯,今天天氣不錯,所以我全給洗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碰我的東西麽?”

  “都放那兒好長時間了,你打算什麽時候洗啊?”曼芝反詰。

  一想到曼芝連他的貼身衣物都欣賞過了,邵雲又窘又怒,“你怎麽老是這樣自說自話,我洗不洗關你什麽事?”

  曼芝也火了,她畢竟年輕氣盛,任勞任怨了一整天,雖說是自找的,不但沒聽到句好話,還惹來一頓埋怨,真是好心沒好報,嗓門不由自主也放大了。

  “你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以為我希罕替你洗呢!你有本事,以後換一件扔一件,我眼不見心不煩!”

  邵雲看慣了她低眉順眼的模樣,此刻不提防被她這通搶白氣得頭髮昏,他伸手指著曼芝,“你”了半天居然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他想自己真的是腦子出故障了,居然會容忍這樣一個囂張的女人登堂入室的教訓自己,連他自己的媽都沒這麽跟他說過話。

  曼芝揚起眉,望著他道:“你不會又想趕我走罷。那好,當我什麽也沒說。”她利索的提起自己的包朝門口而去。

  走到一半,又停下來,扭身道:“對了,你母親今天來過,她希望你能回去看看,當然,你回不回去都跟我沒關系,我只是把話帶到了。”

  門開了,又很快合上,曼芝的身影瞬間消失。

  邵雲怔怔的望著門口,他從前接觸過的女人裡,哪個不是千嬌百媚,鶯歌燕語,何曾看過誰的臉色。半晌才憤憤的罵道:“簡直一標準悍婦!”

  天剛剛拂曉,曼芝就已經趕到了大院。

  昨天實在氣不過和邵雲頂了兩句,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經後悔了,不怕別的,就擔心邵雲若翻起臉來,真的不讓自己再見萌萌了。以曼芝對他的了解,他絕對可能這麽做的。

  所以曼芝經過一夜的思想鬥爭,最終決定無論如何要放低姿態,跟他和解。

  邵雲好容易閉上會兒眼睛,就聽到緊鑼密鼓的擂門聲,氣得暴跳如雷,拖鞋也沒來得及穿好,就衝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曼芝。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還讓不讓人睡覺啊,你!”邵雲吼起來。

  曼芝只顧殷勤的微笑,邊擠進去,邊對著他舉起手上的點心袋子,“別生氣,別生氣,我給你買了早點,生煎小籠,很香的。”

  邵雲眼睜睜看她把袋子撂在桌上就嫻熟的去洗手拿碗筷,不耐煩道:“不吃。”

  他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睡眠,既然曼芝來了,他就可以放心的好好睡一覺了,於是直接走進小房間裡往床上一倒,把被子拉過頭頂接著大睡。

  曼芝擺好了早餐,見邵雲沒有動靜,推了推小房間的門,被他鎖上了,她暗暗歎了口氣,折過身來去看萌萌。

  小家夥也還沒醒,雙手緊緊握拳,作投降科睡得正憨。曼芝坐在床邊,癡癡的盯著她看,隻覺得憐惜滿心間。

  邵雲這一覺睡到自然醒,難得的香甜,身邊沒有小孩子的聒噪,感覺整個世界都清新了許多。

  他咂了咂嘴,定定神,然後一躍而起。

  最近和張昆在建材市場搞了個店面,專門給新房裝修的做櫥櫃,是個不錯的賺錢行當。

  張昆體諒他是奶爸,很少讓他跑外勤,只是負責看看店,可以晚去早歸,但也需要費些心思招攬生意。邵雲天生一張硬朗直板的臉,他可以給客人提許多裝修方面的意見,但要他恬著臉去討好客戶比殺了他還難,偏偏很多客人都愛往他們鋪子上跑,對他獨樹一幟的出謀劃策也頗多共鳴,讓張昆不得不從旁庸俗的感歎,人長得模樣周正一點真是不吃虧。

  雖然起得遲了點兒,但鋪子裡還是得去。

  打開門,隔壁房間傳來歡快的笑聲,他懶懶的走過去,假作漫不經心的朝裡面望。曼芝側對著他,正在幫萌萌做健身操,左手的床上還攤開了一本教程,一雙白皙的手輕柔的搓著萌萌的手腳,間或做一下伸展,“一,二,三,四,抬腿一次……”做得極專心,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的邵雲。

  邵雲也很少象今天這樣有心情打量她。齊眉的劉海,腦後杓扎著一個松松垮垮的馬尾辮,臉上脂粉不施,乾淨清爽。

  溫熱的陽光從窗外斜灑進來,屋子裡還點著油汀,很暖,她脫掉了大衣,隻穿了件貼身的紫色針織衫,年輕的身體緊緊的包裹在衣服裡,曲線畢露。

  邵雲看著看著忽然覺得口乾舌燥,仿佛第一次意識到她也是個女孩,一個有著柔美身體的成熟女子。

  曼芝給萌萌翻身,臉一歪,余光終於掃到門口站著的人,於是抬頭向他嫣然一笑,“咦,你醒了?”

  邵雲失神的凝眸猝不及防的撞上她的目光,一陣汗顏,手心隱隱濕了。暗惱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也許真的太久沒碰女人了。

  “生煎涼了,要不要給你去熱一熱?”曼芝說著起身就要走出來。

  邵雲調頭就走,粗聲粗氣道:“不用,我馬上就得出去。”

  衛生間裡傳來嘩嘩的放水聲和洗漱的響動,曼芝沒有堅持,坐回床上和萌萌繼續有趣的操練。

  隔了沒多會兒,聽到關門的聲音,邵雲招呼不打就走了。曼芝有些納悶,自己的態度算恭謹了,實在想不出哪裡又得罪了他。不過心情還是好了起來,有邵雲在,仿佛空氣中都能嗅出壓迫感,更重要的是,他沒再提讓她走開的茬兒。

  這天的邵雲始終心不在焉,連張昆都覺著了。

  “你小子怎麽搞的,是不是當奶爸當暈菜了?別憋出什麽毛病來。”張昆邊說邊將手朝邵雲的額上貼去。

  邵雲本能的一閃,笑罵道:“滾蛋!你才有病呢!”

  遠遠的,一個面孔白淨的小夥子亦步亦趨的朝這裡走來。

  “喲,那不是你弟弟麽?又一個尋親的來了。”張昆呵呵笑道。

  邵雲拉下臉,直接走上去,把張頭張腦的邵雷一把揪到角落。

  “你來這裡幹什麽?”

  “找你唄。”邵雷有些委屈,“哥,都這麽長日子了,你怎麽還不肯回去?”

  邵雲臉一板,道:“誰讓你來的?你不好好呆在學校讀書,亂摻和什麽。”

  “你跟爸搞得象兩隻烏眼雞一樣,媽都快急死了,昨天我陪她去醫院,醫生說她有輕度糖尿病。”

  邵雲面色暗沉,但依然掩飾不了關切,“要不要緊?”

  “大礙是沒有,醫生說重在保養,不能著急,不能累。”邵雷說著,忍不住又央求,“哥,你就回去吧,過去的事情算了,爸他也很後悔。”

  邵雲冷哼一記,沒有作聲,心裡卻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對父親並非一點感情都沒有,可是,他還是不能原諒父親,曼綺是他間接謀殺的第二條生命,也許他早已忘了十年前的第一次,可是邵雲都替他記著,牢牢的烙在心上。然而這些事他並不想跟邵雷說,有些痛苦他自己背就夠了。

  “你回去吧。”邵雲歎了口氣,把手搭在邵雷的肩上,“你要好好的,以後家裡和公司都靠你了。跟媽說,別記掛我,我挺好。”

  邵雷見他依舊是一副鐵石心腸,清秀的臉上頓時十分沮喪,這一趟又白來了。

  收工時分,張昆格外體貼的問邵雲,“呆會兒約哥幾個出去喝一杯?”

  邵雲面無表情的說:“不去,累。”

  “切,就是看你累才拉你出去輕松輕松,吃完飯咱們再去做個全身按摩,媽的,最近忙得跟個狗似的,也該犒勞犒勞自己了,孩子讓保姆看著沒事。”

  邵雲一直沒在他們面前提過曼芝,省得他們想歪,這群人個個都是沒事也能惹三分的主兒。

  邵雲還是推辭,恰好張昆接了個電話,室內信號不好,他走到窗邊去侃,高談闊論完了轉身,邵雲已經走了。

  打車到了破舊的巷子口,邵雲付完錢從車裡鑽出來。

  當初選在這塊西邊的老城區,不為別的,就因為這裡離家最遠,他不希望離開了那裡還天天有這樣那樣的熟人在眼前晃。至於居住條件,他並未太在意,私下裡,他也承認自己是有點自虐,仿佛這樣心裡能好過一點兒。

  離巷口不遠處有個報刊雜志亭,邵雲目光隨意掠過,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心頭驀地一跳,是曼芝,正和一個男孩理論著什麽。

  邵雲腳下有點挪不開步,索性雙臂抱胸站在這一頭審視。

  男孩瘦高身材,身上有股化不開的學生氣,從這邊看過去,倒也是朗眉星目的一張臉,只是滿面憂憤之色,正指手畫腳的和曼芝辯解,離得有些遠,聽不清在說什麽。

  曼芝背對著邵雲,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無論男孩說什麽,她只是搖頭,最後那男孩重重的說了句什麽,似乎在等待她最後的答覆。

  曼芝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仍是搖頭。

  男孩絕望了,對她擺了擺手,轉身大踏步的遠去。

  街的對面,有個公交車站,他走到站台,神色依然有些激動。很快來了輛車,男孩看都不看就跳了上去。

  車子轉眼間就沒了蹤影,可是曼芝還呆呆的站在原地,望著男孩遠去的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邵雲覺得她已經看得夠久了,心裡不耐煩起來,於是拔腿走了過去。他在曼芝的身後站定,輕咳了一聲。

  曼芝徐徐轉過身來,見是邵雲,著實一怔,驟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人……是你男朋友?”邵雲故作輕松的調侃。

  曼芝瞥了他一眼,眼簾驀地一垂,一聲不吭,扭頭朝巷口快步走去。

  邵雲見她不否認,且神色倉惶,心知讓自己猜中了,居然有點酸溜溜的味道。眼看曼芝越走越遠,才邁步緩緩的走進狹長的巷子。

  曼芝雖然早已下定了決心要斬斷從前的一切,包括她的理想,她和小馮那剛剛建立起來的感情。可是當小馮不遠千裡追到她跟前時,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想象中那樣灑脫,再沒有什麽事比自己親手扼殺掉一個希望來得殘忍了。可是曼芝從來都是現實的人,她不可能丟下萌萌不管,更不可能無限期的拖住小馮,即便有一天她可以獨自撫養萌萌,她也不認為小馮有必要跟她一起承擔這個責任。相愛的時候什麽都好說,可是相守之後呢?柴米油鹽的瑣碎會漸漸的磨掉那最初的甜蜜,怨憤也會油然而生。她不希望那樣一個結果,所以寧可從沒開始過。她對自己的未來,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

  邵雲把一本裝訂得頗為厚實的本子“啪”的一聲摔在曼芝面前,怒聲道:“這是什麽?”

  曼芝的眼眸從萌萌身上轉到幾案上,看到了自己的秘密材料,頓時心裡一緊。

  “你可真是賊心不死啊,居然還在研究這種東西?”邵雲邊說邊在沙發上重重的坐下,然後火氣衝天的將本子又抓過來快速的翻看。

  曼芝有些懊惱,那是她費了多少心思才收集完整的關於兒童撫養的各種法律法規和疑難解答,沒事就拿出來細細的研讀。原本一直是藏在包裡的,天長日久,難免疏漏了,沒有及時收好,今天不巧給他發現。

  不過既然說開了,曼芝想索性打開天窗談一談也好。

  “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想瞞你,”曼芝低聲說道:“我希望你能把萌萌交給我撫養。”

  “你想都別想。”邵雲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裡,斬釘截鐵的回答。

  曼芝見他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心一橫,把醞釀已久的話都說了出來。

  “你將來總要結婚,你未來的夫人一定不高興你帶個拖油瓶。”她眼看邵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加快語速往下說:“而且,後媽對小孩子都是不待見的,到那時,萌萌豈不是很可憐!”

  “蘇曼芝,我還真沒見過比你更得寸進尺的女人,信不信我可以立刻讓你滾?”曼芝眼看他又動了怒,隻好歎一口氣,閉上嘴巴。

  房間裡驀地安靜下來,只有萌萌翻撥玩具的響聲和間或咿咿呀呀的叫喚。

  曼芝低頭碰了碰在一堆玩具裡忙得不亦樂乎的萌萌的頭,小家夥感覺到了,抬起頭來衝她呵呵一笑,露出兩粒可愛的門牙。萌萌已經七個月了。

  小時候,曼芝常聽媽媽說剛生出來的小鴨子睜開眼睛先看到的誰,就會認誰做媽媽,她覺得人也是一樣。萌萌對曼綺大概沒有什麽印象了,可是對曼芝,卻常常流露出濃濃的依戀,雖然還不會說話,但看見她來總是會喜笑顏開的對她張開稚嫩的雙臂歡迎她。時間久了,曼芝走都走不了,於是不得不越留越晚,等萌萌睡著了再悄悄離開。

  她不得不為自己和萌萌的將來作長遠打算,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慢慢的跟邵雲磨,磨到他松口為止。

  邵雲忽然吃吃的笑起來,曼芝不解的望向他,難得見到他展開笑顏,居然——有一點陽光的味道。

  “你笑什麽?”曼芝轉開目光,嘟噥的問。

  邵雲身子往前一探,臉一下子就湊到曼芝面前,近的她能聞到從他身上飄來的淡淡的煙草氣息。

  他不說話,只是用手指著資料上曼芝用紅筆勾勒出來的一行字給她看。

  曼芝看東西時從來都有個習慣,用支筆劃重點,這是讀書時養成的。她隻掃了一眼,就明白他在笑什麽了,臉上頓時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的。

  那是一個案例,母親為了得到孩子的撫養權,不得已和孩子的父親結婚了,但婚後並不幸福,不過這是後話,曼芝所注重的是她得到孩子的方法。

  為了這個糾結的命題,曼芝絞盡了腦汁。她的確考慮過這一層,但很快就打消了主意。曼芝對邵雲,也許是認識的方式過於特殊,完全將他當成洪水猛獸,哪裡會往那方面去想。而邵雲,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如果不是自己這樣死皮賴臉的“貼”過來,他大概巴不得一輩子見不著她才好。他們彼此都沒有好感,邵雲甚至視她堪比仇敵,完全是萌萌將他們綁到了一起,成為怪異而微妙的組合。

  邵雲的目光饒有深意的盯著她微微紅漲的臉,戲謔道:“你不覺得這主意滿不錯的?結了婚,我們各取所需,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順理成章的當萌萌的母親——你心裡未必不是這麽希望的罷?”

  曼芝對他自以為是的口氣甚是反感,繃起臉來,沒好氣道:“你別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哭著喊著要嫁給你呢!”

  邵雲重新躺回沙發,慵懶的說:“要擱半年前,我還真有這個自信!不過現在,如你所說,大概沒幾個人看得上我了。我已經不是邵氏的繼承人,撐死了也不過就是東廣路上一個小小的個體工商戶。所以——我倒覺得咱們倆現在還真挺般配的,你說呢?”

  曼芝虎著臉不再搭茬兒,專心陪萌萌搭積木,任他恣意取樂去,否則難保又要大吵起來。

  邵雲見她不理自己,也就收起了說笑的嘴臉,沉默的坐著,神色有些異樣。

  萌萌終於打起哈欠來,曼芝把她抱進懷裡,輕輕的哼著小曲,拍她入睡。細細的樂調飄進邵雲的耳朵,又在周身蔓延開來,有點癢絲絲的感覺,他不明白曼芝能夠這麽溫柔的對待孩子,為什麽見了他卻時刻目光賊亮的提防著,哪裡有半分女人的樣子。

  把萌萌安頓在房間,曼芝走出來,俯身去收拾地上散亂的玩具。

  “我們,為什麽不試試呢?”邵雲悠悠的開口道。

  “什麽?”曼芝沒明白他的意思,蹙眉反問。

  邵雲的臉上漾起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緩緩的說:“你,嫁,給,我。”

  曼芝無比驚愕的望著他,嘴巴呈O狀,半天沒能合攏。她倏然間低了頭,惱怒道:“你開什麽玩笑!”

  “我的樣子象開玩笑麽?”邵雲微眯著眼睛,注視著她道。

  曼芝感到震驚和尷尬,這個提議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當然不相信邵雲是因為愛她才想要娶她,他一定有什麽目的!
  曼芝穩穩心神,極其鎮定的問:“為什麽?這樣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邵雲的臉上再次綻放出迷人的笑容,可是這笑容在曼芝看來,有說不出的詭異。

  “我就說咱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凡事都以利益為先。好,既然你這麽感興趣,我可以給你說說所謂的好處。”

  曼芝半真半假的聽,手裡卻全然停了下來。

  “你,自然不用說了,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入這裡,不用再擔心有人會轟你走。”

  “至於我——萌萌是我的女兒,我是絕不會放手的,我不放手,你就會象蒼蠅一樣盯著我,我哪裡還有機會娶別的女人,我們結婚,大概是遲早的事罷。”

  曼芝怔忡間,邵雲目不錯珠的盯緊她閃爍不定的神情,又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況且,我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這輩子被你攪得這樣慘,你以為我能放過你?你欠我的,必須一五一十的還給我。”

  曼芝臉色一黯,又抬頭凜然道:“我只欠我姐的。”

  邵雲怪笑一聲,“哈,蘇曼芝,你還真是厚顏無恥,居然想賴帳!”他逼視著曼芝,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沒有你的‘幫助’,我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曼芝緊咬住下唇,低下頭去,心裡不是毫無歉疚的,雖然他多半是咎由自取,可是自己確實也起了關鍵的作用。

  邵雲終於恢復了原有的神色,他重新靠進沙發裡,眼裡交織著戲謔和陰毒,還有一些極為複雜的東西,悠然道:“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我娶哪個女人,都不比娶了你強——至少,你不是那種會對丈夫管頭管腳的人,對麽?”

  他說著,又微蹙了眉頭,嘴角泛起淺淺的笑,“哦!不對,你也許和別的女人沒什麽兩樣,只是——絕對不會管我,是吧?”

  一瞬間,怒火在曼芝的心中燃燒,她當然明白邵雲話裡的含意是什麽,他在暗示即使結了婚,他也一樣會出去沾花惹草,他在羞辱她!不折不扣的羞辱!

  邵雲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她的面龐上,似乎對她臉上的憤懣之色頗為滿意,那是他久已想做的事。

  然而,令他驚詫的是,曼芝並未如他期望的那樣對自己發作,紅潮很快從她的臉上褪卻,她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得令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掉入谷底。

  結婚,對曼芝來說,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也許並非壞事,至少好過她這樣不尷不尬的跟他耗著。

  她已經不可能再和小馮在一起了,她把小馮,連同那美好甜蜜的夢想,統統埋葬在了過去。將來怎樣,她沒有多想,也不敢想。她不愛邵雲,以後也不會愛上他,跟這樣的人結婚,雖然從本質上來說是悲哀的,但同時也是最安全的,沒有愛,就沒有傷害,他們可以以一種最穩定的方式生活,邵雲也一樣。

  曼芝覺得自己徹頭徹尾的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訝異的冷血動物,也許是曼綺的死給她的刺激太大,激發了她靈魂中最為殘酷冰冷的特質。只是在當時,她沒有任何的自哀自憐,冷靜的象在做一樁買賣。

  這的確就象一樁交易,她得到萌萌,而他,得到一個照顧萌萌的最佳保姆,還可以繼續過放浪形骸的生活。他要怎樣,曼芝並不關心,可是她知道自己能夠從中得到最大的好處,就是她向往已久的,萌萌的撫養權。

  曼芝冷冷的注視著邵雲,“你是說真的?”

  “嗯哼。”邵雲懶懶的望著她。

  “那好,容我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覆。”她淡淡的說著,低下頭去繼續收拾玩具,好似他們在談論的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

  她的乾脆利落令邵雲瞠目,他以為她至少會表現得憤怒或是羞澀,可是沒有,她冷靜的就像在商場挑揀一件商品,所有關注的重點是值還是不值!
  他忽然覺得人生真是一場可笑至極的鬧劇!

  一年前,他和他的家庭對於他結婚的對象還在橫挑剔豎斟酌,費盡了心思,想不到今天自己會坐在這裡隨隨便便的向一個他既不愛也不愛他的女孩求婚。更為可笑的是他信口雌黃的一番言論竟然打動了曼芝!當然,這種“打動”與感情沾不上半點關系!他甚至想,在她的眼裡,大概自己就是一件待沽的商品而已。

  如果說以前的考慮更多的是為了利益,那麽,他想不通現在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而結婚,他這樣草率的向曼芝提出結婚的要求,又真正意味著什麽?
  不過,好在他不必去盤根問底的追查謎底了,太累,也沒必要,沒有人會在乎答案,包括他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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