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一視同仁
兩人眉目如畫,站在朝陽下,光亮四射中,宛若是從天上下來的天官。
一個是穿著紫紅官袍,周身環繞著五色光亮。
一個身著蟒袍,腳下仿若祥雲迭起。
兩人的樣貌都太過出色。
似乎整個大炎國朝的氣運皆在此處。
兵士們矗立在身後四周。
此刻也如同天兵天將守護。
謝玉的精神很好。
雖然受了傷,但休息了一夜,精氣神也恢復了過來。
昨夜裡薑晟抱著她,她在薑晟的懷裡睡了一整夜。
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在男子的懷裡相擁而眠。
那感覺,陌生又是說不出的滿足。
原來她以為自己怎麽也得忐忑半夜,結果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模模糊糊的好像聽到薑晟的歎息聲,只是那時候她也懶得起身,早晨醒來再看,薑晟也是精神飽滿,容光煥發。
所以她聽到的大概是錯覺。
兵士們行禮。
側身恭讓。
薑晟謝玉從城門的台梯走下。
於城門處這條街上,江州城起早的百姓都看到了從城樓上走下的兩位。
紫紅官袍當然是謝玉。
穿著蟒袍的又是哪位皇族?
有的覺得這位皇族眼熟,待若靈光一閃時,忽的想到了。
“這不是……”
後面的話趕緊的捂住。
不管這位當初在江州城是如何的身份,如今是豫章王,若是公然喚出了豫章王曾經的落魄尷尬,豈不是罪責難逃。
只是這邊捂住了嘴,那邊已經有人嘀咕:“怎麽覺得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不是薑學弟嗎?”
“噓!”
謝玉不認得那些人,但看頭頂上的標識就知道那些人是江州書院的學子,如今有的已經有了官身,有的還在書院裡混日子。
薑晟在江州時在書院中讀過書,自然有人認得。
薑晟也認了出來,馬蹄停落,薑晟喚過身側的薑十八,低聲說了幾句,薑十八應諾,不多時薑十八出現在曾經是薑晟同窗的子弟面前。
薑十八神色恭敬,那些曾經薑晟的同窗子弟們受寵若驚。
謝玉沒有看到這一幕,只看到了薑十八離開。
謝玉看向薑晟。
薑晟道:“我說若是有暇便會找他們相聚一番。”
謝玉頷首:“王爺出身江州,總要在這裡找些相熟的人相助才好。”
“知道了。”薑晟彎了彎唇。
騎在馬背上的兩人自然為江州百姓所關注,即便四周護衛鐵甲粼粼,也擋不住聞聲而來的人們。
轉眼兩人身後跟隨的百姓已數百。
知道各處官員趕來,百姓們才漸漸散去。
而那時薑晟謝玉也已經到了目的所在。
薑晟曾居住過的三進院落。
院子裡有薑氏的人守著,每日打掃,得知薑晟回來,大門四開恭敬迎接。
熟悉的大門,熟悉的石獅子,甚至連門口迎風搖曳的小草都帶著幾分似曾相識。
薑晟眼中如瑩光劃過。
遂,翻身下馬。
謝玉也下了馬。
她回到江州謝府的時候看到謝府內的一切都覺得熟悉親切,就更不要說薑晟了。
這裡是薑晟和他的母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這裡更是薑晟母親過世,他曾經經歷了生死的地方。
薑晟在門口猶如僵石。
謝玉在薑晟的身後,呼吸盡可能的放緩。
她看得到薑晟頭頂上的金燦燦,也能感覺到薑晟身上的哀痛。
“謝兄。”薑晟沒有回頭。
“何事?”謝玉問。
“隨我一同進去。”薑晟道。
“好。”謝玉道。
薑晟抬腳,邁入院中。
謝玉緊隨其後。
其他的官員眾人沒有跟過去,包括親衛都守在外面。
原來都只是聽說豫章王和謝大人關系匪淺,如今親眼得證。
院子裡和薑晟記憶中的別無二致。
假山,亭台,松柏。
牆角的桃花因為初春已悄然泛起綠色。
另一邊的亭廊中,石桌石凳圓潤如故。
眼前時光流轉,仿佛母親正在台階上微笑,父親和他在場中比劃著刀劍,又或者跳轉而成母親給他端過來他最喜歡的茶點,亭廊中父親正在考教他的詩書。
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
可又是清楚的知道再也回不來。
薑晟的身子漸漸僵硬顫抖,目光也越來越深,深邃的暗不見底。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握住了他的。
薑晟一怔。
他想到了此刻跟他站在一起的還有謝玉。
還有她。
薑晟反握住謝玉的手。
薑晟的力氣很大,大的讓謝玉都感覺到了疼。
謝玉什麽都沒說。
薑晟握著的是她沒有受傷的那隻手。
這點兒疼,她還受得住。
比起此刻薑晟心裡的疼,她的這點兒疼又算什麽。
“二弟之前住在哪裡?”謝玉問。
謝玉的話如同甘霖,卻又是清明的銅鍾震蕩在薑晟的耳際。
二弟?
她已經許久不曾這樣喚他了。
原來他以為謝玉是兄長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現在……薑晟偏頭看向謝玉。
謝玉看薑晟的眉角就知道他在質疑什麽,謝玉正色道:“現在還是比你大,弟弟。”
薑晟額角跳了下。
弟弟??
先前沉重的心境隨著謝玉的這兩句話消散。
緊跟著而來的是另一種此起彼伏的蕩漾。
薑晟彎唇,露出燦爛一笑。
謝玉也揚起嘴角。
下一刻,薑晟拉著謝玉直奔中庭旁的偏院,推開其中一扇門進去。
房門打開,裡面還有淡淡的檀香味。
謝玉還沒來得及打量屋子的布置,薑晟就把她壓到了門上。
熟悉的氣息,是昨兒晚上讓她神魂顛倒的由來。
只是此刻沒有了昨兒的溫柔小心,全然強勢霸道的侵佔她的氣息,她的呼吸。
壓著她的力道也緊,恨不得兩個人揉成一個。
謝玉骨子裡終究還是女子,身子自然而然的泛軟,原本推拒在他身前的手也不自覺地攬上他的脖頸。
原來薑晟靠近她的時候,他身上的氣息就讓她著迷喜歡。
現在謝玉更是沉迷。
攬著他脖頸的手用力,更覺得這樣的親近隻像是羽毛淺淺的撩撥。
呼吸變得急促。
唇齒間也開始回擊。
就在這個時候,薑晟推開她,低眉看著謝玉泛紅的面頰。
“誰是弟弟?”薑晟問。
謝玉聽到了薑晟的質問,可薑晟的唇紅的鮮豔,直勾勾的讓人垂涎。
“你。”謝玉道。
“……”
薑晟微笑,松開謝玉退後。
謝玉忙拉住薑晟,道:“謝留,謝留是弟弟。”
“還有別人嗎?”薑晟問。
“沒有,只有他。”謝玉道。
“……”
薑晟揚眉,再度擁住謝玉,低頭吻上。
這次,溫柔纏綿。
比昨夜還要勾人心神。
謝玉更軟。
想要的也更多。
只是很快,薑晟又停下。
謝玉不滿。
但薑晟緊緊的壓著她,喉嚨裡也悶哼了聲。
男子女子的體態之差瞬息間一清二楚。
和昨夜仿若相似。
……謝玉沒動。
薑晟也沒動。
應該是不停不行了。
許久,薑晟總算是松開了她。
只是握著謝玉的手還是沒有松,拉著她走向屋子裡唯一的床邊。
“我之前就住在這裡。”薑晟說著,拉著謝玉坐到了床上。
原來這裡就是薑晟住了多年的屋子。
她還以為薑晟是迫不及待了呢~
“卯時晨練會在那邊的桌前看書習字,辰時看書,申時寫論,下棋,戌時作畫,亥時洗漱安眠。”
隨著薑晟的話,謝玉看向這屋中擺著的桌椅,琴棋,好像看到薑晟年少時勤奮刻苦的身影。
那時的薑晟定然比現在的薑晟更漂亮。
一時間,謝玉身下坐著的床也暖的厲害。
情潮還沒有散去,現在她所坐的床又是薑晟日夜所眠,現在長大的薑晟又在她眼前。
他這叫引狼入室吧?
她還有什麽可糾結的?
謝玉抬眸,眼中薄光粼粼,情濃的幾乎要滴出來。
薑晟正好看到謝玉的目光,呼吸徒然一窒。
胸膛快速的起伏了起來。
謝玉嘴角揚起。
這正是時候!
謝玉正要傾身過去,薑晟倏地握住謝玉的雙手。
謝玉:“……”
“我心悅你。”薑晟道。
謝玉點頭:“我知。”
“我想為你的男人。”薑晟道。
他的眼中幽深如暗,面容上的鋒芒隻讓謝玉的喉嚨滾動。
謝玉口中的“弟弟”本就是說著玩兒的,稱呼“二弟”,多少也有著佔便宜的想法。
薑晟是來日的皇帝,自以為“兄長”的日子也沒多久。
後來又是知道了薑晟心意,薑晟也知道了她是女子。
再後來的幾次親密,偶爾在夢裡,謝玉也會羞恥的醒來。
原來她以為她是男子,現在她是女子。
薑晟正就男子,現在他又說想要成為她的男人。
夢裡頭他早就是了,可也只是夢。
現在他親口說。
“我知。”謝玉道,她的聲音輕輕的顫,因為心跳已經在喉嚨裡,就要跳出來。
“我意欲敬你愛你,執手一生。”薑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謝玉瞳孔震動。
她不懂這首詞的意思,謝玉懂。
這是在說新娘,這是在說喜慶。
所以他是想要娶她不成?
謝玉怔怔的看著薑晟。
薑晟握著謝玉的手更緊。
“原來我以為父親母親和書院中其他子弟的父母沒有不同,舉案齊眉,梁孟相敬,夫唱婦隨,只是父親常年在外經商而已,直到母親過世,我才知道父親還有子嗣;我也曾想若是母親尚在該有多好,可後來回想母親在世時時常獨坐亭廊,看著我似有哀怨,我才想到即便母親活著,即便父親再垂愛母親,我也總還是要回轉王府,入皇室玉蝶。”
“自來嫡庶有別,我本不欲爭搶,只是想為父親略盡綿力,可終究事與願違,為了活著,我不得不爭,不得不搶。”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不想重蹈覆轍。”
“謝氏女,你記得,我要你為我妻,你子為我子,你女為我女。”
薑晟字句鏗鏘,聲聲震蕩心肺,腦顱天靈蓋隻像是被人拆下來又裝上的混混沌沌。
直到謝玉看到謝府的門楣在眼前,謝伍管事,嬤嬤憂心的看著她,她才恍惚的回神。
薑晟是說的什麽!哪裡有這麽容易的!!
當時她也這麽問了,薑晟說,既然知道不去做的後果是什麽,那就必須要去做,如果父王因為是藩屬王爺做不到,那他就不止要做王爺。
薑晟的心思在她的面前毫不遮掩。
她當然歡喜,這是她原本就認定的結果。
薑晟會是大炎的皇帝。
可薑晟是薑晟,她是她。
自從王宛如過世之後,除了薑晟,她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金框。
她頭頂上也還是藍汪汪。
她不是注定的妻。
他和她也該是沒有結果的。
所以既然動了情,彼此喜歡也就夠了,甚至她都心生了偷個孩子,繼承江州謝氏的想法。
可薑晟要去做,她能眼巴巴的看著?
不,不行。
既然有“人定勝天”,那就只有“竭盡全力”“死而無憾”了。
轉眼間謝玉周身氣勢陡升,已又是昨夜裡離開謝府時的成竹在胸之意。
“擊鼓吧。”謝玉道。
“是。”謝伍嬤嬤領命。
謝玉抬頭看著謝府上空的天色,嘴角揚起。
昨夜鬧的那麽大,總該有個結果。
薑晟是豫章王,鎮壓下城外的兵士,但謝玉才是江州最大的地方官。
就在薑晟謝玉往薑晟曾經所居的居所去的時候,薑晟麾下的兵馬已經在謝玉身邊親衛的引領下前往昨夜裡謝玉公然點名的幾位官員的府邸中,抄家。
有歡喜雀躍,青天猶在。
有悲呼冤枉,奸佞當道。
然後時不到午時,衙門有百姓擊鼓告狀。
草菅人命,盜取官田,戲殺,虜獲民女,盜鑄錢等等。
有的是被抄家的官員家裡頭所為,有的是自以為不曾露出馬腳的官員家裡頭所為,也有的是根本沒參合到昨夜裡那場亂事的官員家裡頭所為。
豪門大戶,奴仆眾多,即便為官者清潔廉明,又有幾個能保證下面的奴仆都是一樣的謙遜?狗仗人勢者,數不勝數。
即便是江州謝氏,也有。
只是民不舉官不究。
這次,卻是連江州謝氏也被百姓舉了。
這是謝玉所令。
不是為了混肴視聽,而是要一視同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