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課子
  夜裡的風雨漸漸平息了。等到刺目的晨光透過窗紙照射進來的時候，又是嶄新的一天。幼君移開了搭在身上的手臂輕輕下床來。到了外間推開門一看，只見芸芝和雨若在那裡低聲說著話，見著了幼君忙起身來行禮：“福晉早。”

  “早。你們過會兒再進去吧，讓裡面的人多睡會兒。我去看看棠兒。”等到了這邊的院子裡，見早起的仆婦們正在灑掃庭除，一切都井然有序。

  寶娟正在喂著鳥籠裡的鳥雀，見幼君來了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兒上來笑說著：“福晉早。”

  幼君徑直來到淑棠的小房間，卻見淑杭正抱著她的小玉和淑棠玩耍。兩個黑乎乎的腦袋湊在一處，正津津有味的嬉戲著。幼君過去摸了摸淑棠的額頭，發覺已經不是那麽燙了，又問奶媽在夜裡醒過幾次，哭鬧過幾回。

  淑杭道：“額娘，阿瑪呢？怎麽不見？”

  “你阿瑪在園子裡呢。”幼君見沒什麽狀況這才回自己房裡梳洗。沒過多久弘暾兩兄弟便過來了，和幼君請了安。

  “吃過飯就去學裡吧，你們阿瑪那兒下午回來的時候再去請安也是一樣。學裡要緊。”幼君交代了一回，仍不大放心。

  等兒子們去上學以後，幼君回想起昨晚的那些事心裡有些悶悶的。他留著她的遺物，自己可以假裝不必太在意的。幼君知道佩珍的死是胤祥心裡的一道口子，這些年了還沒愈合，只不過兩人在相處時幼君盡量不去揭這道傷疤。

  寶娟端了一碗熬好的薏米蓮子粥來，笑說著：“福晉吃點東西吧。”

  “放那吧。”她又想起胤祥的病來，問了寶娟一句：“爺的藥可配齊呢？”

  寶娟見問得奇怪忙說：“怎麽不齊。”

  幼君點點頭：“前些天我看見了一個方子，昨日也私下問過祁太醫。祁太醫說可以試一試。只是還得麻煩你們做幾個護膝。家裡不是這個病就是那個病，鬧得不安寧。這日夜的懸心。”

  寶娟道：“不是有綁腿嗎？”

  幼君立刻說道：“那個沒用，護膝最好是做成兩層，裡面能夠放藥。這樣也好敷好換洗省事得多了。”

  寶娟答應著琢磨著去做。

  幼君又道：“這屋裡的針線活還得你們幾個費心，如今我也沒那個心力來弄這些。孩子一多，事就多。”

  寶娟笑道：“福晉勞心該好好歇歇。”

  幼君道：“哪能呢。”她匆匆忙忙喝了幾口粥。

  這邊胤祥已經起床半歪在榻上，精神還算好。等著喝了藥。幼君將外面的書房整理了一番就見璧瑤拉著弘昌進來了。

  直到了胤祥跟前，胤祥眼皮也沒怎麽抬，隻滿不在乎的說了一句：“都什麽時辰呢，還不去念書？”

  璧瑤將弘昌推到了胤祥跟前說道；“爺快看看，你該為自己兒子做主。”

  胤祥這看淡淡看了弘昌一眼，見弘昌額頭上泛著淤青，臉上也不知被什麽給劃了一道口子，已經結成了疤，便問：“怎麽你又和誰幹了一架？”

  弘昌緊閉著嘴唇沒有開口..
  胤祥見兒子年紀不大卻也執拗，甚至是倔強。一旁的璧瑤見此忙晃了晃兒子的衣服說道：“怎麽啞巴啦，你在外面受的那些委屈不肯說，不讓你阿瑪給你做一回主，難道還想我給你做主不成？”

  “他能受委屈，誰敢欺負他。成天出門跟著一大群的人，他那架勢不去欺負人就算了。你當娘的也別慣著他，準是又和誰打架呢。你也是不小的人了，怎麽不敢承擔責任還要我這個當老子的來給你擦屁股？”胤祥的語氣有些生硬，他在維護一個父親的權威。

  弘昌跪在胤祥跟前，依舊一聲不吭，等著胤祥說完了，才萬分的委屈說了句：“兒子不過給了別人一點顏色看看。”

  胤祥冷笑道：“怎麽自己先掛了彩，這又是誰惹你了？”

  “是十四叔家的弘春。”弘昌揚著頭。

  “他怎麽惹你呢？”

  弘昌語氣有些吞吞吐吐，猶猶豫豫。胤祥看著心煩，拿起旁邊的一隻拐杖作勢要打：“你到底說不說，看我不打你。”

  弘昌的眼中閃過一絲懼怕的神色頭埋了下來緩緩說道：“誰讓他取笑阿瑪來著，當兒子的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要給他點厲害嘗嘗。”

  “他說什麽來著？”

  “他說阿瑪是個……”弘昌說到一半又看了一眼胤祥，依舊吞吞吐吐的：“說阿瑪和七伯伯一樣是個沒用的瘸子。”

  那個詞語刺痛了胤祥，他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拐杖，不知道是該打不爭氣的兒子還是該打自己不中用的腿。

  弘昌見父親沒用反應這又才大著膽子說道：“他嘴裡不乾淨，說了好些難聽的話。兒子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

  “你也嫌棄我這個當父親的少你臉面了，讓你不光彩呢。你覺得你老子是個殘疾讓在大家面前抬不起頭來是不是？”胤祥眼中全是火。

  弘昌也注意到父親臉上的情緒變化，耷拉著腦袋。

  璧瑤是個急性子在旁邊穩不住了忙道：“難道爺就不該替他做主嗎，我們也是一般人生父母養的。他又是爺的長子，若是有個好歹，爺將來靠誰去？”

  這話無益讓怒火中的胤祥火上澆油，他操起了手中的拐杖就往弘昌身上打去：“我自己養的好兒子，你也別出去給你老子惹事。”

  璧瑤見狀忙要來護著兒子：“爺不分青紅皂白打他做啥，難道他還不夠委屈麽？”

  “委屈？”胤祥冷笑一聲，他手中的拐杖沒用再打下去，而是失笑道：“你今天護著他，以後未必就認得你是他母親。仗著是府裡的長子就無法無天起來，你們幾個湊在一處做些什麽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以後少和那些人來往。給我老實規矩些。”

  弘昌看了一眼父親說道：“阿瑪偏心，從來不打罵二弟。難道就是因為我不是福晉額娘跟前養的，你眼中從來就沒有過我這個長子。”

  胤祥怎麽還忍受得下去，接著棍子像雨點似地的照著弘昌身上打去，弘昌也不躲避。直挺挺的跪在那裡無聲的和自己父親對抗著。璧瑤見打得重了，很是心疼過來抱著弘昌哭道：“爺要打他不如將我一會兒打吧。跟前我只有他這麽一個兒子，若將他打死了以後叫我靠誰去，不如將我們娘倆一起結果省得讓爺覺得礙眼，在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

  “素日你就是這樣教他的？”胤祥怒問著璧瑤。

  璧瑤護子心切摟著兒子說：“他是我的命啊，爺要打他我自然不敢說什麽。只是以後叫我靠誰去。”

  胤祥咬牙恨道：“今天我先結果了他，然後再結果了自己，也不讓他出去給我胤祥丟臉，說我們家沒有家教，說我胤祥連個兒子也管不住。不然等我哪天閉了眼，他自然就是府裡的霸王了，未必就認得你是他母親。”

  璧瑤一個勁的哭著，死死的抱著兒子不讓胤祥的棍子落在兒子身上。這時不知是誰將淑冰找了來。淑冰到了跟前連忙跪下求情：“阿瑪別氣，弟弟不好自然該打但也不用阿瑪親自動手。”

  胤祥大吼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淑冰連忙將母親拉了起來，又要去拉弘昌。弘昌卻紋絲不動。淑冰隻得拉了母親往外走。胤祥頭扭向了一旁嚷道；“出去，我眼不見心不煩。哪天我閉了眼任由你們鬧到天上去我也管不著了。”

  弘昌一語不發緊閉著嘴唇便起身出去了。胤祥負氣的將拐杖一扔，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場風暴仿佛還沒有過去。芸芝不在跟前，只有才來不久的雨若也不敢到跟前，而是悄悄的將幼君請了過來。

  幼君進屋來將地上的拐杖揀了起來，說道；“最近你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今天將大哥兒給打了，明天是不是該輪著弘暾呢？”

  “你何苦又來招惹我？”

  幼君冷笑了一下，接著似笑非笑的說道；“有什麽好氣的，不值當。小孩子家在一起乾一架那是他們之間的事，犯不著動這樣大的肝火。做父母的倒不用著和孩子們計較。再說他們有他們的解決方式，說不定過個幾天又成哥們兒了。”

  “你也護著他們。這樣下去難保有一天不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別再指望我這個當父親的能為他說什麽好話。”

  “好了，好了。一大早就鬧得這樣烏煙瘴氣的，還像什麽。在孩子們面前你總是板著臉，難怪他們素日都怕你。”

  胤祥感慨道：“這老大是個愛惹事的，不跟著學好。老二雖然乖巧懂事卻又是多災多難，身子底不好，老三小不懂事不過跟著胡鬧。還真沒養出個好兒子來，想我胤祥這一輩子自然沒有多大盼頭了，以為還能指望兒子出息我當父親的自然也是有光的，沒想到卻是一代不如一代。”

  “想這些做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由著他們去吧，只要不出什麽大的禍端，能忍就忍。都說子女是筆債，我們這也是在還債。”幼君將羊毯給胤祥搭上。她知道胤祥這有一半的怒火還是來自於他的腿病。那是所有症結的所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