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所幸三爺離的遠,謝老太爺不管後宅之事,謝老太太對三房事務充耳不聞。故此並沒人來追究三太太。
三太太吃了這場驚,對陸姨娘的身孕卻是比之前上心了,再三囑咐她“好生養著”。謝府不比任上,若陸姨娘真出了什麽事,三太太沒人好賴,只能自己扛著。
反正我已經有了嫡子,讓她生,生出來頂多是個庶子,還說不好是個丫頭片子。不管庶子還是庶女,還不是捏在我手心兒裡?三太太暗暗安慰自己。
借口“這兩個小丫頭年紀太小,不得用”,把陸姨娘原來的小丫頭換成自己從任上帶回來的小桃、小杏。三太太做完這些事,仔細想想,似乎沒留什麽痕跡,嗯,沒事了。
至於四房的人,三太太並沒多尋思。這隔著房,四房的姨娘、丫頭總不能去跟三爺告狀罷?便是她們真不開眼暗中說了什麽,自己隻一句“小丫頭不曉事,根本不曾來回我”便能推脫乾系。
小桃、小杏都很機靈,把陸姨娘從早到晚所做的事、來往過的人、說過的話揀要緊的一一報給三太太,“陸姨娘對何姨娘感恩戴德的,和袁姨娘也要好。旁的,她在府裡沒人來往。”
“陸姨娘謝過何姨娘好幾回,何姨娘不受她的。何姨娘說,不過是小丫頭年紀小沒遇過事,慌了手腳病急亂投醫罷了。恰好七小姐那晚鬧肚子,趕上了,不值什麽。”
三太太更放心了。
小桃抿嘴笑笑,“陸姨娘給七小姐做了一個圍嘴,白底紅花兒,極精巧可愛。袁姨娘也給七小姐做了一個,不過,七小姐可挑剔著呢,不是何姨娘做的,她統統不戴。”這七小姐還真如傳言所說,只要親娘。
陸姨娘女工極精,三太太是知道的。聞言心中一動,給陸姨娘派個繡活兒?仔細想想還是算了吧,且耐一耐,等她生下孩兒再說。
三太太慣於精打細算。她原在任上時,庶女豐年,不得寵的妾侍們,全是每日要繳上針線活兒方許吃飯的。若完不成定例,隻好餓著。“我可不養閑人!”三房家底兒不厚實,不省吃儉用的可不成。
像四小姐豐年這樣,才是個做庶女的樣子。四房那小七,實在太嬌養了。三太太搖搖頭,也就四弟妹賢淑大度,能容得下這個。若換了我,哼,定要把小七調教成豐年一般模樣!
豐年可不是長大後才怕自己這嫡母的,她才幾個月大的時候便知道怕了!庶女要從小轄治,長大後方能服服帖帖為我所用。三太太對此很有心得。
到了十一月二十九這天,謝流年過一歲生日。小孩子過生日當然不能大操大辦,怕折壽、折福,不過是何離親手做了一碗長壽面而已。謝四爺命仆從抬了一籮筐銅錢出去,散給路過的窮人。
把三太太驚的。“小七過個生日,居然要散一籮筐銅錢?”三太太專程尋到四太太,拉著她的胳膊,一臉的怒其不爭。
四太太溫婉的笑笑,“這有什麽。延兒、棠兒、錦兒,每個孩子過生日都是一般的。”又沒戲又沒酒的,不過是一碗壽面,散上一籮筐銅錢,這可算不上奢侈。
“孩子跟孩子能一樣麽?”三太太真是恨鐵不成鋼,“小七那身份,給錦兒提鞋也不配!”當初買她親娘進謝府,還沒花上一籮筐銅錢呢。
四太太似笑非笑看了三太太一眼。小七身份是不高,可您又能高到哪兒去?二爺三爺生母都是婢女出身,要論出身,跟小七是半斤八兩。
三太太本是一盆火似的,見四太太不兜攬,心也漸漸涼了,“弟妹你呀,真是年紀輕,心腸軟!”悻悻而去。
西跨院,謝流年美滋滋吃了一小碗長壽面,一歲了,我一歲了!她還記得前世的諺語“歲半,端碗吃飯”,再過幾個月就能自己吃飯不必再讓人喂食,多麽美好的事。
謝流年如今已會走路了,時常滿屋子亂轉,摔了交也不哭不鬧的,爬起來繼續走。謝流年走著走著,停下來仰天哈哈傻笑,上輩子走了那麽多的路,從不知道原來走路是一件這麽有意思的事!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謝流年興奮的向門口走去,她還不會邁門檻,只能掀開簾子露出個小腦袋。
門外青石磚路上,謝四爺烏帽珥貂,徐徐而來。看到五彩線絡盤花簾下那張白嫩可愛的小臉,謝四爺微微一笑,小七會走路了呢,會走到門口迎接爹爹了。
“小七,看這是什麽?”謝四爺走進來,把女兒抱到炕上,遞給她一樣東西。洋娃娃!金發碧眼的洋娃娃!謝流年眼睛發亮,把洋娃娃緊緊抱在懷裡,含混不清的叫道“發發!”
她說話就是這樣,見著謝棠年就叫“的的”。沒法子,“哥哥”的音她目前實在發不出來。何離教過她叫“姑姑”,她很乖巧的點頭,“不不”。
何離也過來看了西洋景兒,“玉郎從哪裡買來的?我從未見過。這小姑娘眼睛是綠的?頭髮是金黃的?長的可真奇怪。”不過小七很喜歡的樣子,大約小孩子還是喜歡新鮮玩藝兒。
“今兒我不是在門前散銅錢麽。”謝四爺笑道“恰巧虞縣令宴請張都督,邀我去陪客。這洋娃娃,是張都督送的。”難得做武官的人這般細心,知道小七過生,即命人回逸園取了這洋娃娃相送。
虞縣令做人周到,也有禮物送來,不過是尋常物事罷了,不及這洋娃娃有趣。
說起來這張都督,不是四太太堂姐的小叔子麽?也算是親戚了,怎麽從沒見他上門拜望過老太爺、老太太?何離心中嘀咕。
不過她稟性謹慎,即便是對著謝四爺也不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並未開口詢問什麽。謝四爺的性子她最清楚,一向恬淡愛清淨,不喜歡多事、多話的女人。
世上唯一一個對著他囉囉嗦嗦嘰哩咕嚕說上兩車話他還不厭煩的女子,是眼前這個才滿一歲的小女孩兒,這個容貌酷似他的小女孩兒。
謝流年抱了會兒洋娃娃,起身走到炕沿,衝地上站著的謝四爺、何離張開小胳膊。何離把她抱在懷裡,謝流年先親了親何離,又湊過去親了親謝四爺。
謝四爺摸摸臉,成,總算沒唾沫了。
次日謝四爺備了四樣新鮮時蔬瓜果、四盒精致糕點、四匹大紅羽紗、四份表禮,親自去了逸園。沈邁依舊帶著阿大阿二出門了,張雱出來迎客,身旁跟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小犬張屷。”
“我不是小狗。”張屷小聲嘟囔著。真不懂,明明是小孩,非要說“小犬”。小孩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謝四爺微微笑了笑,童言童語,意趣實多。張家第三位公子眉目俊秀,神態可掬,頗肖其父,很好,很好。
敘過寒溫,擺上酒水菜肴。如今天氣寒冷,菜肴皆盛在銀打的盆子中,用架子架著,底下一層貯了燒酒,用火點著,焰騰騰的暖著那裡邊的肴饌,卻無一點煙火氣。
雖是客居,卻也如此講究。謝四爺暗暗納罕。
如果是出自那些屹立京城一兩百年不倒的侯府卻也罷了,偏偏出自東昌侯府,十幾年前才出現的新貴。況且東昌侯還是盜匪出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