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成其好事
書房。
薑士淵盤腿坐在蒲團上,矮幾上擺放著茶具,他絲毫不受外面熱鬧的喜宴影響,閑情逸致地煮茶。
薑檀進來,他請薑檀在對面入座,並且親自斟一杯:“你嘗一嘗為父的手藝。”
薑檀微微蹙眉,顯得十分意外。薑士淵對待她的態度,向來不冷不熱。而今,神態祥和,宛如疼愛她的慈父。
慈父,記憶中,他不曾待她如此親切。
唯一一次,是在蜀地時,她遇見沈若華。沈老爺與沈若華一同送她歸家,薑士淵吩咐她與沈若華結交。
“不喜歡飲茶?”薑士淵見她垂著眸子注視茶杯,詢問一句,未得到回應,便為她換上一杯溫水。精光閃爍地眸子微微黯淡,追憶道:“你口味與你母親相近,她也不愛飲茶。”
薑檀見他面色惆悵,語氣寥落,一時也想起母親。
她捧著杯子淺抿一口,“找我來有事?”
“我喚你來只是想問一問你,最近過得可還如意?”薑士淵笑道:“我聽聞你舅舅歸京,路途上出了一些意外,延遲幾日。他此次回京,是接你回陰氏?”
薑檀眸光微冷,他的消息倒是靈通。
薑檀起了防備之心,並不說實話:“我不回陰氏。”
薑士淵心頭一松,苦勸道:“你獨身帶著孩子一個人住在宅子裡,不是長久之計,家中總歸是要有頂梁柱。你大哥如今成親,嬋兒婚事也有著落,只有你最讓為父放不下。尚不說你是被人休離,你帶著孩子想要嫁得好,更加艱難。
我認識一位友人,他身份顯貴,家中有夫人,缺少子嗣。對你也知根知底,並不介意你成婚過。只有一條,不接受你帶著孩子嫁過去。”
薑檀說不上心底是何滋味,有一種果然如此地了然,又因為他話中的貶低而心冷。
在他的眼中,她如草芥,能夠嫁給朱玄是用盡一生的運氣。而薑嬋在他眼中,如珠如寶,配得上世間最好,受不得半點委屈。
給人做妾做生孩子的工具,他也說得出口!
臉上露出一抹哂笑,她是棄婦,在他們看來,生育孩子是她僅有的價值?
“父親打算如何處理喜寶?”薑檀至始至終垂著頭,薑士淵辨不清她的神色,隻得斟酌道:“喜寶是我的外孫女,自然不會虧待她。已經找好一戶殷實人家,你若是點頭,今夜便將人送走。”
薑檀的心裂開兩瓣,一瓣浸入三九嚴寒地冰水中,一瓣經受熔爐炙烤,痛苦至極。
她想冷笑出聲,嘴角肌肉僵硬得連露出一絲波動都極為艱難。
已經找好人,說明早已做好決定,今日與她提起,與其說是過問她的意見,倒不如說是知會一聲罷了!
“你不用白費心思,我不會再嫁,更不會給人做妾!”薑檀猛地站起身,卻見薑士淵面不改色,有一種勝券在握的從容。不禁臉色大變,電光火石間,突然想起什麽,她憤怒道:“是你做的對不對!舅舅才會延遲入京?”
難怪他會在薑雲璋大喜的日子,迫不及待與她提起這樁事!
他是怕夜長夢多,趁著舅舅還未進京,將她給處理了!
相通其中關節,她心中悲涼,攥緊垂在身側的手,諷刺道:“你當真是我的好父親!”
“薑檀……”
“我不受你期待出生,在你心中從未將我當做你的女兒,而我對你的父女情分,到此為止。”薑檀覺察到體內有一團火在燒,渾身發熱,她看著薑士淵地目光透著徹骨的冷意,用力咬著舌頭,往門口走。
護衛不知何時進來,“小姐,得罪了!”一記手刀劈在她的脖頸上。
嘭咚一聲,護衛倒地。
暗衛悄無聲息出現在薑檀身邊,護著她走出去。
另一個暗衛舉著刀架在薑士淵脖子上,薑士淵臉色黑如鍋底,額角青筋暴突,卻不敢動彈。
眼睜睜地看著薑檀從眼皮子底下逃走!
一步!
隻一步之差!
可恨!
暗衛長劍一收,瞬間消失在屋子裡。
薑士淵渾身發軟,脖子上一陣刺痛,死亡離得那般近。他擦了擦額角冷汗,不甘功虧一簣,又不敢追薑檀,怒氣填胸,一腳踹翻矮幾。
焦急跑來的管家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腳嚇一大跳,戰戰兢兢道:“老爺,不好了!您派去寒煙樓的人,被衙門裡的人帶走了!”
“你說什麽?”薑士淵心下一驚,難道寒煙樓大有來頭?
他明明派人去打聽清楚,那家酒樓是被沈若華買走!
“他們如何說?”薑士淵強自鎮定。
管家道:“傳信的人隻說了一句話:‘你們想要回十八萬兩銀子,找相爺要去。’那人私底下透露,寒煙樓是相爺的產業。”
薑士淵心涼半截,“你去請二小姐過來!”
“是。”管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去請薑嬋。
薑嬋滿腹心思在旬王身上。
動了妄念,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見管家一臉焦急地走來,她心一沉,難道父親失手了?
她見書房裡滿地狼藉,來回在踱步的薑士淵,目光在他流血的脖子上停留片刻,沉聲道:“父親,薑檀呢?”
提起薑檀,薑士淵滿面陰霾,切齒道:“逃了!”
薑嬋皺緊眉頭:“父親,你打算將她送給誰做妾?”
事到如今,薑士淵也不再隱瞞薑嬋:“長公主的意思,將她送進旬王府。”
薑嬋不可置信,心中氣恨,語氣也不由尖銳:“父親,您當真是糊塗。薑檀她是朱玄不要的女人,您送進旬王府,不怕旬王被人恥笑?”
薑士淵面色冷沉:“旬王的意思是將她改名換姓,重新選一個身份,她不過是一個妾,不需要交際應酬,只要不露面誰會知曉?”
可惜,事情搞砸了。
“荒誕!”
薑嬋妒火中燒,薑檀憑什麽這般好命!朱玄拋棄後,還能嫁入王府!
若是知道薑士淵打的這個主意,她堅決不會同意!
隨即,眼底露出挫敗。
薑檀生來好命,就算薑士淵不疼愛她,可架不住她有一個好外祖!
旬王怕是動了拉攏陰氏的念頭,方才費盡心思要將薑檀弄進府!
她心思一動,旬王妃不行的話不其然在腦子裡閃過。
“父親,旬王妃快要不行了?”薑嬋問。
薑士淵目光陡然銳利的看向薑嬋,見她滿腹心思,一雙眼睛閃爍著光芒,心頭一驚,連忙呵斥道:“旬王不是你能動的,不可胡來!”
薑嬋捏緊拳頭,不是她能碰,薑檀卻可以?
她並未往心裡去,敷衍的點頭。
“另有一事與你說,寒煙樓是相爺的產業,我們派去的人已經被抓起來。”薑士淵很頭疼,若是旁人他得罪不起,可以請長公主與旬王出面,可那是君瑕,皇上的面子有時都不給!
“我去找姐姐幫忙!沈若華與相爺關系極好,而姐姐與沈若華是摯友,定能讓相爺不追究!”薑嬋這般說著便轉身離開,她自然不是去找薑檀,薑檀已經被下藥,被薑士淵這般算計,只怕是恨死陳伯府,豈會幫忙?
沈若華與相爺關系好,可相爺卻是支持旬王的人,旬王的話,他自然會聽!
薑嬋原本想要循序漸進,調查一番旬王府的情況,然後再考慮要不要擇選旬王為對象。在薑檀與得罪君瑕的雙重刺激下,心中的那點顧慮拋在腦後。
而今日,也是她唯一成功機率高的一次!
“旬王在何處?”薑嬋詢問管家,而後冷聲道:“父親得罪相爺,我去請旬王幫忙。”
管家連忙說出旬王所在地。
薑嬋怕事跡敗露,將管家支出府去辦事,而後匆匆去後廂房。
她站在門口,心跳如擂鼓,緊張得手心冒汗,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一下儀容,方才推門而入。
廂房背靠假山,樹蔭成林,內室裡昏暗,她站在門口,隱約看見躺在床榻上高大身軀的輪廓,雙手抑製不住的發顫,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吞咽口水,一步一步似踩在刀尖般,靠近床榻。
薑嬋感受到一道視線射來,她渾身一顫,下意識低著頭避開他的打量轉身要逃。最後一絲理智,讓她不能退卻。
壓下心底的恐懼,顫巍巍伸手撩開帳幔,火熱的手掌鉗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
“啊——”
薑嬋失重倒在床榻上,一道黑影壓下,她眼睫顫動,緊緊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摟著旬王的脖子主動吻上去。
她渾身抖得更厲害,有多緊張就有多害怕。她不能讓旬王看見她的臉,只希望快點事成。
男人低笑一聲,眼底布滿嘲諷。
這就是薑士淵口中那個溫良淑德極為難搞的女兒?浪蕩得和吃了chunyao一般,婚前失身的事情也並不讓人費解。
這般想著,愈發的厭惡,隻想快點解決了。毫不憐惜,直奔主題。
“薑檀,跟了本王,定不會虧待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