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姐妹
  自孝懿皇后去世，康熙再未立過皇后，是以如今后宮只有德、宜、惠、榮四妃品級最高。

  德妃主東六宮，位居永和宮，琳若初進宮，一大早便穿戴整齊前往永和宮向德妃請安。

  自體元殿一事後，原本將成為自己兒媳的人此刻卻成了自己丈夫的女人，德妃難免瞧著琳若不順眼，態度稍顯冷淡，隻簡單地說了句“日後盡心伺候著皇上，安分守己”之類的話。

  旁的嬪妃瞧出點眉目，看向琳若的目光也變得複雜了起來。

  “有些人剛得了皇上的寵難免有些得意忘形，但登高必跌重，做人啊還是低調點的好。”高常在坐於庶妃王氏的身邊，姿容豔麗，眉目張揚，不屑地瞥了琳若一眼。

  因著琳若昨日剛入宮皇上便召她侍寢，這在旁人眼裡自是難得的恩寵。

  高常在與琳若同住於鍾粹宮，但因和庶妃王氏交好，王氏又接連生下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正是得寵，連帶著高常在也跟著水漲船高，待人也有些張狂。

  德妃靜靜地喝著茶，仿佛未聽到高常在的話，隻冷眼旁觀。琳若請安時德妃便故意讓她站了好一會兒，並未賜座，徑直給了她一個下馬威，此時高常在的冷嘲熱諷大概也正合了她的意。

  相較於高常在的張揚，王氏明顯要低調得多，人看著柔柔弱弱的，說話也和氣，看了眼德妃，微微抿嘴笑了笑。

  “瓜爾佳妹妹初進宮，難免得寵些，都是皇上的妃子，盡心伺候皇上便是。”

  話很是得體，叫人挑不出一絲錯來，但能在宮裡安穩地活到現在又平安生下兩位皇子的人又豈會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琳若低著頭，態度謙卑，心裡絲毫不敢大意。高常在見她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麽，抿了唇，面色很是不好。

  坐了會兒，德妃說累了，三人便起身告辭一同出了永和宮。

  出了永和宮，王氏拉著琳若的手，話裡話外極是親熱:“今日見著妹妹，我就覺著格外親近。記得我初進宮時與你差不多的年紀，轉眼許多年過去，最好的年華也已不在。瞧見你，我就想到了自己當初，也是深受皇上喜愛。”說著，面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王氏三十多歲，雖已是兩個孩子的額娘，皮膚卻保養的極好，猶為明豔動人。

  琳若靦腆地笑了笑:“姐姐說笑了，姐姐光彩照人，又為皇上誕下龍子，聽說皇上對姐姐極為看重，妹妹初進宮，不懂規矩，還望姐姐多多指點。”

  高常在聽了她的話，面露得意，不急不緩道:“哼，算你明白，人呐還是要放聰明點，別以為一時的寵愛便能越過了人去，指不定哪一日皇上便把你拋在了腦後。”

  琳若微笑不語。

  王氏瞥了高常在一眼，輕聲斥責:“不可胡言，瓜爾佳妹妹雖然尚未行冊封禮，卻到底是皇上親封的嬪位，即便有什麽話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常在能隨便亂說的。”

  琳若如今尚無封號，隻掛著個庶妃的名號，也難怪高常在瞧不起她。王氏雖也是庶妃，膝下卻已有兩位皇子，根本不是琳若這初進宮的小小庶妃能比的。是以王氏這番話明面上是為琳若說話，實則貶低。

  高常在撇了撇嘴，扭過頭去。

  王氏又拍了拍琳若的手，歉意道:“妹妹別往心裡去，高常在就是性子直了點，沒什麽壞心思的。看得出來妹妹是個溫婉守禮的，也難怪皇上會喜歡。”

  琳若暗歎王氏的高明，表面上柔柔弱弱，一番連敲帶打，偏讓人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卻也不多說，隻笑道:“姐姐說笑了。”

  王氏面上看著一團和氣，話裡話外卻無不暗藏深意，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卻都是一個意思。

  好在琳若也無意爭寵，並不想理會這些。

  又閑話了幾句，王氏和高常在便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握著琳若的手讓多去她宮裡坐坐。

  琳若自是點頭答應。

  回到院子裡，琳若滿心疲憊地靠在軟踏上，芳如有眼色地上前為她輕輕地揉著太陽穴。

  琳若輕歎了口氣，初進宮便著了德妃的下馬威，又被高常在一通嘲諷，王氏雖面上瞧著和氣，心中到底如何卻尚不清楚，單單王氏能以一個漢人女子的身份活到今日，又平安地生下兩位皇子便可見一般，而今日那話裡話外雖極盡和氣，卻也暗藏機鋒。

  想到今後這樣的虛與委蛇怕是少不了了，心情不由得有些煩悶，若是想要在宮中平安地活下去，怕是還須謹慎小心。

  ※※※※※

  又是一年桃紅柳綠，琳若側臥在屋內碧紗櫥後的美人榻上，手裡拿著一本《詩經》，看的入神。

  院子裡的銀杏樹的葉子青翠碧綠，清晨明媚的春光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幾個宮女在院子裡邊做著灑掃，邊笑嘻嘻地與身邊的人說著話兒。

  采珍端著一盤子點心從門外走了進來，面上尚帶著幾分氣悶。

  “小主，您瞧瞧他們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兒？奴婢聽著都受不了！”

  采珍“啪”地將點心放在榻上的小幾上，小聲抱怨。

  琳若聞聲抬眼瞥了她一眼，對她的沒大沒小早已習慣，並不介意，對她的抱怨亦不置可否:“不過些口頭之爭罷了，何必在意。”

  琳若滿不在乎的語氣另采珍一肚子火氣沒處發，鬱悶地撇了撇嘴:“小主，您就不想知道他們說了哪些話？”

  能說什麽？琳若不必想也知，在宮裡呆了這麽久早已習慣了，她也根本不在乎。但瞧著采珍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兒的表情，琳若隻覺著好笑，也不忍心打擊她。

  “說了什麽？我聽著呢。”

  她放下書半坐起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眼睛卻熠熠閃光，倒不似生氣的模樣，完全像是……遇到了什麽好玩的事兒。

  采珍歎了口氣，神情愈發萎靡，對自己的主子完全不抱希望了。

  別的主子都是上趕著討好皇上，巴不得天天得寵，反觀自家主子，完全不當一回事兒，天天兒地縮在屋子裡，哪兒也不去，這皇上都多久沒宣小主侍寢了？
  “我的小主，您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得寵啊？”

  “這樣有什麽不好嗎？挺安靜的。”琳若笑了笑，從面前的盤子裡捏起一塊梅花酥，放到嘴裡。

  轉眼入宮已有兩年，皇上宣她侍寢的次數少之又少，也因此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有時候想著就這樣下去，和院子裡的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其實也挺好的。

  “確實挺安靜，安靜的就連平日裡最喜歡和您對著乾的高常在也許久沒找麻煩了。”

  采珍皺了皺鼻子嘟囔著，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歎氣。

  “你今兒又是從何處受了氣？”

  芳如倒了杯茶正遞給琳若，聞言奇怪，原以為今兒又是對面說了什麽，才惹得采珍如此生氣，如今看來是另有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