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望著他，情緒湧動，長久以來憋在心裡的那句話終於不自覺的脫口而出：“我從來都沒想要分手，是你先不要我的…”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很委屈…

  李英祺突然怔住，他一度懷疑是自己出現幻聽了，愣了半晌，他才慢慢走到她跟前，似乎想要再確認一遍，問道：“你說什麽？”

  譚芊芊抬頭望向他，眼裡的水霧越聚越濃，所有的委屈在那一瞬間馬上就破湧而出，控訴道：“是你說要分手的，是你先離開的，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不要我，是你是你…都是你！”

  她的眼淚，讓他的心一瞬間就柔軟得一塌糊塗；她的控訴，讓他原本已經心如死灰的心裡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慢慢複蘇，然後迅速膨脹。

  他鉗製住她的雙肩，強迫她面對著自己，不容拒絕的開口：“說，你愛不愛我？”

  本來就不夠堅強，何苦還要如此逞強呢？
  既然他們只因對方的快樂而快樂，既然抵抗疏離了這麽久換來的只不過是痛苦和埋怨，那麽，她決定勇敢的再愛一次。這一次，絕對會一直愛下去，愛一輩子！

  她的眼淚洶湧，抬起手來握成拳頭砸在他的胸膛上，終於說出了心中最真實的委屈和想法：“你還問！到現在還問…如果不愛你，我怎麽舍得把那個孩子打掉？如果不愛你，我怎麽會不敢嫁給你？是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裡要和我分手…”

  那次她會住院，完全是一個意外。

  她拒絕他的求婚之後，兩人就處於冷戰之中，最後還是她先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回來吃飯，李英祺當時也不好受的，而她這麽一問就相當於給了他一個可以下的台階，他自然是答應了。

  那天下午下著瓢潑大雨，可譚芊芊的心情還是出奇的好，她覺得她跟英祺之間也一定是這樣的，風雨過後，一定會見彩虹。他都答應了她會回來吃飯的，所以她在下班之後特地繞路去了海鮮市場，也是在那個時候，意外發生了…

  她剛下出租車就被迎面衝來的人給搶了包，然而，這只是序曲，真正讓人震驚的是她一個弱女子居然連傘都忘了撐，就這樣奔跑在傾盆大雨中去追賊。結果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她的包是要回來了，她自己卻像一隻折翼的蝴蝶倒在了雨中。

  倒不是因為她有那麽嬌弱，只是她一直都有痛經的毛病，那時正值月經期間，本來就不太舒服了，又在大雨中淋了那麽久，所以才暈了過去。她因這樣的緣故而住了院，李英祺大概也是在詢問她的情況時從醫生口中得知她曾經做過引產手術的吧！

  可是，他卻不知道她那天去海鮮市場只是為了要買他喜歡吃的菜；她冒著大雨不顧危險的去追回她的包，只是因為他買來向她求婚的那個鑽戒在裡面，她不敢光明正大的戴在手上，卻一直都隨身攜帶。

  “芊芊，對不起…”李英祺看到她眼中的淚，再聽到她說的那番話，心疼的緊握住她的手，整個人都因此而軟了下來。

  “再也不要這樣了，我們好好的，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她以為拒絕他就是放任他展翅高飛，他卻以為離開她就是成全了她的碧海藍天，可是，這不過是一場陰差陽錯，因為他們都不快樂！

  譚芊芊現在才不管他說了什麽，隻覺得心中的委屈更甚，繼續哭道：“我選擇一個人承擔不是為了讓你有一天居然還來問我愛不愛你…如果用行動還不夠證明，如果你非要聽，那我就告訴你，我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死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李英祺便伸出長臂，直接將她摟入懷裡。

  有些人，放不下；有些感情，斬不斷；有些時候，一個擁抱就能代替所有！
  譚芊芊覺得其實人是很脆弱的動物，因為人總是受到七情六欲的牽絆，所以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少不了信仰，離不開精神寄托。她跟李英祺選擇再次擁抱彼此，繞了一個大圈，中間多了穆千惠這顆定時炸彈，可是很奇怪，想要同舟共濟，廝守一生的決心反而更堅定了。

  他們剛和好如初，李英祺就不得不為了手頭上的度假村項目前往附近的H鎮實地考察去了，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分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當譚芊芊把日歷撕到農歷八月二十一號的時候，終於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她早就決定了如果到了那一天李英祺還沒回來的話，她就去看他，因為那天是李英祺的生日。

  她提前在學校這邊請了假，然後獨自到了那個風景如畫的小鎮，打聽清楚李英祺所住的酒店和房間之後便不辭勞苦的在門口等著他，隻為讓他知道什麽叫做驚喜。她想要的效果顯然是達到了，當李英祺看到她的那一刻，心中頓時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喜悅，興奮，激動…

  因為他剛出電梯就看到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她安靜地蹲在門口等他，在看到他之後才緩緩站起身來，微笑。

  經過反覆的確認之後，李英祺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真的就在他面前。他難以抑製心中那強烈的喜悅感，就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問道：“你…怎麽來了？”

  譚芊芊作勢想了想，笑道：“來查崗的，當然得搞突然襲擊，讓你事先有防范的話那豈不是達不到目的？”

  李英祺也笑，然後慢慢向她走過來，說道：“那幸好我時時防范著。”

  “你敢？”她嬌嗔，卻笑靨如花。

  “我不敢！”李英祺一邊說著已經到她面前，一手將她攬入懷裡，繼續道，“我不但不敢，最重要的是想都沒想，因為想你是件體力活，我才不會為了想其他的事情隨便浪費精力，這下放心了嗎？”

  譚芊芊不說話，只顧埋頭在他懷裡，任由甜蜜蔓延。她還從來不知道，李英祺竟也學會說甜言蜜語了，偏偏還能說到她心坎裡去，讓她心花怒放。不管有多少委屈多少磨難都好，只要能像現在一樣感受到他的溫度，嗅到他身上獨有的味道，譚芊芊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魔力所在！
  誰也沒去計算就這樣在門外抱了多久，直到譚芊芊突然在他胸前蹭了兩下，然後仰起頭來望著他，柔聲道：“我肚子餓了。”

  李英祺垂下眼，隻覺得一顆心在那一瞬間柔軟得一塌糊塗。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年齡存在著兩年多的差距，譚芊芊在他面前總是不自覺的以姐姐自居，可他卻更希望看到她如此刻一樣撅起小嘴，柔聲細語地向他撒嬌。他迫不及待想讓她知道，他雖然年紀比她小，但是他想保護她。

  他摟住她的腰，卻將頭垂下去抵住她光潔的額頭，親昵地問道：“想吃什麽？”

  譚芊芊大大的眼珠轉了一圈，方才答道：“隨便，反正今天我不想自己做飯。”

  “那是想吃我做的？”

  “那我得先確定一下你做的能吃嗎？”

  李英祺皺眉，對於自己的廚藝他還實在不敢恭維。輕輕啄了一下她紅豔的櫻唇，隻好下定決心說道：“那今天我們出去吃。”

  “可是我沒有錢。”

  “那吃完之後你直接把我當了付帳。”

  “我舍不得怎麽辦？”

  李英祺又無言以對了，一顆心在胸膛裡躍躍欲試，蠢蠢欲動，可是又實在拿不準自己是想要做什麽。她應該還是第一次跟他說這樣的話吧？所以才讓他一時覺得難以招架，總之她今天就是太不對勁了，突然跑來看他，突然這樣對他說話，一切都那麽突然，讓他分辨不出這一刻的幸福到底是真實的還只是錯覺？
  兩人一起外出吃了飯，吃過飯之後譚芊芊似乎是累了，一上車便靠在副駕座上閉目養神。李英祺時不時地偏頭看她，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歲月靜好”，她若是一輩子都像現在這樣靜靜地呆在他身邊，一轉頭就能看到，那該有多好！

  他不忍心去吵她，只是伸出一隻手去，緊緊地握住她置於膝蓋上的手。隨著他的動作，譚芊芊猛然睜開眼來，然後聽到他溫柔地問：“是不是累了？”

  “有點。”她還是懶懶地靠在座位上，回答得有點漫不經心。

  李英祺又轉頭望了她一眼，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伸過去扣住她的肩膀，然後用力將她攬過來靠在自己身上。

  譚芊芊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掙扎著說道：“你乾嗎？好好開車，注意安全。”

  李英祺卻不肯放，反而說道：“沒事，有你在我身邊我怎麽會不注意安全？”

  譚芊芊眼看旁邊的車也不是很多就不再阻止，也不去打擾他，因為她相信，在他身邊會很安全。

  “你今天怎麽突然來了？”李英祺還是問了這個他一直都想問的問題。

  譚芊芊想了半晌，最後卻賣起了關子：“你猜！”

  “想我了？”

  “隻對了一半，再猜！”

  “很想我了，想到食之無味，夜不能寐是不是？”

  譚芊芊皺起眉，說得還真不害臊，她就知道他會把這麽重要的日子給忘記了，於是隻好提醒道：“人家可是專程來陪你過生日的！”

  她的話剛說完，李英祺臉上的喜悅在那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沉重，他怎麽能忘記明天就是他生日了，那個如夢魘般的日子又來臨了。

  他一直被李承天視為生命中的一個汙點，是在八歲那年才得以認祖歸宗的，之前他一直都是跟著母親一起生活。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見到的是親生母親那副到處賣弄風騷的樣子，這也就罷了，畢竟是給予他生命的母親，可是他忍受不了的是母親居然只是把他當成了與李承天談判的籌碼。

  這招用去對付其他男人估計是有效的，畢竟是親生骨肉啊！可是面對冷血無情的李承天，他這張王牌居然起不到任何作用。李英祺自從有記憶以來就一次又一次地被母親帶到李承天面前，然而得到的卻是卻是李承天一次又一次地推卸責任，拒不承認。

  他是S市新興崛起的龍頭大亨，怎麽說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再怎麽能讓一個妓女及其那一夜風流的產物影響到他的聲望和名譽？

  年幼的李英祺是期待過的，他不知道什麽豪不豪門，但是他知道那個人是他的爸爸，他是真的期望能叫他一聲爸爸，真的希望爸爸能抱他一下，可是這一切的希望都是泡影，一分一秒都不曾成真。而母親自然也不會就此放棄，每當母親經濟緊張無錢揮霍的時候他便會被當成籌碼帶到李承天面前，見到他所謂的爸爸。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他八歲那年，那年母親欠下一屁股的賭債，債主找上門來威脅若是一個星期內不還錢就要了她的賤命，母親別無他法，再次將主意打到他身上，勢必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也許真的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母親拿著那張能夠證明李英祺身份的親子鑒定再次找到李家別墅來了個獅子大開口，如果李承天肯一次性付給她五千萬，她保證從此以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不給，她將把承天集團董事長嫖娼並且跟一個妓女生下一個孽種的事給抖出去。

  李英祺那個時候還不懂，他以為這只是父母吵架了，直到他長大了才知道，原來哪怕是在他的親生母親眼中，在他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就是她的一份保險；若是當他不能充分發揮作用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孽種。

  他是孽種！呵呵！那把孽種製造出來的人又是什麽？
  母親索要的那五千萬，對李承天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他不是給不起，而是他不服氣給，他李承天什麽時候會淪落到受人威脅的地步了？只要是絆腳石，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

  總之，那天他是氣急了，他憤怒地把那與他有過一夜肌膚之親的女人逼到落地窗邊，他其實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的，可是沒想到對方也不服軟，在纏鬥之際，她失足從三樓的窗台上掉了下去。

  這一幕，就發生在李英祺面前。

  那一天，正好是他八歲生日。

  縱然是個死不足惜的女人，可是那個女人畢竟給了他生命，而他就看到她在眼前墜落，看著她瞪大眼睛，血流了一地，看著她停止了呼吸。

  此事的處理結果不言而喻，自然是讓李承天處理得滴水不露。再後來，李家全體搬了家，換了一處更加奢華的住所。

  出了這等大事，李奶奶和李太太終於還是知道了，畢竟是李家的骨肉，李奶奶自然是要將英祺留在李家，好好撫養長大。也許真的是造孽，李英祺自從親眼目睹母親在眼前死去之後，幼小的心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本來就沉默的他變得更加不愛說話了，最後演變成深度的抑鬱和自閉。

  最著急的是李奶奶，而李承天雖然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認了這個兒子，但畢竟是公布於眾了，總不能坐視不理。於是李家上下費了好多心思，花了許多的財力和時間把李英祺送出國去接受治療，最後好不容易才能驅除他心裡的陰暗，讓他恢復正常。

  大家都只看到他表面上是風光無比的李三少，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痛苦以及這段不為人知的成長經歷。只有譚芊芊知道一提到他的生日，他突然之間的轉變是為哪般，以往他總是在這一天心情陰鬱，借酒澆愁。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會陪在他身邊，會讓他快樂起來。

  她還是靠在他身上，一如既往的微笑：“英祺，不要再去想過去的事情，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以後你的每一個生日都要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李英祺沉默了半晌，然後才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答應道：“好…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答應過你會讓自己快樂起來…”

  他的答覆終於讓譚芊芊放心下來，可是李英祺卻繼續問道：“既然是特地來陪我過生日的，那給我帶什麽禮物了嗎？”

  譚芊芊一愣，顯然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要禮物，但是她覺得可以解釋：“時間太匆忙了，禮物倒是沒帶，不過只要你答應我不要再像前年的生日那樣那樣喝得爛醉如泥，禮物還是有的…你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

  譚芊芊以為他的沉默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是李英祺的思緒卻還停留在她的話的前半部分，前年的生日…前年過生日時他們才剛認識不久，他的確是喝得爛醉如泥，再確切點說是他拉著她一起喝得爛醉如泥，然後就…

  那是他們共同的第一次！
  那一夜，他至今去回想依舊沒有什麽太過於清晰的印象，至今想起來依然覺得遺憾萬分，那一夜，他到底是怎樣佔有她？到底是怎樣在她身上留下那些吻痕的？會不會很粗魯？會不會弄疼了她？

  天！這是個很要命的念頭，他想著想著就覺得身體裡有些不安分的因子開始蠢蠢欲動，弄得他口乾舌燥。最要命的是，她現在還這麽親密的在他身邊，怎麽受得了？
  “想好沒有？”譚芊芊突然又問道，壓根沒想到她問的跟他想的完全風牛馬不相及。

  李英祺又偏頭看她一眼，只見她滿臉無辜。

  可是，拜托！可不可以別這麽無辜？可不可以別這麽引誘人犯罪？他還在開車，是要出事的。因為她這副純真無辜的小綿羊模樣，讓他隻想馬上化身大灰狼，然後直接撲過去，一口把她吞進肚子裡。

  李英祺迅速地移開眼去，可是在下一秒，他邪惡的想法馬上被助長。因為就連上天都要幫他，前方的十字路口眼看著就要變成紅燈，其實只要他踩一下油門，絕對能順利橫過馬路的，他卻毫不猶豫地踩了刹車，銀白色的蘭博基尼在馬路上穩穩停下。

  譚芊芊自然是詫異不已，這裡距離他住的酒店還有一段距離，她實在不明白他這麽耗著時間是為了什麽？然而，還沒等她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李英祺已經擁著她並向副駕座上壓了過來。

  他伏在她耳邊，氣息漸漸不穩，然後回答她剛才提出的問題，他說：“你前年陪我喝醉了送我的禮物是我最喜歡的，我不介意你每年都送一樣的…”

  譚芊芊先是一怔，然後腦海裡漸漸清晰。前年？喝醉了？然後他們…

  那麽，他所說的禮物，豈不是她在糊裡糊塗中將自己都送給他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