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壽終正寢
  瑪爾漢躺在病床上休養，吃了大夫們開的藥以後並沒見立刻的好轉。

  好在淑杭沒有事，所以到了下午的時候幼君帶著淑杭和胤祥一道回府去了。八九月雖然還不至於太冷，但在水裡泡過，讓一向嬌弱的淑杭還是感冒了。剛入夜的時候就開始發燒，這可急壞了幼君，連忙讓人請太醫去。一直鬧到二更天才算完。

  淑杭受了驚嚇不敢一人睡覺，讓丫鬟在旁邊陪著也不答應，緊緊拉著幼君的手不肯放。幼君好不容易將她哄睡了以後，手還一直拉著幼君。

  胤祥走了進來輕聲問道：“睡下了嗎？”

  “睡下了。你自己回房睡去吧。我走不開。”幼君借著燭光看了看女兒沉睡的臉龐。

  胤祥道；“好，別太累著了。有什麽事就叫我，今晚我也不回園子了。”

  幼君打了個呵欠，點點頭。一天的忙碌已經讓她困得睜不開眼睛，待丈夫走後。幼君便閉上眼睛在淑杭身旁休息起來。

  胤祥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見弘暾房裡還有光亮。推門進去，卻見弘暾在燈下練字。他的傷還沒好完，右手臂抬不起來。正用左手在寫。

  胤祥上前看了一回，紙上的字不算好看，但弘暾已經盡了全力。胤祥欣慰道：“天晚了，別再寫了。你的傷還沒痊愈，快休息吧。”

  弘暾道：“阿瑪，我要怎樣練才能把字寫得和阿瑪的一樣好呢？”

  胤祥笑道：“就算要下苦功夫也不在這一時。明天還得去學裡呢。兒子，是不是阿瑪平時教導你們兄弟太嚴厲了？”

  弘暾搖搖頭答道：“我聽宮裡的太監們說起過阿瑪小時候就聰秀異常，文武都好。汗瑪法很喜歡阿瑪，經常誇讚阿瑪呢。我隻想學得和阿瑪一樣，給阿瑪爭光。”

  胤祥看著年弱的兒子說的話如此體貼，心裡感到溫暖。又一再催促他別寫了，早些休息。

  兒子的懂事讓胤祥深覺欣慰，此時的天氣正是更深露重時。天邊有一彎月牙，像是美人的蛾眉，靜悄悄的夜多少增添了一股沁人的冷清。

  到了第二天早起的時候淑杭的身子已經不發燙了，一切都恢復到了正常。幼君懸著的心總算完全放下。

  不過淑杭喜歡母親陪著她，因此摟著幼君的胳膊說：“額娘，以後都陪杭兒睡覺好不好？杭兒長這麽大了額娘也沒陪過幾回。感覺有額娘陪著，杭兒睡覺就特別踏實。”

  幼君揶揄著：“你快長成大姑娘了，難道還要額娘陪你。也不害羞，再過幾年嫁了人我看你怎麽辦。”

  “那杭兒就一輩子不嫁人，陪在額娘身邊好不好？”淑杭喜歡被呵護的感覺。

  幼君拿了梳子要給她梳頭，一邊梳一邊說：“那更要不得了，也不怕別人笑話你。再說你還不算是個大姑娘，再過幾年，這上面一開口再指婚下來，我就是想留也留不住。額娘沒有別的期望，以後嫁了人，記得常回來看看我和你阿瑪，還有你幾個弟弟就夠了。”

  鏡中是一張還帶著些稚氣的臉龐，淑杭也還只是一個花蕾，遠沒有到盡情綻放的時刻。幼君正在給淑杭裝扮著，芸芝匆匆忙忙跑來說道：“稟福晉，尚書府來人了。說尚書老爺可能快不行了，讓福晉趕快回去呢。”

  幼君一驚，心想昨天看那神情也還沒到這地步，怎麽就……也不顧淑杭，忍著內心的悲痛和驚慌忙去安排。

  胤祥一早進宮去了，幼君忙派人去請他直接到尚書府去。這裡慌忙收拾整齊以後，帶上淑杭和淑棠就直接往尚書府去。

  此處已經忙成了一團，瑪爾漢跟前圍著不少人。在最前面的當然是瑪爾漢一生都寵愛的兒子關柱。此時的關柱已經長成了個青年，也在朝中為官，遠不是那個當年四處搗蛋的混小子。

  瑪爾漢躺在那裡無力的睜著眼睛看了看周圍的人，該交代的他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富察太太眼見著丈夫就要離去，心裡更是無比的悲痛，但在瑪爾漢跟前她沒有流露出半點脆弱的神態。她緊緊拉著丈夫的手，生怕這一松他就離去了。

  瑪爾漢虛弱說道：“老七呢？”

  富察太太知道丈夫是在念幼君，忙道：“老七家離這兒遠，還要一會兒才能來。”

  瑪爾漢道：“怕等不了了。”接著又看著兒子對關柱說：“兒啊，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關柱雖然也悲戚，但也強忍著對父親重重點頭道：“兒子都記下了。”

  瑪爾漢輕聲說道：“我這一輩子也不欠誰，除了老七她媽。我對不住她，有些話我要到那邊親口和她說去。”

  富察太太的眼淚滑落了下來，嘶啞的喊著：“老頭子。”

  瑪爾漢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到身子越來越沉，他似乎已經等不到小女兒回來。富察太太拉著的那隻手垂落了下來。

  屋裡人所有都跪了下來，頓時哭聲一片。瑪爾漢便走完了他八十五歲一生的路。媳婦們張羅著停床之事。梓君和慧君攙著悲痛萬分的富察太太到隔壁房裡休息。

  梓君極力的勸慰著母親：“額娘，阿瑪他走了。額娘要多保重，以後的路還長。”

  慧君也道：“是啊，阿瑪他也算壽終正寢。這一輩子自然也沒什麽遺憾的。”

  富察太太腦袋還算清醒：“老七呢，怎麽還不來。老頭子還念著她呢。”

  梓君忙道：“額娘別急，福晉路遠，再等等吧。”

  幼君帶著一雙女兒趕到尚書府的時候，見仆人們正在將大門上的燈籠摘了下來，蒙上了一層白布。幼君心知不好，帶著女兒們忙直奔內院聽得哭聲震天，幼君知道自己還是來晚了。

  瑪爾漢穿戴整齊以後已經入殮。幼君只能隔著棺木見父親靜靜的躺在那裡，面色蒼白，像是睡了。雙膝便跪了下來，眼淚開始簌簌的往下掉。

  關柱在旁邊說道：“七姐，你來晚了一步。阿瑪還在念你呢。”

  “遲了，阿瑪。我來遲了。”幼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雙女兒見母親哭了起來也跟著哭了。

  幼君有些昏沉沉的，但見眼前這一片白花花的世界，內心抑製不住的悲痛。哭過了靈，幼君來到了富察太太跟前。

  富察太太只是拿著絹子拭淚，連聲哀歎。幼君跪在富察太太跟前說道：“女兒不好，沒能來送阿瑪最後一步。還請額娘多保重。”

  富察太太將幼君扶了起來說道：“老七啊，你阿瑪說他對不住你母親。他還有話要交代你，可惜還是沒能說完，就這麽走了。”

  幼君便與富察太太抱頭痛哭。梓君和慧君兩姐妹相勸了許久才勸開。富察太太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整個人也沒了生氣，只是不住的念叨著：“你們阿瑪其實是個好人，是個好人。我和他吵吵鬧鬧了一輩子，他這一走了，我又和誰吵鬧去。”

  聞者更加心酸。

  沒過多久棟鄂氏便過來了，老姐妹相互安慰了一回。胤祥來得比較晚，他是和禮部派來祭奠的官員一塊兒到的。瑪爾漢大半輩子的精力都在朝中為官，一向謹慎小心，勤謹克儉，為兩朝的元老。加上又是皇親康熙特下諭於禮部前來慰問，到靈前祭酒。

  當下關柱作為孝子在靈前回禮，極為哀怨、肅穆。

  幼君已經換上了素白的衣服，同眾人一並舉哀。在她的心中也永遠的留下了遺憾。好在一應的瑣事府裡的管家各處分派，不見一絲的紊亂。這全依賴於瑪爾漢素日管家時的嚴整有方。

  等舉過了哀，胤祥來到幼君身邊極力安慰著她：“你自己也不要太悲痛了。逝者已逝，讓老丈人在九泉下走得安詳吧。”

  幼君哭道：“為什麽偏偏就晚了一步呢。阿瑪他還有話要和我說，我卻聽不見了。”

  胤祥溫柔說道：“這怪不得你，實為天意。”

  幼君埋著頭，心中除了悲痛和愧疚再也找不到別的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在淑杭還算懂事，不管走到哪都將妹妹淑棠牽在身邊。淑棠年紀還小，還不大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睜著好奇的眼睛東看看西看看。

  福僧格穿著白色的軟袍迎面走了來，淑杭帶著妹妹，本能的退了幾步，沒什麽好臉色衝福僧格喊了句：“妹妹，我們去別處玩。這是個討厭鬼。”

  淑棠也跟著學了一句：“討厭鬼。”

  福僧格心裡有氣，堵住了淑杭的去路，一臉正經的分辨著：“我再次告訴你，小丫頭。我有名字，有姓，不要叫我討厭鬼。”

  “我也不叫小丫頭，我哪小了。”淑杭和小淑棠一比的確夠大。

  “我管你叫什麽，額娘告訴我見了你該規規矩矩的稱一聲格格。格格，以後不許叫我討厭鬼，我叫伊爾根覺羅福僧格。”福僧格解釋完後，便拂袖而去。

  淑杭從沒見過福僧格如此認真的樣子，早就呆住了。小淑棠說了句；“二姐，這個大哥哥是誰啊，他的臉色好嚇人。”

  “他是個討厭鬼。”淑杭衝著福僧格的方向扮了扮鬼臉。

  (本章完)