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軍中的瘟疫並沒有夏雲初想象的那般嚴重，完全比不得她上輩子的記憶。

  在她那模糊破碎的記憶當中，當時瘟疫可是在軍中橫行無忌，就是好些身體健壯的兵士都染上了惡疾，好多人都死在了那場瘟疫當中。

  這次可能是因為有了宋天嶽和隋弁二人聯手，軍中連補給都變得好了不少。

  夏雲初還記得自己剛到這大秦軍中來時，軍中的夥食可實在不怎麽樣。別說是肉跟菜了，就是主食想要吃飽，都得同周圍的人爭搶著才行。即便是這樣，也不一定能吃飽肚子。就好比她原先在後陣之時。

  林老二為什麽要搶她的那份東西，還不就是因為單單一份吃的，根本不足以讓他們填飽肚子。

  上一世到底有沒有隋弁，夏雲初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了。

  好像是有過新軍備官兒上任的事，可她所寄身的這個小女孩兒，根本就不關心外界的動靜，所以從來也沒有去了解過上任的軍備官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就連名字也從沒有聽說過。以至於夏雲初想要從中找點兒線索，也實在是毫無頭緒。

  只是，在那些零散的記憶中，軍中的夥食仿佛就一直沒有好轉。

  別說是當時還在後陣了，就連最後調到了李順手下，當初那個小姑娘也從沒吃過幾頓飽飯。

  而那時候的隋弁，不知是從來沒有到這軍中任職，還是也同樣被那場瘟疫拖累。

  夏雲初心中想著這麽些有的沒的，手上的事卻是一點也沒耽擱——她也根本沒那個時間可以耽擱。

  外頭盡是漫天的硝煙和爆破聲，將整個軍中都蓋在了這麽一片迷蒙當中。

  也不知道軍中有多少人知道了瘟疫的事，可看著外頭那些把守著的兵士，還有他們面上那淡定的神色，就讓人覺得事情還不至於那麽糟糕。

  督軍從爆竹聲響起開始，嘴裡就一直是嘟嘟囔囔的，就差沒拉著夏雲初講話了。

  夏雲初本就對他沒有任何好感，現在又是忙得腳不沾地，哪裡有那個閑心思去搭理他。就是同李順，她也沒能說上幾句話。

  這麽碩大一片營區，除了他們二人以外，就再沒人來照料病患了。

  昨日前邊的營帳確實有不少士兵已經蘇醒過來，稍微能夠自行做些細活，可也還是沒辦法完全照料自己。

  更不要說在這營區後頭，還有好些營帳裡邊，躺著的是全昏迷著的病患。他們的病要重許多，根本不可能蘇醒過來，就是吃飯喝水都全靠夏雲初和李順二人去伺候。

  這隔離區當中有著這麽一群大爺，他們二人便注定是沒有任何空閑。

  病死的幾人都是後頭營帳裡邊的，也幸虧那營帳當中根本沒個情形的士兵，所以也就無人看見屍體被拖走的情形，更不會造成什麽嘩變。

  倒是前頭那些已經蘇醒的兵士，聽見外頭爆竹聲聲傳來，又聞到嗆鼻的煙味兒，止不住就拉著夏雲初問。

  夏雲初一時盼著這些病患趕緊醒來，可以幫忙做些事情，現在看看，卻又覺得這些人還是全昏過去算了，省得她還要這樣一個個去安撫解釋。

  她自己夜裡睡得不好，又忙得腳不沾地，臉上自然也沒多少笑容。也對她面上戴著口罩，無需勉強維持笑容，這才讓她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這營帳裡面的兵士，原先哪個不是依仗督軍手下的身份，在軍中橫行霸道的。可現在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榻上，他們自己心中也有了猜想，也就不敢對夏雲初有絲毫不敬。

  不說夏雲初醫術有多高明，光是這小家夥敢到營帳裡邊來給他們喂吃喝，就已經夠他們感動的。

  醒過來的兵士當中，有幾個是曾為難過夏雲初的，如今見夏雲初好似沒多少阻礙隔閡地就照料著他們，心中不免一陣慚愧。

  他們也是驕傲慣了的性子，根本拉不下臉面向夏雲初道歉，隻得是訕訕地低頭，也給夏雲初省了不少麻煩事。

  營帳外的爆竹聲一直持續到晌午，才漸漸停息下來。

  出門倒水的時候，隔著漫天的硝煙，夏雲初仿佛見到那些鎮守的士兵們又在外頭攔出了一道隔離帶來。可因為硝煙的關系，她也沒看得十分清楚。營帳裡邊有好多事情需要她去忙活，她隻稍微瞥了幾眼，就趕緊又轉回去給李順幫忙了。

  ——沒錯，如今她倒是給李順幫忙起來。

  她如今手頭沒有抗生素，沒有消炎藥，也沒有疫苗。除了能夠用更先進些的西醫手法，去給病患處理並發症帶來的外傷，其余所能做的，也就不過是熬些湯藥，給病患灌下去。

  李順力氣大得很，不管是搬動病患，還是給他們灌藥，他一個人就幾乎包攬了。

  夏雲初也就是去給病患們稍微處置一番傷口，還有監測每個病患的狀況。可就是這樣，百來號人也還是將她忙了個暈頭轉向。

  這時候她可是滿心懷念起了以前那些現代儀器。

  不說別的，就是能給她來個血壓計，也足夠她感謝天地。她本來就不是專業醫生出身，只是跟著長輩稍微學了幾年，連切脈的功夫都不很熟悉。若要說最簡單的滑脈，她倒是還有點兒自信，可這幫漢子沒有哪個會懷胎，能夠分辨出代表懷胎的滑脈，可一點兒用處也沒用。

  而醫書上邊所寫的各種脈象，卻又是籠統得緊。沒有親自摸過，實在也說不好脈象的含義。

  沒辦法，懷念歸懷念，如今她面前的環境就是如此惡劣，夏雲初也只能去適應。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夏雲初在“切”這方面實在經驗不足，而“問”一方面，卻是因為絕大部分兵士都還昏迷著，根本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

  她就只能是在“望”和“問”兩方面上下功夫了。

  “……至少給我個聽診器呀。”

  夏雲初一邊抱怨著，一邊在紙上畫了個簡易的聽診器模樣。

  沒有鐵不要緊，木頭削的工具也能頂一陣。羊腸和羊包膜是好東西，完全可以替代塑料管和塑料片兒。

  又是一樣新的器具圖紙橫空出世，夏雲初隻盼隋弁能重視一些，早早將這東西給她做出來。

  這玩意兒放到隋弁眼中，恐怕就沒有那樣重的分量。

  畢竟，除了夏雲初，恐怕再沒哪個醫者懂得聽診器的用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