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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熏心意》第28章 疑雲暗影
  第28章 疑雲暗影
  伊青宇後背直冒涼氣,索性也沒招呼旁人,直接跑到後院找人去了。景逸徐徐轉過臉,神色淡然看向喬初熏:“找他做什麽?”

  喬初熏有些為難的低下頭,指尖觸到自己腰間的荷包,再次堅定決心:“我,有些事想跟他說。”

  景逸眉尖一聳,頓覺一股邪火直竄腦門,有,些,事,想,跟,他,說?那小子才多大?十七,還是十八?他們倆不過才見過兩面,同桌吃過一頓飯,話都沒說過一句,怎麽就有事情想跟他說了!想到年紀的時候,景逸心頭陡的一滯,這丫頭看著也不大,難道……

  深吸一口氣,景逸盡量讓自己語調聽起來與平常無異:“你今年多大?”

  喬初熏抬眸,一臉驚訝,他怎麽突然問這個?雖然覺得不解,喬初熏還是老實回答:“十八。”

  景逸一口涼氣抽上來,就覺得額角青筋直蹦,這丫頭,該不會嫌他年紀大吧?然後就喜歡那種青青澀澀的小毛頭?下顎繃的微緊,景逸人生中頭一回感到,二十五歲,好像真的不太年輕……

  兩人正僵持著,門板吱嘎一聲被人推開,伊青宇氣喘籲籲邁過門檻,手裡拎著同樣喘著氣,面龐漲得通紅的楚茴。

  “侯,景公子……咳咳,人我給你帶來了,慢慢聊。”伊青宇為著小命著想,忍痛放棄自己燒的暖烘烘的書房,到隔壁屋子面壁去了。楚小爺誒,你可千萬別給我惹禍!喬小姐是好,人漂亮性子溫柔又有一手好廚藝,可那是小侯爺看上的人,吾等小民惹不起啊惹不起!
  伊大人扶額撞牆,未雨綢繆想的格外深遠,一臉蒼涼的眺望天邊,實在不行,明天趕緊給小楚介紹一個。他這個父母官做得委實不易啊,連帶下屬的終身大事都要幫忙操持……

  隔壁書房,三人間的氣氛更為詭異。楚茴撫了撫領子,總算喘勻一口氣。朝景逸拱了拱手道:“景公子。”接著又轉向喬初熏:“喬小姐好。”

  喬初熏也急的皺起眉心,頭一回做這種事,她心裡本來就沒譜。結果伊青宇還將人直接帶這來了,她總不好當著景逸的面給楚茴那種東西吧?難道讓景逸出去?或者她和楚茴兩人出去,怎麽想都覺得別扭……

  喬初熏不說話,剩下兩人大眼瞪小眼,一個面色不善,一個茫然無知,最後楚茴也覺察出不對勁來,又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麽意思,只能乾站在那,神色愈發尷尬起來。

  喬初熏琢磨半晌,覺著再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只能站起身,走到楚茴身邊,輕聲道:“楚公子。”

  楚茴面無表情看著她,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喬小姐。”

  喬初熏正好背對著景逸站著,心裡琢磨著這個角度至少能擋住一些。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一條疊的整齊的淺藍色絹帕,喬初熏格外小心的遞了過去。

  楚茴眼皮兒一跳,瞬間明白剛才伊青宇的欲言又止滿目悲涼以及景逸一副恨不得一手捏死他的神情所為何來了。楚茴抿了抿唇,依舊面無表情,不過聲音也有意壓低一些:“喬小姐……”

  喬初熏捧著手帕送到他面前,也沒顧上看對方是何神色:“這個是小桃兒讓我交給你的。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楚茴一愣,到嘴邊的話化作青煙飄於無形。

  景逸在後頭坐著,從喬初熏起身走過去時神色就愈加寒涼,鳳眸死死盯著兩人一舉一動,手掌下花梨木的扶手微微松動,眼看著就能掰一塊下來。結果一聽到那句“小桃兒”,掌心凝聚的內力一滯,險些岔過一口氣去,這丫頭……合著她是給人說媒來的?!
  楚茴瞟了眼坐著那人由青轉白的臉色,翹了翹略顯涼薄的唇:“小桃兒姑娘的好意,楚茴心領了。不過這種東西不好亂收。麻煩喬小姐幫忙轉達在下的謝意。”

  喬初熏看著手裡絹帕,腦中浮現小桃兒紅著小臉兒眼兒圓圓把手帕交付給自己的情形,踟躕道:“楚公子……”不能再考慮一下麽?那孩子那麽小,又是頭一回喜歡人,就這麽被拒絕了,不知道要哭多久……

  景逸一顆心備受煎熬,此時終於穩當當放回肚子裡,面色也和緩不少,看著楚茴道:“小桃兒雖在我府上做工,但沒簽過任何賣身契。這方面,楚公子不須有顧慮。”

  “另外,初熏也算是為人說項。”景逸淺笑著睨了眼背對著自己的窈窕身影,這丫頭,估計現在正發愁吧,“楚公子和小桃兒統共也沒見過幾面,還是彼此多了解一下,再做決定也不遲。至於這帕子,我看楚公子大可先收下,日後真覺得不合適,再送還給她也不遲,我想小桃兒也不是那種刁蠻無理的姑娘家。”

  景逸一番話說的絲絲入扣,在情在理,楚茴又不擅言談,一時也找不出合適藉口搪塞。墨瞳裡露出幾許深思,楚茴沉默片刻,從喬初熏手裡接過絹帕,又朝兩人拱了拱手:“多謝景公子,喬小姐。這事無論結果如何,楚茴一定會解決好,不讓二位難做。”

  景逸頷首,示意他可以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兩人。喬初熏垂下眼簾轉身,瞥了景逸一眼,有些過意不去:“公子,我之前不是……”她不是故意瞞著景逸,只是這種事涉及女兒家閨譽,實在不宜隨便講與人聽。結果到頭來還是多虧了他,才讓楚茴收下那方帕子。

  景逸先時那陣氣悶尚且殘余胸間,這會兒見她這副模樣,也是好氣又好笑,招手讓她過來:“就你這點道行,還琢磨著幫人說親?”那小桃兒也是個傻孩子,倆實心眼湊一塊兒,能想出什麽高明法子來,不被人當面拒絕才怪!
  喬初熏被他說的面上一熱,訥訥道:“我,我也是……”

  她又不認識別人,小桃兒家又是鄉下的,眼巴前沒有長輩或者其他合適的人幫著操持,總不能讓高翎他們幫忙吧?而且聽聞楚茴吃住都在府衙,平常少有機會能夠見到,小桃兒一早就繡好絹帕讓她帶著,正好今天因為藥堂的事,景逸帶她一起過來。其實她剛才也緊張的要命,直怕楚茴不肯收下,到時小桃兒還不得難過死……

  待她走近些,景逸伸手將人拉到面前,仰起臉龐看她,墨色的眉微微挑著:“以後還幫人說親麽?”

  喬初熏被他看的一陣心虛,垂下眼簾,小聲道:“那要是小桃兒的事,我總不能放著不管……”小丫頭在城裡也沒個認識的人,府裡又沒別的姑娘,她若不幫就沒人幫了。

  景逸有些玩味的看她,一邊捏了捏柔嫩手心:“下回再有什麽主意,還是先跟我說聲罷。”

  見喬初熏驚訝抬眼,景逸微微笑道:“不然就依著你剛才的法子,說一回嚇跑一回,到時那孩子嫁不出去,可是你的過錯。”

  喬初熏被他噎的半晌說不出話,抿著唇瞪他,哪有這樣咒人的!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響起伊青宇格外刻意的清咳:“兩位,藥取回來了。”

  喬初熏仿佛做錯事被大人發現的小孩,匆忙抽回自己的手,轉過身看向門口。

  景逸冷眼斜了一眼映在門上那抹身影,淡聲應了一聲。

  伊青宇這才推開門,領著兩名捕役進屋。見小兩口一站一坐,站的那個明顯臉還有點紅,小侯爺的臉色也不似之前森冷,也松了一口氣。在一旁椅子坐下,示意兩人將藥呈上來。

  除去一包還未打開過的藥材,另一隻紙包裡是撿回來的一些藥渣。兩人都有些喘,看來真是跑著去跑著回的。

  伊青宇幫著將兩隻紙包打開,又從書案的筆枕上取過一隻不太常用的毛筆,遞給喬初熏,方便她將藥材一樣一樣撥開。

  喬初熏先仔細看過那包沒打開過的藥材,漸漸面色就凝重起來。接著又用毛筆另一頭撥散著那包藥渣,手略微有些顫,看神色似乎是氣急了。

  “怎麽了?”景逸和伊青宇都不懂行,只能在一邊等喬初熏解釋。見她神色越來越氣憤,各自都猜到六七分。

  喬初熏吸了一口氣,斂顏道:“這包藥材裡,能看出有雄黃和輕粉,即便是剛入門的藥童,也懂得這兩味藥是絕不能給孕婦用的。”說著,又從裡面拈起一朵暗紅色的乾花,手中毛筆則指了指那堆藥渣裡一朵蜷縮成一團的黑色花朵:“這兩朵是凌霄花。具有行血去瘀,涼血祛風的功用。”

  因為雄黃和輕粉都是粉末狀,所以一般煎過之後很難辨別的出。而那朵乾癟的凌霄花才是最佳憑證,這初安堂果真在所謂的安胎藥裡摻了辛冷行血的藥材,讓孕婦吃過湯藥後腹痛難忍,產生類似小產的痛感,再借此狠撈一筆,讓大夫上門看診,再高價賣出真正的安胎藥。一來牟取銀錢,二來為藥堂賺得名聲在外,讓一般百姓覺得他家大夫醫術高超,安胎藥也比別家效果好。

  旁邊那兩名捕役也聽明白了,都忍不住出聲咒罵。其中那個即將為人父的更是紅了眼眶,一手搓著衣服,偷眼看伊青宇。

  伊青宇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回去:“帶你媳婦去別家藥堂看看,就昨天那家吧,趕緊買兩服安胎藥吃上。”

  那捕役“哎”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跑,又被伊青宇出聲叫了回來,從腰間掏出塊碎銀子遞過去,“行啦別囉嗦。趕緊給你媳婦看病要緊。還有急著,這事先別聲張。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那捕役攥著銀子朝伊青宇行個大禮,快步奔出屋子。另一個捕役見伊青宇沒有其他吩咐,也跟著出了屋。

  喬初熏一直沒吱聲。站在桌前低頭看著那些藥,眉心一直緊緊蹙著。

  伊青宇琢磨了會兒,轉過臉看向景逸:“想怎麽做?”

  景逸心裡早有思量,伸手拉住喬初熏,不緊不慢道:“不急。先把晚飯吃了,待會兒我去趟孟氏山莊。明天一早,你帶人封鋪子。”

  伊青宇明白他是想多搜集些證據,避免到時藥堂的人矢口否認,說只是其中一包藥有問題,反咬一口說是外人嫁禍。看了眼喬初熏,伊大人眼珠一轉,道:“既然如此,不如晚飯就在我這用吧。也省得喬小姐兩頭折騰。”

  景逸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喬初熏任由景逸握著手,既沒反抗也沒說話,似乎還在琢磨藥材的事。伊青宇看了這二人一眼,呵呵一笑,往書案走去:“我還有些公文要看,二位慢坐。”

  景逸攥了攥柔若無骨的小手:“怎麽了?”

  喬初熏抿唇盯著那些藥看了半晌,踟躕道:“公子,今天上午那包藥,當時看不覺有什麽。可是跟這些藥材對應起來……”

  喬初熏微蹙著眉,神色不豫:“寫這兩個方子的人,醫術很高明。”絕對遠在一般大夫之上,他有把握傷人,更有十足的把握救人。

  景逸卻並不擔心,勾著唇角道:“智者不必仁,仁者必智,自古皆然。心存歹念者也可能有驚世之才,初熏不必為這種事煩憂。”

  喬初熏身子一震,猛地抬眸看他。景逸覺察到她手抖的厲害,將人拉的更近些,攬著她的腰問:“怎了?”怎麽一副被什麽東西嚇到的樣子。

  白皙面容血色盡褪,喬初熏生生打個寒顫,頭一次主動回握住景逸的手,搖著頭喃喃道:“沒事。”沒事的,她如今遠在越州,與那個人一南一北相隔千裡,他肯定不會找到這的。

  只是,幾年前的某日,那個人也曾傲然佇立在她面前,冷笑著道:“自古智者不必仁,仁者必智。我既有驚世之才,為何要托付於一般蠢材浪費時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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