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太子默然良久。母親曾微笑告訴自己,“一納三妃最好。抒兒是你親表妹,自然應為正室。張家女、衛家女,做側妃好了。”原來那只是母親一個人的意思,父親根本不曾同意。
太子俯伏在地,懇求道:“父親,請您準許兒子迎娶阿嶷為妃。”如果能一納三妃最好,自己能得償所願,母親也能有趁心如意的兒媳婦。如果不能,自己還是願意娶阿嶷。
“兒女的婚事,要聽從父母之命。”皇帝很有耐心,“小九,你母親,喜歡徐抒遠遠超過喜歡阿嶷。”皇后甚至可能是討厭阿嶷的,阿嶷是沈邁心愛的孫女。
“可父親您,喜歡阿嶷啊。”太子脫口而出。父母之命,父親猶在母親之前,更何況這是帝王之家,主人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不是更應該以父親之意為準麽?
皇帝慈愛的笑笑,“朕疼愛阿嶷,如同親生女兒一般。故此,不忍誤她。”正因為真心喜歡,真心疼愛,所以不會把她嫁給你。明知道你母親另有心思,還硬把阿嶷嫁過來,卻又何苦。
我不過冷落了阿嶷三個月,皇后已經生出“阿嶷可為側妃”之念,你也一度默許。如此這般,我怎麽會許你娶阿嶷?他日我若去了,留阿嶷獨自在宮中,有這樣的婆婆,這樣的夫婿,阿嶷再好,也是獨木難支。罷了,安解語說的有道理,女孩兒家要想平安順遂過一輩子,還是要公婆丈夫真心疼愛方好。榮華富貴,並不是最重要的。
“朕疼愛阿嶷,如同親生女兒一般。故此,不忍誤她。”皇帝這話其實說的很重,太子心頭一陣發涼,低聲說道:“上個月中,母親說起立妃之事,意思是抒兒為正,阿嶷為側。兒子想著,若真是如此,母親身邊有合心意的兒媳服侍,兒子身邊有合心意的女子陪伴,正是兩全其美……”這皇宮中的事哪能瞞過父親,雖然還沒成定論,父親必是已是知道了。所以才會說,“不忍誤她”。
“確實是兩全其美。”皇帝溫和點點頭,“你和你母親,都美了。”隻除了阿嶷。若果真如此,阿嶷可就慘了。她打小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待長大後,卻要屈居徐抒之下,淪為妃妾。
太子自嘲的笑笑,“兒子先是答應了母親,待回到寢宮之後,左思右想,十分不妥。阿嶷稟性驕傲,如何甘心居節為側妃?兒子尋思了數日,又去懇求母親,請她勿要委屈了阿嶷。”我是打錯過主意,可後來改了啊。
皇帝溫和說道:“朕知道。”你們母子二人說過什麽,做過什麽,豈能瞞的過我。我全都知道。皇后是從頭到尾偏向徐抒,你是在徐抒和阿嶷之間左右搖擺,我知道。
太子聲音苦澀,“兒子打從七八歲之時起,便已定下主意,要娶阿嶷為妃……”一直以為阿嶷鐵定是自己的妃子,怎麽也跑不了的。父親喜歡她,自己也喜歡她,她命中注定會屬於自己。
“勿需想太多。”皇帝不疾不徐說道:“太子妃也好,皇后也好,都是要管理后宮的。以徐抒的才能,管理后宮,想必會趁職。”徐家男子不爭氣,故此不遺余力栽培女子。徐抒也算是少女中的佼佼者。
皇帝聲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淡疏遠之意,太子心頭一凜,不敢再多說什麽,行禮告退。出了勤政殿,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太子不由打了個寒噤。
靜孝真人快樂暈了,“阿德,你說說,皇后怎會這般愚蠢?”連自己這出身小官吏之家、被皇帝視為沒什麽見識的女子,都能看出來,皇帝疏遠阿嶷是在試探!徐皇后又不是傻子,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透,怎會生出讓阿嶷做側妃的念頭?南寧侯府男子都頗有英雄氣概,都立有赫赫戰功,又不是百無一用只能靠往宮裡送女兒才能發達的徐家!
大皇子隻笑,不說話。皇后也不能算是特別愚蠢,只不過是尋常女子之態罷了。娶兒媳婦,她自然想娶親近的娘家侄女,最好娶做正妃,若不能,退而求其次做側妃也是好的。橫豎有她這婆婆在,侄女根本吃不虧。
卻不想想,南寧侯府如何肯明知這些,還把獨生愛女嫁過來!夫婿心疼表妹,婆婆憐愛側妃,阿嶷若嫁了,哪裡會有好日子過?至於想讓阿嶷做側妃,那根本是個笑話,想必是徐皇后沒睡醒。
以父親對阿嶷的情份,若聽到徐皇后想納阿嶷為側妃,定會怒火中燒吧?大皇子想到此處,心情愉悅,徐氏啊徐氏,枉你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后,竟不知父親是何性情!
靜孝真人面目含笑,“阿德,如此一來,太子豈不是令你父親心中不快?”這是大好事。皇上共育有十一位皇子,夭折過半,活下來的不過是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五位。四皇子、六皇子才能平庸,各自娶妻平民之女,都已經就藩。十皇子年紀尚小,不過九歲。眼前能和太子爭一爭的,唯有大皇子一人。
太子也是個傻的,不管心裡喜歡誰,先千方百計娶了阿嶷再說!皇帝百年之年,太子想要寵誰,想要納誰,還不全憑著他的意思?何苦來,撫軍監國還沒幾年,為了親事先跟皇帝起了隔閡。靜孝真人越想,越覺得太子是個傻瓜。
“阿德,你是個好孩子,可聽聽說說的,莫惹你父親生氣。”靜孝真人交代道:“莫像太子一樣,跟你父親拗著來。”不討你父親喜歡。
大皇子笑著答應了,“是,母親,聽您的。”父親是位明君,最關心的是河清海晏、天下大同,是如何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真想贏了小九,隻憑這些家務事還不夠,必要在軍國大事上下功夫。不過,這些自己心裡有數便好,不必跟母親說,她不懂。
第二天,大皇子到皇帝跟前請安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提起,“許久未見阿嶷,倒怪想的。父親您說說,怎麽我想起阿嶷,總覺得好像自家小妹似的,極是親切。”大皇子這話說的坦然,他從來都是這麽說,從沒改過口風。
皇帝微微一笑,“這有何難,便讓阿嶷做你小妹好了。”大皇子驚喜說道:“果真?父親,您認阿嶷做乾女兒罷。如此,阿嶷便成了我的小妹妹。”
皇帝點了頭,“準。”從前,因存了要娶做兒媳的念頭,故此不曾給過阿嶷封號。如今親事既已做罷,正該認下阿嶷,同張雱和安解語做個親家。
張雱不大樂意。“陛下,小女自幼嬌癡任性,恐怕不像皇室女子那般雍容大度,給皇室丟臉。”你別約束我閨女,弄的我閨女這不行那不準的,把孩子憋悶壞了。
皇帝興致很好,“卿大可放心,阿嶷清心玉映,自是閨英闈秀。”誰敢挑剔阿嶷?錦衣衛中專門有校尉執掌廷杖,誰不怕挨打受辱,站出來讓朕瞅瞅。
“小女自幼依賴祖父、父母,要天天回家住。”
“準。”
“小女生性灑脫,不要宮中女官板著臉教導。”
“準。”
“小女的親事,自然要聽父母之命。”
皇帝微笑,“卿放心。除了每隔三五日進宮陪朕說說話,其余的一切照舊。”不能白讓阿嶷侯府、皇宮的兩頭跑,給孩子一個封號、一份俸祿,並不為過。
這還差不多。張雱這做爹的大為放心,笑容滿面說道:“陛下,您真是聖明天子!”行了,當年跟著你造反,總算沒跟錯人。
解語無可無不可。多一個人疼愛丫丫,總不是什麽壞事。更何況這人還是萬人之上的專製帝王,是勤政愛民的勞動模范。丫丫欣然同意,“我就說了,他是真疼我的!”不要總以為我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小孩子才聰明呢,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心裡明鏡似的。
十月初八是個好日子,丫丫由張雱、解語帶進宮,拜皇帝為義父,受封為“含山郡主”,享年俸一千石。丫丫向來跟皇帝親近,順順當當叫出“父親”,並不曾為難。
卻並不曾稱呼皇后為“母親”。皇帝笑道:“阿嶷是朕硬從張卿夫妻二人那兒搶過來的,可不能分給旁人。皇后,你不能跟朕搶女兒。”徐皇后心中怏怏,強笑道:“臣妾豈敢。”
原以為張嶷已是囊中之物,不想南寧侯府竟不屑女兒做後妃,寧願拜在皇帝膝下做個乾女兒,得個郡主封號。郡主比起太子妃,品級差出去一大截!身為女子,能得到的尊榮哪有超過做後妃的?真不知張家人究竟做何想法。
大皇子笑吟吟取出一件罕見的碧玉兔做見面禮,“阿嶷,往後你多了位大哥。缺什麽少什麽跟大哥說,莫客氣。”這隻碧玉兔由整塊冰種滿綠翡翠雕刻而成,晶瑩耀眼,十分珍貴。
“多謝大哥。”丫丫行禮道謝。大皇子很細心啊,知道自己屬兔子,特意雕了隻碧玉兔送給自己,也算有心了。綠的這麽好看,真難得。
太子面色淡淡的。阿嶷怎麽能做自己妹妹?那是自己從小到大打算娶回家的少女。做郡主有什麽好,將來不知嫁給哪個凡夫俗子。阿嶷,我不許。
禮成後張雱、解語帶了丫丫出宮回家。到南寧侯府道賀的人很多,有故交,有舊友,更有新朋。能說會道的人很不少,“大小姐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誇到一半,忙轉了口,“看我,不能再叫大小姐了,是郡主殿下!”
謝流年也跟著大太太來道賀。四太太守著孝,沐氏孩子太小,出不得門。大太太帶著謝瑞年、謝錦年、謝流年出的門,謝流年見了丫丫,且不說別的,緊著跟她確定,“丫丫,你真的有一千石俸祿?”年俸一千石,丫丫,你好有錢啊。
“真有!”丫丫笑咪咪拉著謝流年,“小不點兒,我這一千石俸祿,能輸好久呢。”咱們再打牌,你有本事,把我這一年的俸祿都贏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