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杯具
“長樂,你怎麽來了?”
裴淵得到消息,從院內快步走了過來,意外地瞧見站在她身旁的白容,步履微緩:“侯爺原來在這兒。”
白容道:“本侯見院內風景秀美,出來走走。”
裴淵應道:“既然侯爺有此雅興,在下陪侯爺到後花園看一看。”目光轉到沈柯身上,“長樂,你去屋內等一會兒。”
三哥威武!沈柯如臨大赦,心花怒放地提起裙裾就要飛遁,手臂忽然被抓住。
你要幹什麽變態容!?沈柯嚇得衝他瞪圓了眼睛。
白容抬手,沈柯脖子一縮,而後聽見他說:“公主別動。”輕輕取下了落在她發上的一片小枯葉,捏在指尖,對她彎眸一笑。
沈柯後背陡然發麻。
佛曰拈花一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這BT男,怎麽拈片枯葉子,也能笑得這麽讓人想成魔?
好在白容沒多為難她,放開手,乖乖的被裴淵引去了後花園。沈柯望著他背影,環顧一眼四周,賊笑起來。這大秋天的,樹葉掉光光草也枯光光,賞你的大頭景去吧!
。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
小寇子終於在魔音的摧殘下忍無可忍爆發了!什麽封七封八,先堵住公主的嘴再說。
“公主,要不奴才陪你去內院看戲吧。”
“依依呀呀的,有什麽好看的。”沈柯不乾。
小寇子T_T
不甘心,再引誘!
“公主,戲不好看,人好看呀。”
沈柯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什麽人?”
小寇子湊近,一字一句地說:“柳侍郎。”
“他怎麽了?”長了三頭六臂,還是多了條尾巴?
小寇子一拍腦門:“看奴才,又忘了。公主,那位柳侍郎,您從前一直對他很是這個那個的喲。”
沈柯剛要問什麽這個那個,腦子裡忽閃而過裴淵在怡和殿說的那句話,‘懷璧是三哥多年的好友,你就收斂點,別去招惹他了。’
沈柯明白過來:“是柳懷璧吧。”
“對對對。”小寇子點頭如搗蔥。
沈柯肚子裡的八卦欲被成功勾了起來。她聽小寇子說過,那部由長樂公主傾情出演,為藝術獻身的‘摧花記’,就是出自這位柳侍郎之手。能寫出如此虐心虐身的狗血大劇,真好奇這位侍郎長什麽樣,讓長樂公主有了十二個男寵後還那樣惦念著他。
沈柯原本已經站起了身,突然想起府裡的十二位公子,轉而腦海裡浮現出的是一張俊秀的臉龐,她準備邁出的腳步停下了。
你說我現在,算不算在爬牆?
沈柯捫心自問。背著江封去見那位‘老情人’她突然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像個有了十二房姨太太,還惦記著外面野花香的負心漢。
沈柯不知不覺又坐了回去,對小寇子說:“算了,不去了。”人嘛,不就是一雙眼睛一張嘴,他還能多點什麽不成?不看也無所謂。
如果真去見了,江封知道,該會不高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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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柯在屋裡又坐了會兒,門自外推開,走進來一人。
翠綠的衫子翠綠的鞋,一身綠得是有滋有味風流倜儻。
“皇叔。”沈柯連忙起身問候。
劉親王哈哈笑道:“本王聽說小長樂你來了,就過來看看。怎麽著,不去院子裡湊熱鬧?”
“不了。”沈柯回他,“我找三哥說點事兒就走。”
劉親王自顧坐下,翠玉扇骨的折扇呼啦拉開,愜意地搖著:“長樂,你以前不是最愛看戲的嗎?”
沈柯訕然,支吾了一下回道:“看多了,膩味了。”
“也對。”劉親王點頭道,忽然用折扇一擊掌心,盯著她的眸子亮了,“對了長樂,下個月初三是你父皇的壽辰,皇兄不想大肆鋪張,隻讓皇子公主還有王爺大臣與席,本王聽說幾位公主都有安排,不如那晚你也出個節目吧。”
啊?沈柯坐不住了,終於來了嗎~?穿越文裡必不可少的一出——才藝表演。每每女主就是在這個環節裡豔驚四座,將在場所有從八歲到八十歲的雄性芳心虜獲,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沈柯正在激動不已,忽而轉念一想問題又來了。表演什麽好呢?那首穿越必學曲目‘滄海一聲笑’,她杯具的只會前面幾句;還有那首“向天再借五百年”,估計唱完她就被壓XX塔下去了……
沈柯腦子正在全速運轉時,房門再次被推開,這下進屋的是裴淵。
“五皇叔。”裴淵行禮。
劉親王收了折扇站起,“好了,你們兄妹倆聊吧,本王接著看戲去~”說完嘴裡哼著小曲,優哉遊哉地飄了出去。
沈柯見裴淵,驀然記起自己找他的事,把那份激動先壓抑了下去。
“三哥,我來求你幫忙的。”
“說吧長樂。”
“過幾天,能不能麻煩你親自到錦繡宮接走江封?”
裴淵微微蹙眉,“為什麽?”
沈柯難得認真地道:“江封是我從三哥這裡要走的,按理來說,該是我親自送回來。可是我擔心外人不清楚,會以為是我玩兒膩味了他隨隨便便拋回你手裡,像丟件廢品一樣。如果換三哥到錦繡宮帶他走,一路好車好馬的,我再依依不舍的跟後頭,別人就會想是你惜才把他請回去的。”
沈柯說完,裴淵默然看她一會兒才道:“長樂,三哥覺得你和從前有點……不太一樣。”
沈柯喉嚨一緊,該不會被看出來了吧?!她乾咳兩聲,“三哥,我是被母后訓怕了。”
裴淵也沒多想的樣子,點頭道:“這才對,還有兩個多月你就及笄了,選定了駙馬,江封他們就不該留在錦繡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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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出行任務圓滿完成。雖說半途殺出個掃興的變態容,但在她鎮定自若、力挽狂瀾之下,結局灰常的好,沈柯灰常滿意。
沈柯別了裴淵,樂滋滋地出了恭王府,坐上馬車。
獨自坐在車內,沈柯就開始琢磨起下個月表演的事了。
大家要問了,她為嘛要這麽在意一次表演?唉,說出來又是一部血淚史。沈柯前世也是個細柳條的身材,不說多麽火辣,至少該有的都有。於是從幼兒園開始,每次學校有活動選跳舞的,都落不下她。然而杯具的是,她從小到大沒一次正式登過台。
第一次是表演前天晚上踢了被子,當天發高燒,燒得抱住醫務室男老師的大腿不放;第二次是表演前天晚上喝了瓶酸奶,喝完才發現過期了一個月(= =、、),第二天是她蹲得眼冒金星,甚至眼花的一頭衝進了男廁所;第三次最正常,最後彩排時她絆著一根粗電線摔倒,崴了腳……至於最近的一次,是在大學新生歡迎晚會上。她提心吊膽萬般小心,終於,終於站在了舞台上!燈光打亮,音樂響起那一瞬,沈柯欣喜若狂的翩然起舞,忽然只聽見“嗞啦”一聲——
地板上一顆突起的鐵釘子勾住了她委地的長裙,從後面撕開了一大片,露出大半條大腿。台下當時是鴉雀無聲,然後爆笑滿場。就在她窘迫的抓著裙擺想要鑽進地縫裡去時,一件寬大的外套蓋在了她肩膀上,這就是她和秦朗的初遇。
往事歷歷在目,不堪回首呀。
沈柯陷在回憶裡有些走神,前行的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馬駒嘶鳴聲中,沈柯聽見了車外喧雜的喊叫。有人用最不堪的髒字在當街辱罵,似乎還有一個弱弱的聲音在哭,小貓一樣的哭聲,隔著車簾幾乎聽不清。
這次姐姐有皇帝當靠山!沈柯理直氣壯地掀開布簾喚了聲,小寇子連忙示意侍衛去驅散了擋路的那群人,露出了一個蜷縮在地上的瘦小可憐的身影。
沈柯踏下馬車,走到那個身影面前,蹲下身戳了戳那人瑟瑟發抖的小肩膀。
“喂,他們乾嗎打你?”
“……”小孩好像嚇壞了,只是抱著頭髮抖沒出聲。
小寇子見她毫無儀容地蹲在地上,跟一個小叫花子湊近說話,急得走過去俯身道:“公主,注意形象。”
沈柯‘哦’了一聲剛要站起,忽然瞧見那男孩從臂彎裡怯生生望過來的大眼睛,動作頓住了。
這雙眼睛,長得好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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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柯從前在寢室也養過流浪貓,但是還是頭一次養這麽大型的‘流浪貓’。
“喂,我說你先松開手行不?洗個澡,吃點東西。我不走,我就在這裡等著。”
沈柯扭頭跟死死攥著她裙擺的那隻‘小貓’商量。小男孩睜著黑亮亮的眼睛,依舊怯生生地看著她,但是手上的力道大的出奇。聽她這麽說,遲疑了半晌松開手指,轉瞬又猛地攥住,像怕她反悔離開了似的。
沈柯沒有辦法,隻得陪著他進了浴室,讓小寇子取來乾淨衣服幫他換洗上。
端了把椅子守在屏風外面,沈柯聽著身旁浴桶裡水波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們為什麽打你?”
“我餓……”
所以搶了包子鋪裡的包子,沈柯自行補充完畢。
“那你還有家人嗎?”
“……”
看樣子是沒了。
“你叫什麽?”
等了許久,才聽見一道低低的聲音:“盡歡……”
“盡歡?”沈柯疑道:“有姓‘盡’的?”
屏風後面又沒有聲音了。
過了會兒,小寇子帶著那個換洗一新的小男孩走了出來。
沈柯抬眼一瞧,喝到嘴裡的那口茶水猛地嗆到了喉嚨裡。
“咳咳咳!”
“公主,公主!”小寇子急忙衝過來為她順氣。
沈柯終於緩了過來,偏頭看看那個男孩,再看向小寇子,小聲地問:“他是男孩吧?”
“嗯。”小寇子‘驗明正身’過,很肯定的點頭。
乖乖~沈柯咂舌,這唇紅齒白的小模樣,漂亮的跟個瓷娃娃一樣。
“你過來。”沈柯衝他招手。
小孩走過去,乖順地跪在她腳邊,那樣子還真像隻小貓。
沈柯問他:“你幾歲了?”
“十歲。”
沈柯一驚。不會吧?看樣子,也就六七歲的身高,唉,一定是經常吃不飽餓的。沈柯突然想起家中那個淘氣的小表弟,才六歲就比他高出了半個頭,心中愈發憐惜起他來。拉過他問道:“別怕,起來告訴我,你姓什麽還有哪兒可以去的。”
“公主是要趕我走?!”小男孩仰著頭,眼中雨霧迅速聚集。
沈柯一對上這雙眼睛就招架不住了。你說,你長了雙和江封那麽像的桃花眼,幹嘛動不動對著我哭呀?人家很不適應好伐?
沒有了辦法,沈柯隻好捧著他泫然欲泣的小臉勸道:“沒有的事,我只是問問。你不想走就留下唄。”
“公主。”一把溫柔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沈柯抬眼便見江封清瘦修長的身影徐徐踏進,卻在瞧見她膝下跪著的那個男孩時,渾身僵了一下。
“公主,他是?”
“哦,我路上帶回來的,叫盡歡。盡歡,他是江……”
“你要留下他?”江封聲音有些發緊。
沈柯困惑地看向他,點了點頭。反正錦繡宮那麽大,哪兒不能多住個人。
江封直望著她的眼睛,忽然自嘲般笑了笑:“即使忘記了從前,還在本能地尋找新的影子,對嗎?”
不待她開口,江封說完轉身走了出去。垂地的衣擺隨著他的步履輕輕飄動。沈柯望著他的背影,竟有種說不出的憋悶感。
“公主,這個大哥哥,怎麽了?”
沈柯回過神,低頭看著面前有些害怕的盡歡,咧開嘴笑道:“和你沒關系。”
唉,男人心,海底針。她沈柯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看明白過。要不然,也不會因為秦朗的一句話,搭進去整整四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