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深厚
冬城回歸大炎的轉日,大炎漢王發出檄文,要奪回大炎京都。
五方兵馬大元帥薑維,五方兵馬監軍謝玉率十二萬三千兵馬回轉京都。
檄文一出,天下震驚,待整個大炎都接到消息的時候,五方兵馬大軍的前哨已經距離大炎京都不到五百裡。
整個天下都知道了飛戎被五方兵馬驅逐出大炎,卻若非親眼得見實是不相信大炎還有如此兵馬。
五方兵馬大軍以騎兵為首,每人攜帶謝玉給準備的炒面在沒有輜重的前提下輕車簡行,快馬加鞭,一路上經過六大氏族豪門,直接登門借糧,速度之快隻讓六大氏族又是歡喜又是優,讓各地的義軍人心惶惶。
六大氏族歡喜的是大軍來的這麽快,他們總不用拿自己人去拚了,憂的是吃的是他們的糧。
義軍是怕這樣的精銳大軍襲來,他們沒多少日子可活。
有的義軍不信這個邪也好,或者是要掂掂斤兩也好,擋在前面意圖攻伐,五方大軍如虎狼之師,兵鋒所指,所向披靡。
短短兩日便攻破了義軍的五處攔截,前行三百裡。
軍中大元帥薑維,漢王薑楓的臉色像是能沉下水來。
“就是這些人亂了大炎的江山?”薑楓手中的杯子幾乎要捏碎。
薑維也是後怕:“好在我們先把大炎趕了出去,不然憑著這些人,飛戎人在我大炎之地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境?”
謝玉默默點頭。
在曾經她所知道的事實上,正就是如薑維所說。
沒有五方兵馬,也沒有漢王的生死間隔,並州根本就沒工夫幫大炎平定安撫,先自己處理了內亂,薑晟上位,把飛戎人趕出並州,再去平息整個大炎,那時大炎死去的官員百姓早已不計其數。
現在比那時候已經好很多了。
“天佑大炎。”謝玉道。
聽似有些敷衍。
薑楓淡淡的瞥了眼謝玉。
大軍繼續前行,如雲般直到京都城下。
京都的義軍已經跑了大半兒,還有余下幾千人守城。
高大巍峨的城門緊閉,宏偉的城牆訴說著謝玉離京之後的風雨寒霜。
謝玉遙遙看著,仿佛看到了疲憊老邁顫抖的老人。
謝玉先去見了大元帥,一刻鍾後從大元帥帳中走出,策馬到達京都城外弓射不及之地。
“本官謝玉,曾任京都京兆府牧,現為五方大軍監軍,本官蒙先皇看重,不過弱冠為當朝二品大員,本官在任秋毫無犯,京都百姓直呼青天,你們可以問一問,本官所言是不是有虛。”
“但凡造反都是拎著腦袋在賭。爾等奪大炎京都之地,若是主謀必當凌遲,然事出有因,天降大災,再有地方官員無能苛刻,爾等也是為求活路,不過脅從耳,本官既為京都父母官,不忍見百姓辛苦,故而限爾等一日內開城門縛手請降。本官可用頭上的烏紗帽作保,若爾等並無傷害百姓之舉,可恕爾等之罪。若不然大軍兵鋒所指,爾等不過砂礫,到時就不要怪我朝中大軍為國除奸!”
謝玉說完回轉。
身後大軍呼喝,成隊列奔馳,為以往軍中演練時的樣子。
即便城樓高大如斯,城樓上的義軍們也都眼看著那幾乎看不到頭的騎兵盔甲嶙峋,刀鋒銳利,馬蹄奔馳中如他們這樣的軍士站在前面,只有被碾成肉泥。
當即就有兵士褲襠下面濕了一片。
他們數千人在京都就是墊底送死的,本來也都知道擋不住這應該是大炎最精銳的十多萬兵馬,只是原來沒見過,這回親眼所見。
有的不怕死,打定了主意死之前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有的已經讓人去城裡頭打聽這位據說是前任京兆府牧的德行,若是說話算話,是不是可以試試呢?反正怎麽也是一死,萬一投降能有機會活呢?
數千人中心思各異。
京都城外,大元帥喃喃:“真是要放人啊!”
先前謝玉跟他提,他還以為只是做做樣子,可後面聽著人家都拿烏紗帽作保了,那就是真真的。
“監軍提議,大元帥準許,豈能有假。”薑楓道。
大元帥看著漢王,默默給豎了個大拇指,啥玩意準許?還不是因為您點頭,他才同意的?
“京都之地,安穩為上,若能不戰而收回,六大氏族只能望而項背,到時候就看那位皇上羞愧不羞愧。”大元帥道。
薑楓點了點頭,把一直隨身攜帶的一長條盒子拿過來。
“這裡面就是先皇讓謝大人交給我的東西,你看看。”薑楓道。
薑維道:“原來跟寶貝一樣不讓我看,現在我能看?”
“能。”薑楓道。
薑維嘿嘿的打開盒子,瞳孔瞬間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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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外五方兵馬大營看似和之前並無二致,京都內留下的千余名義軍已暗潮洶湧。
夜色籠罩時,便有人從城牆上墜下來投降。
謝玉親自接見,親自問詢幾句,有的直接釋放,有的讓他們回去報信,還有的則是要被關押刑罰,但也決計是沒有一個說要殺的。
讓回去送信的不用說,藍汪汪的就是負責把這邊謝玉如何處置的消息傳遞回去的。
直接釋放者,頭頂上還是“百姓”字眼。
曾經小偷小摸要不然就是竊賊之類,頭頂上也標的很明白。
既然知道了身份,再從詢問中倒推出,實在不行再用上《易經》之類面相,手相等玄而又玄的說法,沒有不上當的。
謝玉只能說知識改變命運,若是換到她曾經的那個時候,除非是有真憑實據認證物證,不然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法讓人認罪。
城中的義軍試探過後,再有京都內的百姓證明謝玉實在是好官,更是一言九鼎,不到一日,京都內的義軍投降。
京都不戰而回歸大炎朝廷。
上下驚,喜而泣。
謝玉再次策馬行走在京都之內。
京都百姓,六大氏族的人都在城內相迎,曾經謝玉認得的,不認得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無論是百姓,富戶,官員都是笑容滿面。
謝玉也看到了謝氏的人。
在謝玉入京都之前,就和京都謝氏聯系了,謝留還有京都謝氏的上下都還好,家中婦孺早早的躲在玉明寺避過了外面的大難,謝什謝憑雖也是朝中大員,但一個工部一個禮部,皇帝出京時沒有帶著他們,義軍入城之後也沒對他們怎麽樣,雖受折辱但性命無憂。此番謝什謝憑都春光滿面。
大軍入城,非常之儀,謝玉沒有去謝府,隨同大元帥漢王一起到了皇城。
皇城九門,早已經沒有了曾經的繁華尊榮,裡面狼藉一片,據帶路的義軍說他們進城的時候皇城內就雜亂的很。
精銳的親兵林立四周,刀劍之下,肅穆的宮城也回蕩出幾分大炎的威武氣勢。
大元帥薑維,漢王薑楓神色沉默的行走在宮牆之內,最後立在宮中的書庫之外。
宮中書庫早已經被燒成了灰燼,破壁殘桓之下,一片烏黑。
這裡在義軍到來之前就已經被燒了。
新帝登基之後根本就沒有修繕。
其中想要隱藏的是什麽,薑維薑楓一眼便知,謝玉也看到了。
只是不同薑維薑楓,她還看了別的。
即便是藏在地底下,只要人活著她就看得到。
“派人高喊,漢王殿下收復京都。”謝玉吩咐兵甲。
兵甲應諾,於整個宮城之內高呼聲喊。
很快,聲音盤桓而過。
薑維聽了一耳朵就沒當回事。
薑楓深深的望了眼謝玉。
不多時,下面的人來報,有人要見漢王。
待薑維薑楓看到來人,即便薑楓早有所覺,眼珠子還是差點兒瞪出來,要見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先皇帝身邊的大監,王德。
王德穿著尋常小太監的衣服,衣衫襤褸,頭髮花白,滿面蒼白,頭髮一縷一縷的不知道多少時間沒有打理,身上更是異味深重。
王德看到薑楓,老眼中陡然流出淚水,顫顫巍巍的脫下了外袍,眾目之下,王德的身上纏著一塊兒明黃色的綢布,綢布上隱約可見印鑒之痕。
薑維的呼吸陡然沉重,一如前日在大營中看到的那道藏在盒子裡的聖旨一般。
王德深吸一口氣,梗著脖子大呼的聲嘶力竭。
“王爺,請接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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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中發生了什麽,宮城之外無人得知。
只知道大元帥漢王入京之後先去了宮城,隨後從宮城出來,宮城中沒來得及跟著皇帝離開京都,藏在暗處的一些宮婢宮隨也不知道從哪些地方的犄角旮旯裡出來。
漢王當是救了不少人。
而後三天,在京都留下的一眾官員的齊心協力之下,京都之境很快恢復了之前的安詳。
逃離在外的皇帝聽聞,開始回轉京都。
各地往京都來揚言借口要相助大炎奪回京都的兵馬也陸續進京。
雖各地方還有義軍兵匪為患,但京都已經重新落回到大炎薑氏皇族的手中,各地方的官員大都也放了心。
朝廷還在,社稷尚存。
皇帝的車輦到距離京都一日之遙時,突然停下了,皇帝要滿朝文武前往迎接。
滿朝文武不都是跟著皇帝跑了嗎?
京都哪兒來的滿朝文武?
直白了不就是讓他們去接?
皇帝不會是怕了他們手中的兵馬吧。
不少人看向大元帥,還有漢王。
五方兵馬大軍十多萬精銳,誰不懼上幾分?
漢王兵不血刃奪回京都,又是先皇的親弟弟,那身份豈是他們能比的?
“皇上怕是針對王爺。”有人道。
“這是要讓王爺低頭。”
“王爺,皇上為我大炎之主,可京都之地說丟就丟了,若非是您這個當親叔叔的收回來,皇帝危矣。”
“若是尋常人家,定會對王爺感激不已,但皇上的性子,難。”
“王爺小心啊!”
“……”
不管各自抱著什麽心思,聚集在京都早些年前先皇為漢王備下的漢王府中,都是一副關心的模樣。
漢王面帶感激:“諸位之心意,本王已知。”
“只是京都並非是皇上的京都,而是大炎的京都,除非大炎國祚不在,不然京都之地,必當於薑氏皇族之手。”
漢王的語氣輕飄飄,可眾人都聽出來了裡面的雷霆萬鈞。
漢王果然也生氣了。
皇帝跑了,京都之地不就是脫開了薑氏皇族之手了?這太丟薑氏皇族的臉。
“王爺所言極是。”
“若先皇在,還不知道會是如何的痛心。”
“……”
眾人低聲歎息,遺憾之色外乎於表,恨不得漢王當即怒發衝冠。
卻不想漢王只是摩挲著杯子道:“皇兄之命,不可違。”
所以漢王是不打算鬧起來?
真的打算率眾去迎皇帝。
有的兵馬走了,有的兵馬還在這邊留著。
很快漢王這邊也發了文,說是會在宮城迎接國璽回歸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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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國璽,是不是就是迎接朕?”距離京都一日之遙的鎮子裡,皇帝問隨行的官員。
隨行官員沉吟:“聽是這個意思。”
“什麽叫聽是這個意思?”皇帝問。
“國璽乃皇上手中之國器,迎接國璽當是迎接皇上,只是皇上也知道先皇遺旨,恐怕漢王是知道了什麽。”那名隨行官員明顯知道不少。
皇帝抓住身側的椅靠,喃喃道:“不可能,我燒了一份,王德死了,另一份還沒來得及寫,漢王不可能知道。”
“如今漢王那邊可是有十多萬大軍。”官員道。
“那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順,就算是聖旨神不知鬼不覺的讓漢王知道了,可若是知道早就該知道了,怎麽可能忍而不發?”皇帝道。
“歷來皇位都是父傳子,皇上身負大炎正統國祚,即便漢王奪回京都之地有功,也是臣子,只要國璽在手,誰敢以下犯上,就是作亂,皇上一聲令下,舉國上下莫敢不從。”官員道。
“不錯!朕是皇帝,天下之主。”皇帝的背脊再次挺拔如山,“此番漢王有功,朕定會論功行賞,如並州那邊的苦寒之地怎麽容皇叔再往駐扎,皇叔理應在京都享福才是,只是從並州往京都的一路上坎坷顛簸,各處又是匪患不斷,說不定會有人對皇叔無禮,那時朕正忙碌於政務,得知此訊,也定會為皇叔報仇。”
“皇上對漢王之情,深厚似海。”官員高聲。
皇帝頷首,燈火下的臉上猙獰如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